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黎》一轮满月

29、第二十九章

　　晚自习下了，几人凭借坐在后排的优势冲了出去。

　　江黎一路上把帽子掩得严严实实的，周与邹在一旁照常发挥他的碎嘴子，另外三人也有意想活跃气氛，江黎便都轻轻地应和着。

　　几人走到校外，去逛校外那条小路上的“夜市”。

　　夜市上人不少，有周边住着的商户家里的孩子，大部分还是碚都一中那些初高中的走读生。

　　熙熙攘攘的，商贩们自己从家里或者周边商店拉来了电线，小街道上暖黄的灯光星星点点，晕染出一片祥和。

　　江黎略略抬眼，看见人世间的热闹，看见升腾的热气，看见路人商贩的笑脸，看见身边洛泽逆着光的脸，眉眼深刻，光影将他本就立体的脸刻画出形状，硬朗又温柔。

　　洛泽问：“吃点什么？”
　　江黎说话终于没那么闷了，恢复了一点冷冷的味道：“随便。”
　　洛泽挑眉：“你说的哦。”
　　江黎：“嗯。”

　　然后，江黎就看见洛泽在路过的每一个摊子面前停下，每一家都点好大一盒，没一会手里就提满了，给江黎看得瞠目结舌。

　　“你吃的完？剩下的喂猪？”
　　洛泽思索一阵：“也不是不行。”
　　所以到底是吃的完，还是剩下的喂猪？

　　江黎把准备继续买的洛泽拽住：“别买了，拿不下了。”
　　洛泽见人大概是恢复了原来说话的水平，心满意足地收回了踏出去的脚，把一堆吃的匀给四人，一人提几袋。

　　周与邹也挺惊奇：“洛哥你买这么多？”
　　洛泽：“嗯哼，太久没来，味道忘了，什么都来一点。”
　　“正好今天考试成绩出来，分给他们庆祝一下。”

　　江黎不可置信：“庆祝你考得差？”
　　说完又立马闭嘴，心道自己真是跟周与邹待久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领见长。

　　正准备稍稍表达一下歉意。
　　谁知洛泽没什么反应，平平淡淡应道：“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是第一次，嗯，可能也是唯一一次，可以庆祝一下。”
　　江黎：白瞎我担心这么久。

　　几人顺着橙黄的灯光走下去，在街中偏后段的位置看到了熟悉的余爷爷。

　　今天他不是一个人，趁着江黎还没看到余爷爷，洛泽揽着人的肩膀推人转弯：“好了好了，后面没什……”

　　余爷爷那眼睛也只知道是怎么长的，这么昏黄的灯光下也看见了捂着黑帽子的江黎，人老了嗓门还中气十足：“孩子！诶！”
　　“江黎！”

　　江黎转头，看见余爷爷坐在摊子后面，笑得不见眼。

　　洛泽扶额，跟着江黎朝余爷爷的摊子走去。

　　走近了才看到，余笙抱着暖暖也坐在摊子后面，晚上画糖画的人不多，暖暖正提着勺子一通乱画。

　　听见余爷爷喊江黎的声音，也抬头来看，眼睛瞬间发光：“神仙小哥哥！”

　　周与邹：“啥？”
　　他看了看左右俩人：“你们认识？”
　　江黎：“嗯。”
　　洛泽：“两天假期，在玩乐城碰见的。”
　　周与邹：“哇哦，有缘。”
　　洛泽：啧，孽缘。

　　小姑娘脸圆圆的，一点婴儿肥，身上套着大红色的外套，活像个拜年灯笼，还扎着两个小揪揪，更形象了。

　　江黎现在心情不错，走到摊子前面和小姑娘打招呼：“你好，暖暖。”

　　小姑娘可开心，靠在她妈身上一阵乱拱。
　　余笙也笑，问他们：“以前没看到你们啊？今天怎么出来了？”

　　好，哪壶不开提哪壶选手再加一。

　　好在洛泽自觉非常：“出月考成绩了，来浅浅庆祝一下。”
　　周与邹：“对对对，江哥考得可好了。”
　　余笙笑得温柔：“是嘛？”
　　周与邹拍了拍秦齐的肩膀：“那是，也就比我们老秦低一名。”
　　余笙看向秦齐：“这么厉害啊？老秦多少名啊？”
　　无辜躺枪的秦齐：……

　　周与邹：“年级第一哦~”
　　余笙突然激动：“江黎，你年级第二啊？”
　　余爷爷：“哎呦，考这么好！”
　　“必须画点糖画给你！”

　　眼看着余爷爷从锅里挖了一大勺糖浆出来，江黎连忙把老人的手腕握住，举了举手里一袋宵夜，又示意他看三人手里的口袋：“不用了爷爷，吃不了这么多。”
　　他想了想，问：“我们下次再来行吗？”

　　余爷爷便道：“好吧。”

　　几人跟余爷爷一家告完别，准备回宿舍的时候，余笙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记得月末来我家！有惊喜！”

　　江黎：……
　　洛泽：……

　　如果只是一开始那么一说，江黎其实还可以当做开完笑不去，但这一次明显不一样，至少不好推脱了。

　　于是江黎转头，语气里面总夹着一些无奈：“好。”

　　周与邹狐疑：“你们关系这么好的？都去余爷爷家里了？”
　　洛泽摇头：“不清楚，小黎跟他们一家加起来也就见过四面。”
　　周与邹：“那他们好好客哦。”
　　秦齐：“读碚中一年半了，请过你？”
　　周与邹摇头，还有点低落：“没有诶。”

　　他思维还挺跳跃：“不会是图什么吧？”
　　江黎：“图我皮肤白？”
　　“图我脾气差？”
　　“图我戴帽子？”
　　他就是觉得，这一家人不是坏人，他们看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安心。

　　洛泽：“噗——”
　　“应该不至于图什么，但是月末，我跟你去，就在附近，不去他家，你看行吗？”
　　江黎摇头：“没事，你不用陪我。”
　　洛泽思索一阵：“好吧。”

　　随即四人提着一大堆吃的回来宿舍，一路上各种烧烤串串章鱼小丸子铁板鱿鱼须的气味萦绕，经过谁睡瞅他们，瞅还不够，得闻。

　　江黎的某点伤心早就被抛得不见云烟。
　　一心一意提着袋子往宿舍走。

　　几人在宿舍门口分道扬镳，并把分配宵夜给室友这个重要任务丢给了顶级社牛周与邹。

　　晚上吃宵夜的人不算多，班上的男孩子分遍了也还剩一些，便随手敲了一扇门，周与邹顺眼看了看门牌号4222，大概是后面七八班的那些男生，半天不开门。

　　怎么说呢，周与邹大概不清楚他自己敲门的方式，敲四下。

　　对于某些曾经被吓过的人来说，那可太恐怖了。

　　偏偏周与邹也是个倔的，见没人开门又听到里面有响动，就不走，半天不走，站在门口继续敲，越敲还越得劲。

　　周与邹自己是没觉得怎么，对里面的人那可就不一样了。

　　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一开始敲门半死不活的东西现在越敲越来劲。
　　活像等急了的饿鬼。
　　又是大晚上，几人吓得不行。

　　在宿舍里面抖抖嗖嗖地窝着，愣是没人动，大气不敢喘。

　　也就几分钟吧，周与邹敲门敲累了，提着剩下的夜宵走回了4122，把袋子还给了洛泽。

　　几人虽然经历了波澜起伏破事不断的一天，好歹最后倒在床上都有美好的一觉。

　　可怜楼上4222的那一群猴子，月假前被吓得不行，今天又来一遍。

　　本来洛泽是给他们写了一张便签贴门上，解释了晚上的事情还浅浅道了个歉，谁让这群猴子那晚上被吓破胆不敢睡觉不敢出门，便签被生活老师当垃圾给清理走了，于是直到现在猴子们也不知道真相，甚至觉得自己被盯上了。

　　这一次，这群猴子终于没憋住，开始大肆宣扬。

　　甚至，这群猴子里面有那么一两个脑回路清奇的，两晚上都录了音。

　　第二天，江黎和洛泽起床的时候，在宿舍楼道里就听见一群大男生语气悚然地在谈论什么，不过俩人也没在意，自顾自地往教室走。

　　结果教室里的人也是三五成群挤一堆，一个个眉飞色舞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江黎拍了把洛泽的肩：“他们干嘛？报团取暖？”
　　洛泽摇头：“谁知道呢，我去问问周大二。”

　　周与邹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没关系，他欢乐地投入了某一个小团体。

　　没一会儿，他拿着手机一脸恐慌地回来了。
　　“我靠！洛哥！我们宿舍楼闹鬼啊！”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这破楼垃圾风水还差，肯定招脏东西啊！”

　　江黎第一反应是那个他夜里在窗边看到的黑影，不过随即想到那是个梦，把黑影从脑子里拍开了。
　　倒是洛泽，脸色古怪。
　　“怎么回事？”

　　周与邹正色：“那一天晚上，月黑风高，适合打家劫舍杀人放火……”
　　洛泽：“说重点。”
　　周与邹：“就是，那天晚上八班几个男生玩笔仙……”
　　秦齐：“没病？”
　　周与邹：“可不是有大病。”
　　他继续讲：“结果没动静嘛，他们就以为没事，那晓得几分钟后传开了敲门声，俗话说，人敲门三声，鬼敲门四声，那一天晚上，门外面的东西，敲了四下。”
　　门外面的东西们：……

　　周与邹：“而且，门外还传来了嘶吼的声音。”
　　周与邹把手里手机的录音放出来。
　　秦齐：“还真有？”
　　周与邹：“对啊，我本来也不信的，但是这个，真的，好吓人！”
　　手机里传来隔着门板的“嘶——嗬——哈——”
　　周与邹神神秘秘道：“你们听这个声音！据4222的人说，这是一只饿鬼。”
　　“而且，这只饿鬼，昨晚上又去了！”

　　江·饿鬼本鬼·黎：……
　　洛·饿鬼帮凶·泽：……

　　洛泽轻咳一声：“或许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某一部丧尸片里的丧尸吼？”
　　他把自己手机掏出来，放出了比录音清晰更多的“饿鬼叫声”，周与邹惊呆当场。

　　回神后一吼：“我靠，洛哥牛啊，这就揭穿了他们的谎言！”
　　然后风风火火地拿着洛泽的手机继续去小团体里面分享最新进度了。

　　江黎生无可恋地盯着洛泽：“我们是不是，过火了？”
　　洛泽抱臂，一脸严肃：“我记得我写了便签贴那群猴子门上了，近视这么严重？”

　　江黎：“昨晚上是你？”
　　洛泽一脸无辜：“我和你分开过吗？”
　　江黎：……
　　“那是哪只‘鬼’？”

　　旁听完全程的秦齐：……
　　饿鬼竟在我身边。

　　等周与邹再转完一圈回来，早自习已经开始了，几人也没机会再谈这个事情。

　　等再聚到一起，又是午饭时间。

　　还是熟悉的曹师傅，几人围坐一圈，听见周围的人都在谈论这事，而且主要还是女生，一个二个缩着脖子说“天呐好恐怖”，眼神里全是精光。

　　没一会儿旁边桌子来了几个大呼小叫的男生，明显也是听过恶鬼传说的。

　　要江黎说，人还是不能太闲，消息还是不要传这么快吧……想辟谣道歉都来不及……

　　洛泽等秦齐点完餐才开始说这个事，给唯一不清楚的周与邹讲了讲大致经过。

　　周与邹听完笑得不行，整个人倒在饭桌上。

　　“哈哈哈哈哈哈有才，不愧是你们哈哈哈哈哈，所以说，昨晚上那只鬼谁啊，那么倔强，听说还敲了好几分钟门哈哈哈哈哈哈，不会真是自导自演吧哈哈哈哈哈哈……”

　　秦齐倒是突然想起来，问周与邹：“你昨晚上上二楼发夜宵了吧？”
　　“对啊，但是没发完，有一破宿舍一直不开门TMD我……”
　　“我……”
　　“我不会，是饿鬼二号……吧……”

　　秦齐：……
　　原来除了我，都是饿鬼。
　　格格不入的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