《将黎》一轮满月

59、第 59 章

　　接到陈樾电话的第一周，风平浪静。

　　第二周的第一天早上，似乎又是个晴天。
　　真稀奇，碚都这破天，雾好像终于快散了。

　　洛泽照常把江黎看得死死的，恨不得把人拴裤腰带上别着，三班人也是，周与邹几个尤其夸张。

　　毕竟洛泽叮嘱了小傻子，自己不在让他们替自己看着。

　　于是洛泽要是单独出个教室门抱卷子发作业上厕所什么的，周与邹就会立马转头，瞪着眼睛把江黎瞅着，些许诡异。

　　最诡异的时候，是一节数学课后的大课间，全班困得趴下一片，洛泽去找数学老师拿卷子，周与邹凭借惊人的毅力，上下眼皮子打战都翻白眼了还转过来把江黎看着。

　　江黎：……
　　“你睡会儿吧。”
　　“我又不会跑。”

　　周与邹困死了：“不……不不，洛哥说……你会被……啊跑。”
　　然后一脑门磕在后桌桌沿上。

　　秦齐：……
　　他撇着眉把人拎回去，不知道是不是被传染了，竟然也转回来盯着江黎看。

　　江黎：……说不出来是惊恐多一些还是无语多一些。
　　“你可别。”

　　秦齐木脸点头。

　　江黎转着手里的笔，颇有些哭笑不得，刚准备继续写题，就感觉桌肚里的手机震动一下——他以前都是开静音，最近洛泽老在手机上确认他在不在，这才开了震动。

　　他以为又是洛泽的不安发作，掏出手机一看，消息上大刺刺两个字——江夜。

　　他皱眉，还是没把手机扔回桌肚里，臭着脸打算看看他这个大哥又要作什么妖。

　　江夜：我在你学校门口。

　　江黎没什么表情，正准备已阅不回，那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江夜：都到这一步了，出来见我一面吧。
　　江夜：我给你一个解释，也给你一个道歉。

　　江夜：好歹我也养了你十来年。
　　江夜：好聚也好散。
　　江夜：好吗？

　　江夜：……阿黎？
　　江夜：放心，隔着校门聊，你不用出来。
　　江夜：今天只有我一个人。

　　江夜：可以的话，两个人，和你。

　　江黎叹口气。
　　罢了，这件事，他们两个姓江的拉扯了这么久，也该为彼此画个句号了。

　　他站起身，给洛泽写了张字条拿笔压在桌上，趁着众人睡觉，没声没息地走了。

　　校园里闹哄哄的，楼梯间全是男生上蹿下跳，呜呼响天，也不知道在鬼叫些什么。
　　女生们手拉着手，在走廊的栏杆上趴着，忙里偷闲，恬静自然。

　　江黎扣着帽子，慢慢路过校园里的黄桷树，路过那个长满青苔的池子，走到了校门口。

　　保安在校门口的亭子里坐着，帽沿压得比他还低，看那样子，似乎早就知道他回来，没拦他，只是挺好奇地盯着他，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细看下来，可能还有点激动。

　　江黎没在意那个保安，他看到江夜靠在校门的栏杆上，身边没有保镖，也没有车。

　　碚都一中虽然老旧，但栏杆已经是自动开关的收缩门，只有半人高，江夜闲闲地把手支在上面，百无聊赖地托着腮，正在吸烟。

　　看到他来，也没起身，依旧捏着烟，非要说，可能是空洞麻木的脸突然鲜活起来。

　　江黎没靠近那门，隔着一米来远打量江夜。

　　白烟盘旋在江夜周围，他眉眼倦怠，眼下挂着乌青，一张脸苍白没什么血色，头发没打理，耷拉在眼周，看起来像是某种劣质恐怖片里的小鬼，周身气质说不出来的烂。

　　江夜平日里见他，哪怕再忙再累也总是打理得光鲜亮丽，这还是第一次走忧郁颓丧风。

　　两个姓江的就这么相顾无言，半晌，江夜抽完最后一点烟，把烟头在脚下碾灭，抬眼来看江黎：“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吧……”

　　尾音缥缈地拖开老长。

　　江黎语气没什么起伏：“臭。”

　　江夜扯起嘴角笑一声，伸手敷衍地在空气中挥了两下：“过来。”
　　江黎没动。

　　江夜叹口气，放柔声音：“过来，我看看你。”
　　“好久没仔细看过你了……”

　　江黎往前蹭了一两步，没耐烦道：“说吧。”

　　江夜一怔，低低笑起来：“再过来些。”

　　江黎：……
　　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背后的江夜叹口气：“好吧好吧，回来。”

　　江黎停住，转身去看江夜。

　　江夜举起手机朝他招手，江黎便又凑近了一些。

　　他走近了一些，江夜突然开口道：“可以了。”
　　声音冷淡，完全没了刚才的一丝温柔。

　　江黎停住步伐，古怪道：“什么？”
　　却听“吱呀”一声，面前碚都一中那道破门发出震天的声响，徐徐打开。

　　江黎瞳孔骤缩，拔腿就走，转身的刹那撞上某个人，那人死命推他一下，他被直直推出门外，跌进江夜蓄谋已久的怀里。

　　江黎在一片兵荒马乱里，看清推他那人的脸，哪里是什么保安，分明是多日不见的——裴圣朕。

　　江夜一手箍着他腰，一手捂着他嘴，江黎张嘴对着他手就是狠狠一口，没收力，血腥气立刻在口中绽开，恶心得人想吐。

　　江夜竟然还在笑，隔着初夏单薄的衬衣，胸膛震动：“别咬了，你不会喜欢这个味道。”

　　话音落下，几个保镖从学校对门的商店里出来，帮着江夜制住江黎，一辆车从拐角处开出来，几人死拽着把江黎拽上了车。

　　江黎手脚又被绑了起来，这次是麻绳。
　　他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到反光镜里从校门冲出来的洛泽和一众三班人，心间麻木酸涩，只觉得荒唐无比。

　　他一直还是信自己的哥哥的吧？
　　不然为什么跑出来……
　　不然为什么从来没有拉黑江夜的联络方式？

　　他毕竟还是被江夜养大的，他心间对江夜的信任和依赖，原来并没有完全被那些事情抹杀。

　　又来一次，又绑一次……

　　他也没有太难过了，他只是觉得，好对不起洛泽，余笙，余爷爷，还有那些保护他的人。

　　谁叫他心怀沙币般的期待和心软，自投罗网。

　　江黎眼眶里滚烫的泪蓄着，迷了眼，却也一直没掉，直到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募地泄洪般滚下，再也忍不住。

　　江夜坐在他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见他哭了，这才凑过来，把他的脸扳正，用拇指抹去他脸上的泪，然后在江黎砂仁的目光里，拿了他的手机。

　　江夜看着屏幕，车厢里沉默弥漫，随即被一声嗤笑打断，他凑过来，把那上面“男朋友”三个字放到江黎脸前，力道大得几乎捏碎一个手机，冰冷的屏幕抵在江黎的下巴上，江黎听见江夜失控前平静的声音，一字一顿：“男朋友？”
　　——那个备注是洛泽自己偷偷改的，江黎没改回去，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但现在成了一枚核弹的引燃线……

　　江黎没吭声，还这么冷淡地看着江夜，哪怕脸上挂着泪，嗓音依旧冰冷：“关你屁事。”

　　于是手机擦着他的脸过去，被猛地砸在车厢里，屏幕扣在地上，没人知道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江夜陡然冲上去，一手卡着江黎的脖子把人带着砸在车门上，江黎后脑勺重重地撞上车厢，痛得眼前发昏，却死咬着牙没吭声。
　　他听见江夜在咆哮，却又不那么真切。

　　他的头无力般垂下，白发散开来遮挡完一张脸，不知怎么又惹怒了江夜，于是江夜另一只手伸过来薅起他的头发，拽得头皮生疼。

　　江黎眼里含着泪，被这么扯着头发一拽，眼泪狼狈地铺了满脸。

　　江夜吼了半天，看到他的泪，这才仿佛冷静一些，吵闹的车厢终于静下来片刻，他还抓着江黎的头发，另一只手却异常温柔地爸江黎拉进了怀里，喟叹道：“我会带你离开他……”

　　江黎被江夜拉着一通砸，痛得嗓音都在颤，听起来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倔强，他说：“不。”

　　江夜扯住他的头发把他提起来，鼻尖抵上他的鼻尖，阴狠道：“你说什么？”

　　江黎也睁大眼，狠声：“我说——不可能！”

　　——“砰”。

　　江夜拽着江黎又往车门上砸，一连好几下。
　　他整个人都压在江黎身上，捏着他的脖颈，看他因呼吸不畅涨红的脸，看他眼角不停往下溢的生理性眼泪，又诡异地温柔下来。

　　他大抵是终于疯了。

　　江黎已经完全没有声音了，只有一点浅浅的呼吸。

　　前面开车的保镖不大放心，出声询问：“老板，小少爷……怕是经不住您这样折腾。”

　　江夜已经又把江黎抱在怀里，他手上被江黎咬开的伤口血流汩汩，又撕裂开来，鲜红染了两人一身。
　　他也不在意，只是慢条斯理地给江黎梳理乱成一团的头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应司机，喃喃道：“没事，出国就好了……”

　　他拍拍江黎苍白的脸，低头下去，近乎虔诚地吻了吻江黎的眉心。
　　江黎模糊的意识猛地被吓回来，下意识伸手想要推开江夜：“你干什么？！”

　　江夜纹丝不动，脸继续往江黎的脸上凑，江黎整个人都僵硬了，被打的时候也没现在这样难堪，原来所有的事情，陡然在此刻得到一个荒唐的解释……他的哥哥……想*他？

　　他真的被自己脑内的想法吓到，开始拼命推江夜，手脚并用。
　　“我……艹……滚开！”
　　“别TM碰我……”

　　衣料摩擦，江夜动作不停，眼看着就要碰到他的唇。
　　司机一脚刹车，所有人被惯性一?——车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