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谦]朝夕》跨过愤怒的豆豆

1、朝夕

　　大四那阵儿，方士谦又和叶修搞在了一块儿。
　　一周有好几次，晚上做完实验，他就骑着车子跑到叶修家楼下，叫他出来吃夜宵。
　　有时候是不正宗的重庆串串，有时候是正宗的北京涮羊肉。吃完了，俩人再在小区门口小卖部买包二十块钱的玉溪，勾肩搭背凑着头点燃，各自抽上一口，然后就着那点儿舒坦的劲头顺顺当当地接个吻。
　　每天就这样，也没什么别的。
　　但邪了门儿了，他偏就是爱叶修爱得要死。什么甜言蜜语，水乳交融，都他娘的放屁。叫他疯魔，叫他死心塌地的，无非就是这一根烟的时间，以及在这期间，叶修望着他的眼神。
　　我爱你。他低头碰上叶修的手指，声音低低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我真的好爱你。
　　叶修不紧不慢地抽完烟，在栏杆上摁灭。说：方儿。
　　他抬起头，叶修却在这时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牢牢将他抓在手心。
　　叶修：你怕什么？
　　北京夜晚的风总是很凉，是白日里少有的慌张。他看着叶修黑漆漆的眼睛，张嘴，却只能紧张地呼吸。
　　叶修和他面对面站着，他叫他名字，离他很近很近。他说，别怕。
　　一辈子，一天，都是一样的。他慢慢地对他讲道：你想要，我就给。
　　我能信你吗？
　　叶修看着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方士谦的信心都快要熄灭。
　　但他说，能。

　　这些年里，他们不是没分过手，也都各自找过对象。叶修找女孩儿，他找男孩儿。不过就算谈了恋爱，也都不避着彼此，甚至有时候王杰希组织吃饭，他们还都带着各自的对象一块儿过去。
　　吃完饭再各回各家。各堵心各的。
　　复合那天下午方士谦刚好体测。他跑一千五百米，跑到最后一圈，突然看到叶修站在终点线旁边，正揣着兜朝他笑。
　　于是最后一圈方士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下来的，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到叶修面前。
　　叶修的手很大，贴在他腰上的时候触感尤其分明。一用力，就把晃晃悠悠的他揽到自己怀里。
　　方士谦靠在他肩头，低着头说：我现在太累了，没劲儿推开你。你别误会了。
　　叶修的呼吸声和他不一样。轻飘飘的，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好。他用只有方士谦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你多歇一会儿。我不着急。
　　这算什么？
　　这都看不出来？求复合啊。
　　我拒绝。
　　还没求呢……
　　叶修无奈地叹一口气，接着搂着人的手收得就没刚刚那么紧了。
　　方士谦感觉到了这一点。他愣了愣，突然觉得委屈。
　　可没等出声，叶修低下头，默默地把脸埋到他汗涔涔的肩窝。
　　抽惯了烟的嗓子真要哑起来，都听不出人声儿。原先有一次叶修感冒，咳得身体里像是装了个破风箱，还带着鼻音，要和方士谦说什么都得用手比划，不然方士谦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叶修现在的声音没比那时候好多少。他就用这鬼一样的嗓子，朝方士谦说：下次能别拒绝得这么快吗？哪怕你装一个呢。
　　方士谦垂眼看着叶修脖子后面的一小截发尾，没回答。
　　叶修：说话。
　　方士谦：我装呢。
　　叶修：你大爷。
　　他撒了手，扭头就走。方士谦一动不动在在原地站了十秒钟，突然拔腿朝叶修离开的方向追过去，跳起来扑到他的背上。
　　哎呦。叶修回手扒拉他脑袋，笑着说：撞死我了你。
　　方士谦紧紧地抱着他，说：我才撞你一下，你特么撞我那么多下我都没说什么。
　　得了吧，你可没少说。叶修说道。
　　……
　　那天晚上叶修压着他做得很凶。他犟，又记仇，闭着嘴一声不吭。
　　叶修没办法，就伸了根手指在他嘴里，说：你有本事就折磨我，别和自己个儿过不去。
　　屋里很暗，但就算只有半滴眼泪都能看得清。方士谦打开他的手，别过脸去。
　　我没本事。
　　叶修退出来，搂着他，亲他的眼睛。说：你说了不算。

　　上学，上班。吵架，和好。吃饭，睡觉。抽烟，接吻。
　　和叶修在一起，每天就这么点事儿。
　　特单调。特他妈无聊。
　　一朝一夕过去了，就能看到往后的大半辈子是个什么样。
　　方士谦有一次和叶修开玩笑，说我妈怀我的时候就抱过你，我今年二十二，认识你得有二十三年了，你说是不是？
　　叶修就搂着他笑笑，说要不怎么咱俩好呢？
　　谁跟你好，方士谦和他接吻，舔他的嘴唇，说，跟你最无聊。
　　无聊就对了。叶修抱着他晃来晃去，笑着说，人在舒坦的时候才会觉得无聊。说明什么？说明你乐意和我待着，和我待着舒服，自在。
　　方士谦：真的假的？那你也觉得我无聊？
　　叶修摇摇头，说你不无聊。
　　那你就是过得不舒坦呗？为什么？
　　叶修被他问得一愣。他看着方士谦的眼睛想了很久。
　　最终嘴唇翕动，说：因为我爱你。
　　方士谦正在喝水，闻言一口喷了很远，扭过头见鬼似的看他，还伸手摸他额头。
　　叶修直接被他逗笑了，扬起手要揍人，方士谦却起身一溜烟地跑了。

　　……
　　“这儿呢。”
　　叶修正站在学校大门口的垃圾箱旁边抽烟，循声抬头。冬天天短，学校前面的路灯还坏了，他茫然地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眼前经过，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
　　这时候，肩膀从后面被人撞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到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方士谦正站他跟前儿一脸嫌弃。
　　“你那什么眼神儿啊？”方士谦摘下他的烟叼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走吧走吧，今儿晚上吃啥？我中午没吃饭，刚在实验室，光和自个儿肚子对话了。”
　　“是吗？那我得好好看看。”叶修表情严肃地低下头，伸手隔着羽绒服胡乱地摸了两下，“这刚几个月啊，都会说话了？”
　　方士谦看着他。
　　叶修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搂着小孩儿的腰边笑边走。
　　“往哪儿走啊，你车呢？”
　　“没开。”
　　“那一会儿怎么回去？”
　　叶修往前抬抬下巴，笑笑，说：

　　“共享单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