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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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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明慎总结了自己的问题,主要是缺乏对严峻形势的正确认识——赵穆从前就是个人精,现在基本成妖,下一阶段目标是立地成佛。
他经过长期的失业再就业循环,总结出了一套以柔性对策化解刚性压迫的业务技巧,基本上做到领导在时忙前忙后,领导不在自立山头,抱歉二字绝不离口,该出手时一定别不舍得出手。
大卫盯了他两天,差点没憋出内伤,这小子就像一个黑洞,无论什么招数使过去,他都能照单全收,绝不反弹。
柴经理劝走了王经理,反身关门逼向沙发里一脸无辜的赵穆,心说我擦不会这么神吧,大卫王这种百炼钢都给化成了绕指柔了。
赵穆瞪着一双大眼睛,回望着他,嘴里还念念有词:“柴经理,没什么事儿我就回去上班了。”
柴明慎冷笑两声说死了这条心吧,你已经上技术部的黑名单了,再回去不是个死就是个死最后还是个死。
赵穆一听,张着嘴不可思议地说:“不会吧?我还以为那个大卫挺喜欢我的呢!”
柴明慎抱着臂问:“怎么个喜欢法儿?”
“他说他爱死我了。”
柴明慎抽了口凉气:“这句话的重点不在爱这个字。”
赵穆问:“那是?”
“是个死。”
赵穆一脸沮丧,水波粼粼的眼神差点没把柴明慎给看化了,柴明慎心里一盘算,这事儿真不好办,本来计划着把这小子送去大卫王那儿练几个月,竖着进去再横着出来,结果没过两天就结束了这场技术部之旅,还弄折了人家的龙头老大。
柴明慎温和地摸着赵穆的脑袋说:“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赵穆一听,立即抠着沙发皮说:“不要炒我不要炒我!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交情上不要炒我啊……”
柴明慎的脑电波陡然一个上升沿,当场触发了痛苦的青春期回忆,他咬着牙轻抚赵穆的背说:“放心,我怎么舍得炒你?”
赵穆没听出这声音背后的血泪控诉,心满意足地走了,他前脚刚踏出门,十里八乡的部门经理便接踵而至,纷纷表示不愿成为试验田,并威胁说他们保留去总经理办公室上诉的权利。
柴明慎这个官,明里虽然只是个经理,但权力是非常大的,统管人事和行政两个部门,从前叫人事经理,现在叫人力资源经理,实际上比普通的部门经理要高半个级别,因此能压得住他的,除了他爹就是总经理乔纳森叶。
柴明慎望着窗外炊烟袅袅升起,颇无奈地说:“朕知道了,都跪安吧。”
一纸调令下达,赵穆先是被划去了行政部做行政助理,之后二级跳跳进了柴明慎魔掌之中,做了经理助理。
柴明慎认为,但凡阶级斗争,都是艰苦而卓绝的,但凡阶级敌人,都是必须亲自围剿的,更何况赵穆这只妖孽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于是他默默地做好了长期抗战的思想准备,一场拉锯战揭开了帷幕。
赵穆刚搬到新位置屁股还没坐热,立马又被召唤进了柴明慎办公室,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柴经理穿西装外套,然后悄悄问了句:“下班了?”
柴明慎不可思议地转脸看他:“你以为咱们公司跟大盘一个作息?”
赵穆挠挠头:“那这是?”
柴明慎将笔记本装进包里,拎着要出门:“跟我去见客户。”
赵穆在副驾上默念着我们要坚决贯彻落实两个凡是的方针政策,凡是客户都得当大爷供着,凡是供货商都得当孙子踩着,柴明慎一拳头敲在方向盘上:“你他妈竟然连驾照都没有?!”
赵穆偏着脑袋看他:“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您要敢让位,我就敢挂档。”
柴明慎深吸一口气,靠边停了车,然后指着赵穆说:“下去。”
赵穆点点头推了车门:“这么快到了?”
柴明慎摇下车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去-驾-校-报-名,报-不-上-就-提-脑-袋-来-见-我。”之后便绝尘而去,留下一道过路风,扬起漫天的怨念,赵穆站在风中默默吟唱:“人生路~美梦似路长~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找了家驾校在城东头,赵穆转了三趟公交,晃晃悠悠地总算是踏进了报名办公室,人家抬头看了他一眼,直接甩了句这一期学员已经满了,只能报下一期。
赵穆懒得再去找别家了,于是咬着手指头说:“阿姨我奶奶身体不好,她说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亲眼看见我拿到驾照……”
大妈从眼镜片后头看他一脸梨花带雨的不落忍,于是安慰他说你等等,我再确认一下。
赵穆嗯了一声,自觉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瞪着一双大眼睛跟大妈唠嗑,什么阿姨您真年轻刚才我进来的时候都不敢喊您阿姨呢您长得特像我亲姐,大妈心花怒放,登记簿一合,摸着他的脑袋说:“恭喜你啦小伙子,刚好还有一个名额,我给你开票你赶紧去交钱吧。”
赵穆哎哎哎地应着,结果一摸口袋,钱包落公司里了,无奈只好跳出去打电话,先挂给了柴明慎,那边说正忙着,叫他自给自足自产自销,只好又拨给吴刚,二十分钟后吴警官开着辆挂警灯的帕萨特就杀过来了。
驾校小保安看见警灯大闪十分恐慌,冲进校长办公室高呼:“条子来了!条子来了!”
校长正搂着教练老婆喂西瓜呢,一看这架势当场没把怀中美人从窗口摔出去,他怒气冲冲地叉腰拦在吴刚车前控诉:“我跟你讲这事你们片警管不着你还晓得啊!你啊有检察院批捕书啊?我跟你说,表讲你们公检法,就是□□他都管不着!”
吴刚车门一推,皮鞋重重地踏在地上,掏出把警棍指着校长眉心说:“干什么?”
赵穆拖着他往后拽:“刚爷刚爷,警棍哪来的?这年头去你们那儿办户口的都开始袭警了么?”
吴警官警棍一收,墨镜一摘说老子调职了,有什么事儿抓紧着办,还有公务在身。
然后又补充问:“这人是谁?”
赵穆再一瞧,校长已经不在了,校长室大门紧闭,里面传来小保安惨绝人寰的呼喊声:“欧不~~~~~我真的不是谎报军情~~!!!真的是共军太狡猾啊太君!!!”
吴刚交完钱,搂着赵穆阴测测地说:“现在我是你最大的债主你说你是不是该意思意思?钱债肉偿什么的?”
赵穆捧着几本交规辅导书,一边翻一边答应着:“没问题啊刚爷还不是您一句话……车辆下长坡时要减档行驶,以充分利用发动机的制动作用,您说对不对?”
只听一声尖锐的车轮刮地皮响彻云霄,吴刚抬眼看了看刚从坡上冲下来停在驾校门口的雷克萨斯还有它身后十来米长的轮胎印,深以为然地对赵穆说:“你说的很对。”
车门一开,柴明慎左手钥匙右手钱包一身西装下来了,走到赵穆跟前,说了句:“快点快点,我还得回公司……”然后就对上了吴警官的眼神。
吴刚愣了两秒,果断将赵穆推到身前:“这是您丢的吧?赶紧收好。”
柴明慎不咸不淡地看了赵穆一眼,什么都没说,回身上了车,风尘仆仆地来,又风尘仆仆地颠了,赵穆站在尾气之中,默默唱着人生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