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黎》一轮满月

17、第十七章

　　余爷爷笑着跟江黎说自己住一中旁边的白洋湾，位置具体到几组几舍，连周围是环境都给描述了一下。

　　江黎颇有些受宠若惊，余爷爷画糖画多年，这一单画得格外慢，因为他总盯着江黎看，边看边说：“好孩子啊，是个好孩子……”

　　老年人的语气悠长，浑浊的双眸似乎有些明亮，像是陷在哪一段回忆里。

　　江黎没有过慈祥的长辈。

　　他没有外公外婆，因为母亲是孤儿。

　　他没有婆婆爷爷，因为他们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

　　他在余爷爷这里，好像感受到了一点来自老人的亲情。

　　余爷爷说他家老婆子几年前走了，只剩自己一个人，等着江黎去看望他。

　　也不知道聊半天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但江黎还是和煦地答应了。

　　好不容易画完糖，那只兔子面积巨大，甚至还被加了不少细节，比如兔子头上的黑帽子。

　　江黎拿着糖画和余爷爷告别，老爷子念念不舍的，望了好几眼。

　　买完糖画，洛泽也不让江黎继续逛了，开玩笑，再来一个李婆婆，张阿姨，王叔叔可咋整？

　　他带着人往校内走，江黎脸色明显明朗了不少。

　　他拿着一个和他酷哥打扮完全不符的兔子糖画，眸光温柔。

　　一直举着手，完全不舍得吃。

　　洛泽看他兴致颇高，问他：“不舍得吃？”

　　江黎：“嗯。”

　　好像在笑，洛泽听他轻快的语气。

　　洛泽：“那你一直举着也不行啊，会化，要不然拍一张照片然后把它吃了？”

　　江黎犹豫，他真的不太想把这个糖画吃了，内心里涌现出一个叫做“舍不得”的情绪。

　　他尊崇本心，摇了摇头。

　　洛泽思索半晌：“余爷爷经常来，下次出校再找他画？”

　　江黎：“也可以。”

　　结果直到回宿舍了也没动那糖画一口，得亏现在碚都天气已经开始冷了，不然早化了。

　　趁着江黎去洗澡的功夫，洛泽把糖画给宿管阿姨让阿姨帮忙放冰箱里了，然后给自家赋闲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江黎出来的时候没看到糖画无言惊慌了一阵，然后问：“糖呢？”

　　洛泽：“放宿管冰箱里了，拿保鲜膜给你包起来了，保证不串味。”

　　串不串味无所谓，反正江黎也不可能吃。

　　他觉得放冰箱还挺好。

　　因为第二天很早要起床，俩人晚上也没怎么闹，打算直接睡，但是一栋楼总有些留宿的疯子，已经凌晨两三点了，呼吼声还直冲云霄，吵的江黎辗转反侧。

　　他们楼上4222不知道在干嘛，一直吵嚷不停。

　　一声尖叫，江黎，忍。
　　哐当——椅子倒了，江黎，忍。

　　吱——TMD有傻逼拖桌子，江黎，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他猛地直起身，跟装了弹簧似的。

　　对面洛泽也一样，他们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杀意。

　　两个穿着睡衣的少年气势汹汹地跑上了4222，江黎第一次干这种事，但是架不住他脸冷腿长气势足，看起来像是经验十足。

　　洛泽更不必说，他是不是第一次江黎不知道，江黎只知道洛泽也绷着脸，寸头狠厉，深邃的眉眼压着，凶得不行，看起来不像是学生，倒像是□□老大。

　　俩人站在4222门前，压抑着一脚踹门的冲动，洛泽狠狠敲了敲门，咚咚咚咚，四下，也不知道人的指骨是不是铁打的，敲得一层走廊上荡着不绝的回音。

　　4222里面直接寂静，鸦雀无声，半晌没一个人来开门。

　　江黎洛泽对视一眼，江黎在洛泽眼里看到点促狭。

　　他大概猜到什么，有样学样又敲了四下，只是声音变小了，开玩笑，他还是怕痛的。

　　破门不隔音，他们清晰地听见4222里面响起抽气声。

　　碚都这边盛传：三声人敲门，四声鬼敲门。

　　估计4222里面的猴子刚才是在讲鬼故事。

　　洛泽看一眼江黎，再次降低分贝敲了四声门，然后拿指甲在门上抓了几下，缓缓的，又令人毛骨悚然。

　　江黎在手机上找了几个丧尸吼叫的视频，声音开大，在4222门口放了几个轮回。

　　洛泽就继续抓门板。

　　里面的人寂静片刻，爆发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然后好像拿什么堵住了门，俩人在门口憋笑，憋的肚子痛，一点睡意都被笑没了。

　　捉弄够了，洛泽把人带回宿舍，此刻楼上终于安静下来，他找纸笔写了些什么，自己又上了二楼。

　　江黎想跟着上去，洛泽没让。

　　他没一会儿就从楼上下来了，此刻江黎已经躺床上睡着了。

　　明明刚刚还笑得仿佛一点不困，现在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熟了，洛泽盯着人的侧脸，愈渐长长的白发铺了满枕，白色长睫微卷，红润的唇微张，看起来温暖非常，洛泽就站在他旁边，用目光描摹他的轮廓，看不够，这个人啊，只要不冷着脸，总像天上来的谪仙，那样的气质，那样的容貌，似乎不该存于人世。

　　但洛泽偏要把他留在人世，这多来的一次机会，他怎么可能再放开，怎么可能再让他像曾经一样，遍体鳞伤，心门封闭。

　　他不知看了多久，站了多久，又想了多久，最后在梦中，又梦了多久。

　　第二天俩人七点起了床，慢吞吞地往校门口走，途中洛泽好像去拿了什么，托4222的福，江黎昨晚上没怎么睡好，今天人有点蔫，对洛泽到底有没有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这事儿都不太清楚。

　　俩人走到校门口，看到洛泽开学时送洛泽来校的司机。

　　江黎还打算自己坐车去玩乐城，没想到洛泽直接把家里司机和车叫来了，黑色的轿车低调地停在校外，洛泽叫江黎上车，江黎也不推辞，坐在后座带上耳机直接开睡。

　　洛泽看着人困成这样，严重怀疑可能上楼之前人一直就没睡着。

　　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司机，然后坐在了江黎身边。

　　车子平稳出发，洛泽还叮嘱司机开慢点，让江黎能多睡一会儿。

　　江黎的头没一会儿就靠到了洛泽肩膀上，虽然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变挺难受，但洛泽愣是一个动作保持了全程，只是单手刷一刷手机，动作也轻轻的。

　　两个小时的车程因此私家车的原因被压缩到一个小时开完，洛泽拍江黎的肩膀轻轻把人拍醒。

　　人可能还有些迷糊，顺便在他肩上蹭了两下。

　　洛泽轻笑，戳了戳他脸颊软肉，叫人：“起床了，小黎。”

　　江黎挣扎着爬起来，上下眼皮胶水粘住似的，艰难地睁开。

　　好不容易挪下了车，江黎站在玩乐城门口跟洛泽一起检票入园，他手里抓着手机，在和沈西月肖鹤临时拉的群里面聊天。

　　现在早上八点了，沈西月他们刚下飞机。

　　月：giao，碚都这边真的牛逼，我们飞机回大气层下地之后真的先经过了一大坨雾，我拍了照片，还挺好看。
　　月：图片JPG。

　　照片上碚都的山水烟雾缭绕，一直死气沉沉的天色从天上竟然有着诗情画意的美，像是蓬莱，这很奇怪，毕竟地上看天可不会如此。

　　江黎等了一阵问他。

　　jl：出机场了吗？
　　月：马上。
　　月：哈哈哈哈哈碚都山水爷来也！
　　jl：看到山水了吗？
　　月：……

　　鹤立鸡群：……
　　鹤立鸡群：不错，这地方可以。
　　lz：是啊，天色灰蒙，死气沉沉。
　　鹤立鸡群：……

　　鹤立鸡群：没关系，我就是看中了这种阴郁低沉的气质才来的。
　　月：……这边空气质量真的好差。
　　jl：确实。
　　月：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吧。
　　月：ball ball you JPG

　　lz：没门。
　　jl：京都的空气更窒息。
　　月：哭泣JPG。
　　jl：我们进玩乐城了，等会儿进来找我。
　　月：好的。
　　鹤立鸡群：诶。

　　玩乐城的建筑花里胡哨，似乎连碚都灰扑扑的天也变得多彩起来。

　　洛泽看着江黎的。

　　江黎今天罕见地没有戴黑帽子，而是换了一顶白色的渔夫帽，虽然依旧压低得看不太清眉眼，但似乎心情不差。

　　只是不知道打出那一句“京都的空气更窒息”后，现在心情如何。

　　似乎看起来还好。

　　“机场到这边起码俩小时，咱们干些什么，干等？”洛泽问。

　　江黎：“打算去给他们买点礼物。”
　　洛泽：“……”

　　沉默。

　　江黎看他不说话：“怎么了？”
　　洛泽：“你来这么早为了给他买礼物？”
　　“为什么之前不买？”

　　洛泽还记得人犯困的模样。

　　江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中附近我去看过，没什么好的。”

　　“再去其他地方更来不及，所以想着就在玩乐城里面买了。”

　　洛泽酸：“你什么时候去看的一中附近礼物店？”

　　江黎如实回答，略微心虚：“你们第一次拔河，我转完回校才遇上许安城被抓苦力的。”

　　洛泽微笑：好啊，要是不去那一趟，手还不会受伤，自己也不会被糊一脸shi一样的药膏。

　　洛泽不爽：“玩乐城里面东西不便宜。”
　　“钱够吗？”

　　江黎：“够的，母亲的股份在我手里，虽然要成年后才能继承，但我哥直接把公司分红给我了。”
　　洛泽：“挺好的。”

　　只是后来，你和你哥的关系极度恶化，不死不休。

　　于是俩人现在玩乐城里随意找了家店解决了早饭。

　　不得不说，这里面物价真的离谱。

　　一顿早饭江黎吃了一只三明治一杯牛奶，去了30块，洛泽点的稀饭油条，竟然也去了10块。

　　他俩吃完在大街上走。

　　江黎问洛泽：“你觉得好吃吗？”
　　洛泽：“一般。”
　　“我也觉得。”

　　江黎问：“他这饭是用金丝楠木当柴煮出来的？”
　　洛泽：“噗——”

　　迎面过来的公主裙小姑凉：“妈妈，这个大哥哥朝我吐口水。”

　　抱着她的女人：“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口无遮拦的。”

　　洛泽摆摆手：“我该说对不起的，没事没事。”

　　小姑凉一转头，看见江黎：“妈妈，神仙哥哥！妈妈！”

　　女人小声地说：“暖暖，闭嘴。”
　　然后又打算抬头道歉。
　　江黎：“没事，我们还有事，先走了，祝玩得愉快。”
　　女人：“好的好的，再见。”
　　小姑凉：“妈妈妈妈妈妈，神仙哥哥啊啊啊别走！”
　　江黎：……
　　洛泽：“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