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黎》一轮满月

26、第二十六章

　　这下子也由不得他不舍得了，毕竟不可能再让王叔去裱装起来，正好现在大家心情低落且愤慨，江黎就拿回班级把糖递给周与邹，让他给班上的人每人分了一点。

　　周与邹也是个厉害的，边拿着一次性筷子掰糖边跟人说：“诶诶，江黎江哥买的，诶。”
　　江黎：……
　　洛泽竟然还带头起哄：“诶，谢谢江哥！”
　　于是但凡挨着糖画的人都开始跟着喊，教室里全是此起彼伏的“谢谢江哥~”

　　江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没有地缝，帽子也不是不能躲人，但是太刻意，于是僵在位置上瞪着始作俑者。

　　洛泽被瞪得还挺开心，不过怕人真的恼了，也不敢继续逗，拿着从江黎那儿分来的糖去哄人，被嫌弃地躲开了。

　　江黎正偏头躲洛泽递过来的糖，结果一偏头先看就看到一旁的许安城和许欢。

　　许欢坐在位置上，身体后仰，脸上带着笑，眸光闪烁，许安城则是身体前倾，手里捏着糖往许欢嘴角凑。

　　除了脸上的笑，这姿势真的是跟他俩一模一样。

　　江黎突然就怔住，嘴角被糖戳到，洛泽一脸得逞又温柔的笑，跟许安城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天，不对劲。
　　江黎开始思考，他以前跟别人也不是这么处的吧？
　　沈西月是敢动手动脚，但绝无可能喂糖给他吃啊？
　　江夜倒是会，但江夜喂东西给他吃，他也不见得这么别扭躲来躲去。

　　往前，他有靠着沈西月和江夜睡过觉吗？
　　没有，沈西月比他还矮，靠不了。
　　有，但那个时候他的年龄还是个位数。

　　再往前，他有挨着沈西月和江夜睡过觉吗？
　　有，但是跟挨着洛泽睡完全不一样。
　　有，但那个时候他的年龄还是个位数。

　　不对，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

　　洛泽看着人仿佛被一根糖棍定身，颇有些疑惑。

　　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排进来的柏生希发出抽气声，江黎如梦初醒，然后……一口把糖咬断了。

　　“嘎嘣”一声，听得周围人一起牙酸。
　　江黎：……我怎么就没躲反而给了它一口？

　　洛泽皱着眉看了一眼柏生希，复又转回来看着江黎，伸手去捏他咬得生紧的牙，问他：“疼吗？”

　　江黎讷讷地摇头。

　　不对，不对……
　　心跳得好快……

　　他不自觉伸手捂着心脏，洛泽余光瞥到，挑起一边眉尾，把江黎嘴边的糖棍子拿走，笑着转身走了。

　　边走边摇头感慨，这次竟然还要快一些。
　　上一次，洛泽可没有现在这么进退有度，把人气到，吓到的时候不在少数。

　　洛泽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扶着栏杆吹冷风，叹口气。
　　谢谢你，小黎。
　　愿意接受所有模样的我，十七岁的我，和二十七岁的我。

　　江黎在教室里坐着，等着这颗最近老不安分的器官平缓下来，余光忍不住追着洛泽的身影。

　　刚刚被洛泽盯了一眼的柏生希还站着原位没动，看着自家失魂落魄的儿子，狠狠地动容了。
　　沉寂多日的CP梦重燃。

　　老娘今晚上就回宿舍画！没有工具怎么了！老娘直接指绘！
　　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嗑cp！

　　可惜江黎并不是失魂落魄，只是坐着缓缓劲，想等心跳变正常。
　　啧，不争气的玩意儿，跳个屁跳。

　　等后面终于冷静下来，江黎打算好好思考一下缘由。

　　但是赵老头竟然不放纪录片，拎着月考的语文卷开始讲卷子。
　　直接打断江黎试图捋捋关系的想法。

　　江黎尝试着找机会，但是机会真的不好找。

　　跟洛泽在一起的时候不可能想，一方面洛泽一直跟他聊天，他没两个脑子同时进行两件事，另一方面，当着人面在心里想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不跟洛泽在一起的时候比跟洛泽在一起的时候还少，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连走路都在一起，就上厕所那几分钟不在一块。
　　这么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和洛泽简直连体婴。

　　江黎被自己的发现无语到了，决定找个时间和洛泽分开走一走。

　　结果，江黎发现这人根本甩不掉。

　　他说他不吃饭，回寝室睡觉，洛泽跟着打道回府顺便叫周与邹打包两份饭。
　　江黎含恨吃完一大碗。

　　他说他晚点到教室，让洛泽先走，洛泽走后五分钟，江黎一开门，门外支棱着一张熟悉的帅脸。
　　江黎：……

　　很离谱，就是甩不掉。
　　或许，因为他不可能着洛泽说：“我想一个人。”
　　因为他真的，不想一个人了。
　　吃过糖的人，再让他吃苦，他真的会很不愿意。

　　洛泽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主要是他得把人看着，不能离开，尤其是在知道江夜的事后，他跟着江黎的时候恨不得黏在人背后，当个背后灵。

　　就在江黎纠结的几天里，成绩出来了。
　　于是这件事被江黎短暂地放下。

　　放榜那天，一层楼的人都挤到了光荣榜前面，江黎和洛泽远远地缀在外圈，仗着洛泽身高腿长视力又好，直接给江黎现场转播。

　　洛泽的嗓音近在咫尺地响在江黎耳边：“哟，恭喜我们江黎同学，年级第二。”
　　年级第二？不是第一……
　　江黎：“英语多少分？”
　　洛泽：“或许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个年级前300的榜，并没有单科成绩。”
　　江黎：……
　　“以前京都那边，会全印上去。”
　　洛泽：“没事，会习惯的。”
　　江黎：“你多少名？”
　　洛泽：“十八。”
　　江黎：“可以了。”

　　洛泽轻笑摇头。
　　然后继续播报：“年级第一，秦齐。”
　　一旁狗狗祟祟的周与邹：“耶耶耶！耶！老秦牛逼！老秦请吃饭。”

　　许欢：“每次年级第一都是你老秦或者洛哥，你该习惯了。”
　　许欢个子矮，看不到洛泽这一次的排名，说得毫无障碍。

　　江黎惊诧地转头看洛泽。
　　洛泽还笑：“没事，给我点时间。”
　　毕竟这么些年没摸过书了。

　　江黎不觉得没事，能考年级第一的突然掉到了年级十八，他仿佛已经听到周围人议论洛泽的声音，洛泽这么好，不能跟他一样被人议论。

　　至少不让洛泽听到。
　　于是他拉着洛泽转身就走。

　　事实证明，这一动作是有效的。
　　因为围在光荣榜附近的人轻声交头接耳，仔细听，全是“洛泽怎么了？大跳楼啊？”
　　“不应该啊？”
　　“哈哈哈哈挺好的，让我名次前进一位。”
　　“洛泽十八名？我靠，好诡异。”

　　冲在最前面的柏生希低着头碎碎念：“不会是因为我儿子吧……”
　　“不行不行，怎么回事啊……”
　　完全不管自己才年级105名。

　　不过，在一中，能进前300的都是重点高校预备役了。

　　此时，人群外圈站着一个人，目光阴翳地看着年级榜单上第二的那个名字。

　　裴圣朕不明白，为什么江黎一来就抓去了所以人目光，为什么可以让洛泽对他这么好，甚至为了他掉到年级十八名？
　　洛泽从来不会多看他一眼，这个姓江的，凭什么让洛泽对他另眼相待？
　　凭他那张脸？
　　姓江的甚至还在年级第二？

　　他目光发直，满眼丑恶的嫉妒，扭曲的偏执。
　　可是，他真的好想跟洛泽站在一起啊。

　　以前洛泽都是年级前三啊，都怪这个人，都怪他，都怪他……

　　但是掉到十八名的洛泽心里毫无芥蒂，还挺开心，这么多年没摸书，他以为得掉到后五十呢，现在看来，还行。
　　况且，有某人的关怀，那他可真是太没事了。

　　江黎一路拽着他回了教室，坐着，一路都在偷偷盯洛泽的脸色。

　　洛泽配合地装出一副郁闷的样子。

　　江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有安慰人的经历。就只能在洛泽旁边坐着，用关切一点的语气：“没事，我觉得你下次就回前三了。”
　　洛泽笑：“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江黎：……

　　那能怎么办？这真的是知识盲区了。

　　还得是洛泽自己来：“好吧，借你吉言。”
　　江黎：“嗯，以后……”
　　“有不会的都可以问我，我一直都在。”

　　洛泽怔住，随即便笑开了。
　　“嗯，小黎，你说的，一直在。”

　　江黎点头：“嗯。”
　　心间又是温软一片。
　　洛泽长相很凶，但对着他时，眉眼总是说不出的温柔。

　　他们俩在教室里气氛冒泡泡，外面看成绩的周与邹一脸不可置信。
　　“十八？”
　　“十八？”
　　“洛哥他是不是被英语气到了直接没做啊？”
　　秦齐也皱眉：“不清楚，去问问。”

　　于是俩人的泡泡被周与邹这个小沙币的大嗓门戳破了。
　　周与邹：“洛哥啊，洛哥！怎么回事啊？”
　　他完全没考虑过洛泽可能心情不好，直接笑咧咧地就跑来问了。
　　秦齐：……
　　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江黎眼神凶狠，好不容易人脸上有点笑模样，周与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天才看见江黎鲨人的眼神，畏畏缩缩，鹌鹑似的后知后觉：“噢噢噢，洛哥，没关系没关系，肯定是意外对吧……”
　　江黎：你还提！
　　江黎眼神继续冰冷。

　　洛泽看着眼前人绷起来的一张冷脸，心情大好。

　　于是日行一善解救了小天才。
　　“我没事，确实是意外。”
　　周与邹跟拿到了免死金票似的：“看吧看吧，我说吧，洛哥不可能考——”
　　“嗷——老秦你干嘛？”
　　秦齐施施然收回捏他后脖颈的手：“保你狗命。”
　　周与邹：“哦——哦……”

　　不懂。
　　但是秦齐一定是对的。

　　江黎以为事情就揭过了，没想到等众人都回来的时候才是真的难过。

　　洛泽以前成绩可能确实好，这一次这么大变动，全班都恨不得过安慰几句。
　　江黎替洛泽不开心，但洛泽本人挺无所谓的，还游刃有余，像在酒桌上谈话似的，放松又淡然。

　　晚自习，赵老头把大跳楼的洛泽叫到办公室，小心翼翼：“小泽啊，这一次，怎么回事啊？”
　　“是不是我叫你照顾着小黎，有点耽误你学习啊？”

　　赵老头好惆怅，手心手背都是肉，小黎优秀了小泽怎么掉下来了。

　　洛泽正色道：“不是因为他，我自己的问题。”
　　赵老头这下来劲了：“什么问题？”
　　“上课走神？”
　　“考试感冒？”
　　“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这个你得跟班长取取经啊……”
　　洛泽哭笑不得：“都不是，老师。”
　　“我英语选择题答题卡没涂。”

　　其实涂了，但估计跟没涂没差别。
　　不管怎样，稳住人再说。

　　还不等赵老头发表什么看法，坐在斜对面桌的王姐就是眉毛一竖：“洛泽，滚过来。”
　　洛泽：……

　　哦豁，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