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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在首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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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甄曜极力在徐符遥面前维持冷静,从架子上摘下大衣围巾,“站在哪里别动,我给你拿。”
“甄曜。”
一双手扶在他的小臂上,徐符遥摇头,顺着他的力道把衣服挂回去,踮脚捧起他的脸直视他平静面孔下颤抖的瞳孔,嗓音轻柔,“我现在能看见,不用去医院,上次医生不是说了吗,偶尔会有看不见的情况。”
甄曜眼底闪光,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把他扯到怀里,“对不起。”
“没事的,饭熟了先吃饭吧。”徐符遥揉他的头发,“你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见他还是不说话,徐符遥微微推开他,落在他肩上的手滑到手腕,牵着他去了餐厅,看到桌子上的菜时适时地发出惊叹,“哇糖醋排骨,我想吃很久了诶,米饭呢,快去盛米饭。”
甄曜像个僵尸一般,游荡进厨房端着两碗饭出来,徐符遥捧场的连连夸赞都融不掉身旁人额上的冷汗。
“遥遥。”他出声。
“嗯?”
“在家休息吧。”
徐符遥筷子猛地一停,敲在盘子边缘发出清脆一声,紧接着就是漫长的沉默,甄曜听着他不算平稳的呼吸心尖一阵抽痛,过了很久,室内才重新传来声响。
“好,但是让我做到过年好吗,他们不能频繁的换老师,快考试了。”
“我上午给史密斯医生...发了邮件,他是国际上脑科数一数二的专家,我翻过他的资料,他有做过不止一起和你相似的病例,一旦得到回应我就带你去美国。”
他微微吸气,做最后的反抗,“那就等他回复了邮件我就辞职。”
甄曜眉头松下来,妥协,“好。菜凉了,我去热一下。”
徐符遥低头扒饭,直到甄曜转过身去,两滴眼泪仓皇掉进碗里,嘴里嚼着干巴巴的米饭,心里全是对未来的一无所知。
校庆表演在即,早上徐符遥踏进楼道处处张灯结彩,各班定制的横幅挂在墙上,受学生们影响,办公室的氛围也很愉快,老师们聊着下午的彩排。
高二十三班的班主任怀孕了不在学校,现在十三班由二班的班主任代为看管,徐符遥不放心他们,没事了就会去门口转一转,今天进办公室的时候二班班主任郭记正在喝茶,看见他放了东西又要往外走,笑道。
“小徐还真是有精力啊,不过也是,十三班那群孩子格外的喜欢你,我听说有的学生来学校就是为了听你的课,你下了课就回家,看来我有时间也要去和你学习一下了。”
徐符遥收回脚,不卑不亢,“郭老师过谦了,其实他们都很聪明,稍微用些时间我相信他们会很快提升上来。”
郭记几不可闻地冷哼,牵动肌肉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是吗,那不如十三班的代班班主任就交给你做吧,二班的课业任务很大,我实在没有精力,分出些时间给他们了。”
徐符遥搓了搓手指。
“我初来乍到的也不懂怎么带班,还是交给郭老师放心。”
郭记还想说什么,高琳突然来了,他只好端着杯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去,高琳斜了一眼,热络地走到徐符遥的工位上,“老师,下午我们班彩排你来看吧。”
徐符遥翻了翻课表,“下午我一点多去听课,你们班是什么时候彩排?”
高琳脸皱起来,“一点多....”
他不忍高琳失望,“我一下课就过去好吗?”
也只能这样了...她点头。
马上要上课了,办公室只剩下两三个实习教师,高琳回头看了一眼郭记的工位,他不在了,于是压低嗓音和徐符遥私语,“老师,郭老师是不是为难你了,你来带我们班多好啊,他们肯定愿意天天来上课了。”
徐符遥笑了笑,“没有的事,我确实经验不足怕把你们带坑里,你只要管好学习上的事情就行了,你们刘老师过了年产假就休完了,到时候还是她带你们。”
“真的吗!”刘慧老师同样深受十三班喜爱,高琳一喜,“那我回去告诉他们。”
她风风火火的走了之后徐符遥脸上的笑容冰封,唇边扬起的弧度变得平直,沉默地整理自己的教案,埋首到工作中去。
他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过,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多帮帮这帮孩子们,郭记对十三班意见颇深,除了非去不可的情况外他压根不往走廊另一头靠,导致了现在十三班现在这样几乎没人管的情况。
据说这个学期刚开始,十三班没有这么多学生打算出国或者走艺术,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学生打算走高考的,家长也向学校提过意见,学校这边短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才拖到现在,学生们一天比一天绝望,渐渐地都另谋出路去了。
徐符遥叹气,他把手机扔的远远的,生怕看到它屏幕亮起来是甄曜告诉他医生回复邮件了。
不是不想去,如果能恢复如初他巴不得能早些,但是国内的顶尖医院都看了不少,他颅内的血块位置巧妙又刁钻,一旦轻易开颅很可能就下不了手术台,找的医生要不就是甄曜不信任要不就是压根不想承担这份风险建议保守治疗。
史密斯医生或许是真的,最后的希望。
徐符遥眼中的亮光熄灭,扣下两颗药混着水咽下。
*
法院门口。
徐盛海意气风发,率先出了大门靠在柱子上,瞅着夏瑜一脸丧气的出来。
夏瑞城知道今天必败,压根就没来忙着倒卖手里那点股份想要赚最后一笔,徐盛海见怪不怪,只当是给外甥的礼物罢了。
“舅舅..”夏瑜停在他面前,低眉顺眼地问好,徐盛海双手环胸,睨他,“看看你现在这副衰样,好事看见你就躲。”
夏瑜一向害怕徐盛海,只能沉默竖着两只耳朵听批评,听他冷嘲,“你也就庆幸我妹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孩子,不然我早就让你滚一边子去了,你说你过去天天跟你爸和你爷爷在一块,他俩那心眼子你怎么就一点也没学会,傻子一样。”
听到他说自己的父亲,夏瑜抬起头来又低下去。
夏志山委实算不上好人,从小到大对他的看护也基本没有,他不想为他辩驳什么只是在面对着自己的亲舅舅时更多了一分无措。
所以在徐盛海把资料甩他身上的时候夏瑜才堪堪反应过来。
“最早夏氏我持股百分之四十,你爸持百分之十五,你有百分之七,剩下的均分给几个股东,你好好看看里头有你爷爷吗?难听的我不想再说,但是有一点你必须知道,夏氏起初是靠你爷爷偷了甄氏祖传的配方和客源给你爸慢慢做起来的,你甄爷爷就是被他昔日的战友活活气病的。”
偷的...
“怎么可能...”脚下的积雪被他碾平,死气沉沉从他眼中消失,夏瑜眉头拧成一团抻着脖子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我爷爷--”
“不然你以为你爸为什么要躲到外面去做,放着这么好的条件不用,他怕甄氏告他。”徐盛海对他妹嫁的一家废物嗤之以鼻,“有本事偷没能力做,没两年就要倒闭,我原本持有的百分之四十七的股份还是你爸卖给我的。”
徐盛海说的字字句句都在冲击从小被爷爷洗脑的夏瑜,他看着手中的一叠叠的文件说不出半个字。
“甄爷爷去世前嘱咐了后辈们放过夏家,可笑的是你爷爷居然还有脸去找他们帮忙,要来对付我。”徐盛海抬手敲他的头,清脆一声,“你爸去世之后他的股份归到你爷爷手里,你说他疼你,你看那点东西他舍得给你半分吗?”
夏瑜仅有的百分之七是徐盛海给的...
徐盛海到底还是心疼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外甥,他妹身体一直不好,快45岁了才要上这个孩子,高龄产妇生产风险太大,徐盛海强烈反对但拗不过妹妹,眼睁睁的看着她生了夏瑜之后身体越来越差,最后不到夏瑜两岁就去世了。
他怕夏瑜没了母亲再离开唯一的父亲童年会残缺,可夏志山实在是不争气,被原先的公司开除之后就一直漂泊着,直到他下了死命令,如果混不出个人样让小夏跟着受苦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带走孩子,谁知第三年夏志山突然就告诉他,自己开了家公司,前期运行非常不错。
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甄曜,只当是夏志山出息了,直到他终于放心回到国内遇到了甄曜,才发现其中的端倪,很快,夏志山那头又撑不住了想要他投钱周转。
那天他凌晨起飞天亮才匆匆赶到夏家,一进门就看到冬日里,家家户户都是一派团圆的和美景象,只有夏瑜小小的身躯穿着一件薄衫坐在地上冻得发抖,脸都紫了见了他还甜甜的喊舅舅,而两个大人只顾着对他谄媚,积压了十几余年的怒火终于爆发,他在夏家发了火带走了夏瑜亲自培养直至他15岁。
一眨眼他都22岁了,这一切仿佛才过去两天,徐盛海吐息着,对眼前摇摇欲坠的夏瑜给予了最后一击。
“行了走吧,今天回头收拾收拾东西搬去跟我住,你爷爷后天要离开国内,只订了一张票。”
只订了一张票。
这句话反复盘旋在夏瑜脑中,心里那扇大门轰的一声终于严严实实地合上了,爷爷会这么做他不是没有想过,相反的,他很清楚,但没想到这天会来的这么快。他嘴唇发抖,对眼下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抵挡之力,心内煎熬的同时更多是对自己的唾弃,他要是再有用一点,就不会被抛下了。
徐盛海知道这些对他的冲击不小,他看着外甥的发旋没有催促。
许久,夏瑜扬起碎发下遮挡着的红色双眸,几不可闻地点了头。
徐盛海表情已经没有刚才那样恶劣像个真正的长辈一般拍他的肩膀,郑重道:“上一次我带你走是因为你无人看管,这一次我带你走是要把你培养成夏氏的继承人,当然如果你学不好,我会寻觅其他人选不是非你不可,我想强调的是另一点。”
夏瑜舔舔干裂的唇,“什么?”
“我今年已经76岁了,满打满算也不十几年的光阴,钱权我都已经有了虽然没有成家但是也不算后继无人,你作为我的外甥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法律承认的亲属,理所应当要继承我的全部遗产,只是--”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夏瑜耳根一热,听到他说出下一句。
“你要承诺,在未来我死后,永远无条件保障徐符遥的生命财产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