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黎》一轮满月

50、第五十章

　　六月开始了，日子照样过，岁月接着淌，高中枯燥疲累的生活仍然继续。

　　快放假了，几乎所有的学科都进入了考试阶段，随堂测验，课后习题，全是卷子，一会儿来自衡水一会儿来自康德，没一个省心的，江黎桌子上铺着厚厚一叠卷子，跟个机器人似的，计算，公式，解题。

　　他写得心无旁骛，一边的洛泽写作业之余却还要操心其他的，比如，六月六号那天某个人的生日。

　　他提前只会了班上几个和江黎走得近些的同学，那几个不靠谱的同胞想要来一场生日party，可惜高二只有周日半下午的假期，校门都不一定出得去，还搞什么party，况且，洛泽挺想和江黎独处的，告诉他们只是希望江黎能够得到更多人的祝福。

　　毕竟，上一世，江黎的生日被他自己沉默着就过去了，他没说，洛泽也不知道。

　　洛泽想着上一世的事，突然皱起了眉，江夜是什么时候带走江黎的？

　　靠，这么重要的事儿也能忘？

　　他扶着脑袋想半天，只能大概确定，就是六月份。

　　六月份……不会就是生日那天吧？
　　可能性极大。

　　得去找陈樾问问了。

　　江黎做题做得烦躁，感觉颈椎痛，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刚才写完一张数学，数学卷子下面压着语文卷，他顺手就接着写，写得生不如死。

　　谁TM知道作者的意图啊？作者本人都不一定知道。

　　谁TM想从俩观点里选一个我认为对的啊？我TM觉得俩都不对行吗？

　　真服了，语文你是教中文的吧？不是教读心术？我TM怎么知道出题者的意图？

　　还不如数学，好歹答案摆在那，算就成了，你告诉我什么叫合理即可？

　　我真觉得我的答案特合理。
　　你要觉得我不合理，那我也没办法。

　　江黎做完物理英语化学再整语文，怨气冲天的，这会儿捏着笔脑内骂人，脸严肃得不行。

　　谁让他几科里面本来语文就最差呢，运气差一点的时候，十三道选择题能错十道……

　　他真的不理解啊，他真的就是觉得ABCD都没问题啊，这TM真不是多选？

　　他死皱着眉，不然，语文先放一放，把生物做了再说？
　　行就这样。

　　他下了决定，干脆往椅背上一靠，手里抽了卷子行云流水地扔进了桌肚里，神清气爽。

　　周与邹听着他扔卷子的动静，惊讶转头：“卧槽！又完一张？”
　　“江哥，你这都做完……一，二，三，四……五科了？！”
　　“这么猛？”

　　江黎摇头：“没，语文做不下去了。”
　　洛泽凑过来：“老赵会很伤心的。”

　　江黎：“那他伤心吧，我不想伤脑。”

　　周与邹：“江哥，那个，数学卷子，借我一下呗。”

　　江黎：“不行。”
　　周与邹嘟嘴：“why？”

　　江黎：……
　　洛泽敲周与邹脑门一下：“嘴收回去。”
　　洛泽：“你也不想想，就你那抄作业水平，江黎写啥你写啥，他A稍微写快点写个12出来，B写快点看起来像13，你还跟着抄，什么东西啊？线段AB=4，你还真敢抄成1213=4。”

　　秦齐转过来接话：“人家江黎写得乱，好歹看得明白是AB，你工工整整写个1213，你当老师是傻的？”

　　江黎点头，冷漠脸：“还有上一次物理作业，我写个一周，你什么想法写成一星期？”

　　周与邹挠头：“那我想着不能跟你完全一样不是，一周不就等于一星期吗？”

　　洛泽笑死了：“哦，所以小行星转速为50秒一星期？”

　　周与邹：……

　　某个人的抄作业人生远不止这么点精彩日程，曾经他抄秦齐的作业，60抄成6°，小明成绩光辉地成为了某个角度，数学老师问他下次是不是可以考个6°出来看看。

　　曾经他抄洛泽的作业，74看成√4，非常自作聪明地填了个2，于是小轿车以2km每小时的速度在公路上行驶，物理老师问他那小轿车是不是被他背背上扛着走。

　　哦，后来周围的几个男生不借作业给他抄了，他上网去找文章抄，赵老头阴阳怪气地夸他写得好呢，让他上台读，他非常坦然地读“该文章由百度搜文提供，欢迎阅读~”，全班哄堂大笑。

　　然后呢，他死不悔改，还去找了许欢借英语来抄，许欢英语不爱写板正的衡水体，一直都是修长翩飞的连体字，周与邹就光荣地把cute抄成了cow，把可爱的女孩变成了牛，顺便创造了一堆没见过的英语单词。

　　他抄的时候还琢磨，不愧是副班长，英文就是好，全是生僻词，他也不想想，you 后面肯定接着谓语动词are啊，怎么可能接个a/ve，暴脾气的英语老师差点没把周与邹抽死。

　　况且，针对性都挺强的，老师一眼就知道他抄了谁的作业，周与邹周围一圈人基本都在他的努力下去见过老师了，现在哪儿来人还愿意借作业给他抄啊。

　　虽然他抄作业的时候也少，都是在作业太多全班没几个人独立完成所有作业的情况下，但是架不住他特立独行每一次都离谱啊，抄就算了，还把被抄人的信息摆给老师看，傻子才愿意继续给他抄。

　　秦·傻子·齐如是想，顺手把自己的数学卷子递给他，再三嘱咐：“看不懂的字直接问，不许自作聪明。”
　　“明白？”

　　周与邹惊喜万分，给了秦齐一个熊抱，阳光灿烂：“好的！老秦我可太爱你了！”

　　江黎：……
　　他转头小声问洛泽：“秦齐真信周大二？”

　　洛泽：“没办法，情人眼里出大聪明。”

　　也是，怎么久了，秦齐那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周与邹是个鸟人，并不知道。

　　管他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就。

　　他们开心就好。

　　洛泽想生日礼物想了有一阵子，作业没怎么挨，直接伸手就去桌肚里掏江黎的卷子，江黎也不阻止他，一天写完七张卷子，谁还能不抄点呢，况且洛泽嘛，抄呗。

　　洛泽边抄边问他：“江同学，平时喜欢什么？”

　　江黎手里是生物卷子，这会儿正在看一道遗传题，思考他妈究竟有没有白化病，顺口来一句：“睡觉。”

　　洛泽：……
　　“这个我知道，换一个。”

　　江黎不假思索：“吃。”

　　洛泽：……
　　“我记得你很挑食。”

　　江黎手里在x染色体上标了个A，点头：“嗯。”

　　洛泽：……
　　算了，江黎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这小孩，除了学习就是吃喝拉撒睡，没见他对什么感兴趣。

　　同龄人喜欢的球类运动，超级英雄，球鞋，他好像都没驻足过，非要说他最喜欢的，大概真的只有睡觉了，难不成送他一张席梦思？

　　洛泽心里想着，不对，厚着脸皮也要说，江黎还喜欢洛泽不是吗？

　　光这样想，都把某个人想笑了。
　　厚颜无耻，但没毛病。

　　江黎倒是不清楚洛泽脑子里发什么疯，他此时正在为下一代患病的概率发疯。

　　还问生男生女好？拜托，现代社会，生男生女一样好！
　　虽然可能男病女不病，但是那有什么关系？

　　他不就是那个男白血病？
　　照样活着。

　　烦死了这些题一天天的。

　　他倒也不是完全在烦卷子，有一点生日的原因在，毕竟他总是被迫对自己生日上心，往日里江夜总会给他准备一堆礼物，大盒子，拉菲草，小彩灯，藏些贵重的小东西，车钥匙，房产证，手表，钻石……总之都是钱。

　　所以江黎对自己的生日总是格外敏感，因为那代表他又要收到一堆有心不足无心不对的礼物，他知道他哥有钱，但他也是真的接受不能。

　　还不如沈西月织的歪歪扭扭的围巾袜子呢……便宜，有心，能收，不别扭。

　　现在他跟江夜关系整成这样，他下意识以为不会有礼物，潜意识都在催眠自己不要记得生日。

　　是吧，虽然他不尽喜欢江夜的礼物，但不可否认，江夜心里有他，这一点关心对江黎而言，已经足够他开心。

　　可惜了，越催眠越不能忘，六月这几天，他过得尤其煎熬，他不想收不到江夜的礼物，也不想收到江夜的礼物……
　　毕竟啊，哪怕出了那些事，不可否认，江夜就是那个陪伴江黎长大的角色啊——

　　纠结死他了都快。

　　六月五号的晚上，江黎抱着某种破罐破摔的心态打算睡一觉迎接前途未卜的明天——他的生日，他已经想好了，江夜爱送不送，他是不会去保卫室找包裹的。

　　他和洛泽回了宿舍，这几天，他心绪不定，老发呆，也没注意洛泽常常不在，回了宿舍都得找理由出门，有时候问两句，洛泽说是去操场跑两圈，还问他跟不跟着一块，江黎就缩回去，不问了。

　　这会儿两人刚到宿舍，才十点五十不到的样子，江黎洗漱完打算躺床上了，瞥见洛泽欲言又止的表情。

　　江黎：“怎么？”
　　洛泽就笑：“没事，你先睡吧。”
　　到时候我叫你。

　　江黎也不管他，他心里知道洛泽肯定有为他准备东西，所以没纠结过，也没想到，这礼物这么别致。

　　当他已经睡着却被洛泽拽起来的时候，他真的想说，这个生日，不过也可以，真的。

　　但男朋友准备的东西，其实还是有一点挤出来的耐心的。

　　六月了，奇葩碚都晚上还是微微凉风，洛泽穿着大衣，把江黎拢在怀里，就是不把衣服脱下来给他披。

　　正巧江黎也困不行，靠着洛泽的胸膛，被带着上楼，好歹不怕摔。

　　就是不知道到底要走多远，他感觉这楼上得无休止似的。

　　江黎睡眼惺忪，语气逐渐不耐：“还有多久？”

　　洛泽摸摸他睡得乱糟糟的发丝，温柔极了，哄小孩似的：“快了。”

　　他把江黎的眼睛捂住，带着人走了几步，窸窸窣窣移动两下，低头在江黎耳边说话，声音愈发磁性，刺得江黎耳边麻麻的。

　　他说：“十二点了，宝贝，生日快乐。”
　　他说：“睁眼。”

　　江黎抬眼，纯白的睫毛微颤。

　　这里是学校的天台，破破烂烂的地方现在被打扫得干净极了，一轮弦月挂在半空，妖冶又温柔。

　　天台的墙砌的不矮，洛泽在这儿拉了个不小的透明帐篷，里面橙黄色的灯光点点。

　　江黎有些怔然，这工程量，一看就不小，他回头，望进一双笑眼，那双眼里映着天台上的灯光，映着江黎。

　　那双眼睛的主人说：“去看看。”

　　于是江黎走进去。

　　帐篷里面铺了厚地毯，白色的，江黎脱了鞋，才抬眼再去看里面的装饰。

　　棚顶上拉着灯，有些星星状的垂下来，高度刚好在江黎头顶，每一颗星星上，都是他们的合照。

　　江黎从来不知道他们有这么多合照，他睡着时候的，运动会的，玩乐城的，每一张，他都有浅淡的笑容，哪怕在梦里。

　　他伸手去摸，嘴角微翘。

　　他看见，白色地毯的两边堆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白色地毯的尽头，是一个不大的蛋糕，是吃了还能睡得着的尺寸。

　　洛泽一直站在江黎身后，看他惊喜的表情，看他盛满喜悦的眼。

　　“咳，蛋糕是我做的，技术有限，但绝对真材实料。”
　　“盒子里面是我这些日子来写给你的，买给你的，还有，亲自给你做的一些小东西。”
　　“希望我的江同学，能喜欢。”

　　他低头看怔住的江黎，嗓音低沉：“宝贝，笑一个，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