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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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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起虞目睹白殊跳湖的全过程。他下意识就要过去,生怕白殊在冰冷的湖水里再出什么意外。
梁嘉辰拦住他,“你去干什么,陈家小辈的事,说白了跟你无关。”
梁嘉辰是梁家二少爷,以前喜欢南淙,不怎么喜欢易仲玉。看见白殊跟人长得一模一样,自然连带着也不喜欢。
他今天奉他老子的命出席他嫂子亲爹的寿宴,明面上凑人头,实际上是想借这机会拓展一些自己的人脉。陈起虞资源多,他也想借机打开内地市场,到时候必然让他父亲梁启贤高看他一眼。
他那个不成器的大哥都被打进医院了,梁启贤还是不肯放权给他。梁嘉辰心里郁闷了二十来年。
不过他不知道白殊和陈起虞的关系。自以为拦住人只是出于好心。
陈起虞果然没再动作。
他看得出,跳湖是白殊自己主动的,那就说明是他计划里的一环。那他确实没有必要再过去横插一脚,不如静观其变。
他端起一支新的香槟,继续和梁嘉辰谈合作。目光却瞥着湖边,一眼不落看着白殊。
白殊从水里爬出来,把戒指交给严叔。
严叔几乎老泪纵横,颤着手接过,嘴里一直不停念叨着谢谢,说什么戒指能找到,老汉我算是从此分明了。
一边又良心发现,看着落汤鸡似的白殊,忍不住关切。
“你这孩子也真是,这大冷天的怎么直愣愣往湖里跳?您动动嘴跟我们说一声,我们派人打捞不就是了。”
白殊坐在湖边,一身衣衫都吸满了水,又湿又沉,抬起胳膊都费力,干脆就尽可能保持不动。
“我哪想那么多?只看见湖底有个闪闪发亮的玩意,也不确定是不是那枚戒指。可是看衍川那么心急,就一股脑跳下去了,还好,真的是。这下失而复得,衍川可要好好珍惜了。”
白殊从水底爬上来花了不少力气,说话的劲儿都没了。这会讲起话来声音不大,搭配着这身落汤鸡一样的样子叫人看了我见犹怜。
陈衍川果然大为心疼。。一个人为了你身上一件死物,连湖都敢跳。更何况,那玩意还是你的婚戒。当下就算不感动的五体投地,心里至少也也得把人地位放高一级。
陈衍川蹲在白殊身边,攥住人潮湿冰凉的手。“谢谢你,小殊。”
南淙就在一旁,把两人这样的“情深意切”尽收眼底。他不能生气,还要做好主人的本分。
他站在陈衍川身后,嘴巴张了又张,实在没法开口。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吐出恶言。
他越来越觉得白殊就是易仲玉。眼下即使白殊没给他眼神,他都觉得白殊就是在盯着他,他那双桃花眼里依然在挖苦,在讽刺:
[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南淙青筋暴起,冷汗直流。
回过神时,陈衍川正扶着白殊起身。白殊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没走几步路,人已直直倒下。
陈起虞眼疾手快,分明距离白殊尚且有几步路的距离,却在人倒下前已将人抱紧怀中。他抱起白殊渐冷的身体,侧目对着嘴巴大张的陈衍川。
“宴会结束,你去送客。我带白殊回去休息。”
陈衍川还想阻拦。要带人休息,怎么也该是他这个陈家的未来家主去,怎么轮到名不正言不顺的陈起虞?他还欲动作,却被南淙死死拉住臂膀。
南淙替人答应。
“麻烦叔叔了。你的房间一直有打扫,就先送白殊去那边吧。”
话音未落,陈起虞已经转身上楼。陈衍川被南淙架着,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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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起虞在陈家的放假位于三楼东爿,三楼有三个房间。东爿是陈起虞的,西爿从前住着易仲玉和陈礼琛。
后来陈礼琛出国,他的房间就给了回娘家暂住的陈诗晴。
三楼完全静谧。二楼因为客厅打通一楼成天井,因而即使不开廊灯也不算昏暗。但三楼人少走动,只点了壁灯。
这会日薄西山,正是昏暗时。
白殊倚在陈起虞的怀里,呼吸缓慢,耳朵贴着陈起虞的胸膛,对方心跳声颇有节奏。
他其实早就醒了,刚才确有一点眼晕,也只是一瞬间没站住。
确切来讲,陈起虞接住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陈起虞接住他的一瞬间,他不想起身。
这七年来,他过了无数个神经紧绷的日子。时常午夜梦回时梦见法庭上被千夫所指的屈辱,梦见大雨中被那辆汽车撞倒后倒在血水里动弹不得的不甘。
他每天都在天蒙蒙亮时惊醒,被巨大的不安笼罩,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如今,却唯独在陈起虞怀中得以安枕。
白殊想不明白。就当是因为陈起虞救了他吧。也许身体比他自己更知道在哪里更安全。
哪怕,他们达成过协议。
陈起虞房间不小。他抱着白殊径直走向床榻,不顾白殊浑身湿透,把人放在干净的床上。床榻上被子透着一股阳光晒过的香味。
夕阳如同剪碎的金箔铺在纯白被子上。
陈起虞转身去浴室,拿过来几条柔软浴巾和一身换洗浴袍。先拿过一条,其余放在床尾踏脚沙发上。
他坐在床边,帮白殊擦头发,动作很轻。
白殊闭着眼,睫毛颤动。他头发茂密,陈起虞擦了一会才逐渐变干。
擦过头发,陈起虞伸手去解白殊的衬衫衣扣。他的衬衫依然湿着,很不体面地贴着肌肤,半遮半掩展现出一些肌理的轮廓。
纽扣解到第三颗,将将露出一点胸口。白殊很白,身上透不出一丝血色。
陈起虞顿住手,呼吸似乎慢了一拍。与此同时,刚好被白殊捉住了手腕。
呼吸慢的一拍与被捉住手腕不知谁先谁后。
床上人发出一声喑哑。
“这里没人,别演了。”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即便是陈起虞,也不知道白殊说的“演”指的是什么。指陈起虞照顾人细致入微,还是陈起虞好像对他“情有独钟”。
又或者两个都是。
被如此问难,陈起虞倒也不生气。只是站起来走到床的另一边,拉上窗边纱帘。
纱帘半透明,室内光线更暗,但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脸上线条越发柔和。
陈起虞坐在与床头相对的套组沙发上,翘着腿,双手交叠,嘴上调笑,嘴巴里漏出一句粤语。
“你怎知我在演,不会发自真心?”陈起虞下巴点点床尾,示意白殊自己拿条新的干净毛巾,把身体擦干。
白殊索性光脚下床,捞过床尾的毛巾。不愿意面对陈起虞似的,背对着人单膝跪在踏脚沙发上,顶着毛巾脱去衬衫。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知道?”揶揄,又仿佛喃喃自语。
毛巾挡住他的脸,声音透过毛巾传出来,显得不那么清亮,反而有些沉闷。叫人听起来好像饱含一丝委屈,陈起虞明知白殊不会有那份心,但莫名听得心猿意马了一阵。
他不置可否,不知是忘了怎么回答,还是无可奉告的默认。
日光穿过纱帘变得柔和,如月光一般。打在白殊身上,给人周身笼上一层圣光。他已经把衬衫完全褪去,露出内里。毛巾划过肌肤,携走全部水珠。
在陈起虞面前,他避讳,又像不避讳。仿佛一个在长辈面前赤身裸体的小孩,那有什么好避讳?
人生来赤裸,如果想入非非,那是观者不对。
白殊把湿掉的衣服全部脱掉,然后裹上陈起虞带过来的浴袍。浴袍是陈起虞的尺码,本来就大一号,腰带又系的松,更像被系上人类衣服的小手办。
他整个人窝进套组沙发长的那座的一角,身体微微发抖。长沙发只被占据一隅,更显得沙发上的人有种小动物一般的可怜。
白殊冷不防打了个喷嚏。他身体素质实在不算好,当年重伤之后虽然已经全力救治,这些年复建做的也好,但心里总归过不去那道坎。
九月份室外体感温度不算低,但湖水已经渐冷。刚刚被湖水淹没的一瞬间,他不可避免地还是怕了。
人对死亡产生恐惧是本能。若不是复仇的意愿强烈,他其实,真的无法坚持至今。
白殊眼睛依然暗着。
陈起虞把他这幅样子尽收眼底,见人沉默就知道这小孩如今脑子里除了复仇已经装不下别的。他站起来,顺手拿过茶几上纸抽,走到白殊身边塞进人怀里。又去茶台边倒了杯滚烫的姜茶。
“拿着,暖暖。凉点再喝。”
白殊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对这种“示好”的茫然。
他仰望陈起虞。
“你不是说我们只是装装样子,对我这么好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