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原创女主|长生诀·明月心》大野既潴

91、胡不归

　　式微，式微，胡不归？——《诗经·邶风·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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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华阁的门被推开的时候，云阙一眼便认出了她，也顾不上礼节，直接跑过去拥抱她。
　　“夫人，你果然还活着！我就知道陛下和公子会把你找回来的！”云阙喜极而泣。
　　姬荧愣了一下，从云阙怀里出来问道：“我从前可是见过姑娘？”
　　“夫人不记得云阙了吗？”云阙疑惑着看向蒙毅。
　　蒙毅只对她摇摇头，云阙立即反应过来，拉起姬荧的手道：“没关系的——夫人你看这些花，我一直替你养着呢，如今开得正好！”
　　姬荧回宫后，嬴政只准了扶苏去请安，其他人一律不得打扰。
　　“不知前辈在这里住着可是习惯？”扶苏信步走进韶华阁的院子，他没想到在姬荧身份尚不明了的时候，父亲竟让她住到了这里，而自己竟也有一种母亲回来了的错觉。
　　“公子的伤可是好些了？”姬荧没有回答扶苏的问题，继续弯腰栽着花。
　　“你可知父皇为何要你住进韶华殿？”扶苏又问道，“这是我母亲的寝殿，韶华——是他为心爱女子的宫殿起的名字，代表着最美好的年华和岁月。”
　　“陛下——一定很爱公子的母亲吧！”姬荧停下手中的活，走到扶苏跟前，“可以跟我说说你母亲的事吗？”
　　扶苏不语。
　　“提及公子的伤心事，是我失礼了！”姬荧向扶苏一礼。
　　“想来母亲临走时也是满足的吧！呵呵！”扶苏竟失声笑了起来，“她竟没有留一句话！”他说着那些往事，失声地笑变为哽咽，他说即便他再想母亲，也从不敢再父皇面前流泪。姬荧甚至能听到他的眼泪滴到草丛里，便递了条帕子过去。
　　扶苏并没有接过帕子，却抓起了她的手腕：“前辈可是认识我母亲？”
　　“公子——我——”，姬荧喉头有些紧。
　　扶苏见她说不出话，忽觉失礼松开了手，起身道：“若前辈与我母亲无甚关系，还早日离开这里为好，宫中不是前辈该停留的地方！”他说着又向她行了一礼：“扶苏今日失礼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晚上，嬴政走进韶华殿，殿内的新人已经安睡，她还会像从前那样从背后抱住自己说些悄悄话吗。
　　“有的时候，我喜欢抱着东西睡觉，会觉得很踏实，很快就能睡着了！”
　　半面被子被姬荧揪成一团，抱在怀里，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嬴政将被子抻平，重新给她盖好，转身想要离开。
　　“嗯——”手忽然被拽住，嬴政回过身，发现她的眉头正紧紧蹙着，他替她抚平了额间皱着的眉头。
　　“不是说过了嘛，不要老是皱着眉头！”
　　嬴政坐在榻边：“如果你真的忘记了什么，这里应该能让你想起什么吧！”
　　第二日，姬荧便被召唤至御前侍候，她并不想离嬴政太近，毕竟她有时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而嬴政胆子也真是大，明知她是危险分子，把她带回来也就罢了，还让她时时刻刻呆在在他身边。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我的身份，恐教陛下为难！”姬荧跪在嬴政面前，试图拒绝。
　　嬴政继续写手中的奏章：“你可朕的王后曾是怎样的身份，她曾经跟朕有过怎样的矛盾，她又为何要离开朕的吗？”他的语气中，有种他人体会不到的忧伤和怅然若失，于是停下手中的笔，起身：“以你的性格，你若不想来见朕，便不会来，可你偏偏又来与朕解释，说明你希望见到朕！在泰山的时候，朕已然这样做了，你便也不用担心他人的眼光！”
　　他伸出手欲扶起还跪着的姬荧，姬荧愣了一下，把手搭上去，试图借力站起来，腿上一软，竟竟差点跌倒。他用力将她搀起，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姬荧发现自己竟在嬴政怀里，欲挣脱而出，解释道，“老毛病了，让陛下见笑。”
　　“以后你可以免跪！”嬴政叹了口气，“跟朕进来——”走到寝宫门口，便吩咐內侍，把夏无且叫来。
　　夏无且是咸阳宫内最好的医官，不仅医术高超，相传他曾在荆轲刺秦时救过嬴政，所以深得他的信任。
　　“你先在这里休息，我还有些事情。”嬴政把她安置在寝宫里等待医官的医治，自己便走了。姬荧躺在他的榻上，听话地点点头，闭上眼睛。
　　夏无且从寝宫出来的时候，直接被嬴政传召：“她的腿还有得治吗？”
　　“因是旧伤，当时没来得及好好医治，如今错位的骨头已经定型，想要完全治愈已是不可能了，这与正夫人当年的症状极为相似。”
　　提到明月，嬴政心头一紧。
　　“陛下也不必过分忧心，还须保重龙体才是。”夏无且出于医官的自觉，时刻提醒嬴政的身体。
　　“朕知道了——”嬴政摆摆手，示意夏无且退下，回到寝宫的时候，床榻上已经没有人。他忙追出去，却见到田子秋在章台宫门口：“秋儿——你有没有看到——”她每一次这样突然消失，就会让他再经历一次失去的痛。
　　田子秋似乎察觉到嬴政试图掩饰的慌乱，问道：“陛下可是在找人？臣妾来的路上遇见一人——似乎就是那个把臣妾从齐国救出的人。她——是不是——”
　　嬴政点点头：“她还是那么年轻，可我们已经老了。”
　　“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田子秋看着远处。
　　嬴政皱皱眉：“原来的样子？”
　　“是啊，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只是后来变了太多。”田子秋摇摇头，“恐怕陛下也忘了，自己原本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她。”
　　“她忘了朕！”嬴政有些失落，但他也发现，自从她忘记了自己，似乎又变回与他刚刚认识时候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又不可一世，即便是在王侯面前也丝毫不显卑微。他也几乎忘记了，他本来爱的也是这个样子的她，只是后来，自己变得更重权力，变成了至高无上的帝王，就想也让她变成自己掌中的玩物，任她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现在看来，遗忘会让她变得轻松，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可是从前那些美好的记忆，总在他的脑中盘旋，他不想要丢弃。
　　“陛下想让她想起过往吗？”田子秋问。
　　“朕正在想办法，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嬴政摇着头，“樊明月已经死了，是被我亲手杀死的，如今的她是全新的，我不想再强求什么，只希望她能在我身边好好的。”
　　田子秋浅浅一笑：“无论她是否能想起那些过往，有一点是没有变的，那就是对陛下的爱。”
　　“你是说她仍爱着朕？”嬴政问。
　　“她的爱似乎与记忆无关，或许也只有在陛下面前，才是她最真实最放松的样子。”
　　蒙恬回宫述职的时候，发现韶华阁的门开着，便问蒙毅怎么回事。“泰山封禅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了。”
　　“是她——”蒙恬思考了一下，“我要去见她！”
　　蒙毅拦住他，“你应该先去见陛下！”
　　述职完毕后，嬴政跟蒙恬说，她回来了，你要不要见见她，她毕竟也算是你们蒙家的女儿。
　　刚进院子大门，蒙恬便被一阵刀光闪到了眼睛。还好蒙毅动作快，一掌将她击开，并点了她的穴位让她睡去。可蒙恬还是被伤到了，他一边指责蒙毅下手太重，一边把她抱回室内。蒙毅摇摇头，他的心一直在她这里。
　　不一会儿，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便提着药箱赶了过来：“听说这里有病人，让我来试试！”
　　韶华阁门口围了一堆宫人，质疑声纷纷。蒙恬也有些担忧，问：“这是医官？”
　　没想到这小姑娘却自信满满，掐着腰道：“我是云中君的弟子，更是陛下亲封的圣女，陛下还未怪罪，哪轮得上你们说三道四？”
　　这气势倒是让蒙恬有点信得过她了，之时不知嬴政要对这个小姑娘如此重视。
　　蒙毅边为兄长包扎伤口边介绍：“要知道，当年在意她的，可不仅你和陛下。徐福只是阴阳家派来保护她的，远没有你忠于陛下。当年若不是她坚持要留在咸阳，徐福怕是已经将她带走了。这小姑娘是徐福的徒弟，蜃楼出海前徐福把她留在宫中，接替他的位置。你可别小看她，虽年纪小，可医术高超，如今专门负责陛下的病。陛下说看她十分亲切，便收了她做义女，甚至想把韶华殿阁给她居住，扶苏公子和她也十分投缘。陛下还说若是荷华公主还在，也当是如此年纪。”
　　过了一会，小姑娘从室内走出来。蒙毅起身行礼，问夫人情况如何。
　　“她的身上，同时施加着阴阳家的傀儡术和封眠咒印，封眠咒印大概是五年前施加的，目的是封印她的某一些记忆，也正好遮盖住了她颈部的伤，从手法上来看，应是月神的手笔，但这咒印已经松动了，说明她的记忆已经开始被唤醒。她身上的傀儡术时间并不短了，应是为了代替移魂术，这种傀儡术十分高级，在五年前被加固了一次，我在阴阳家还未见过如此等级的傀儡术，所以暂时还无法破解，而且她本身的意志也在压制着傀儡术的发作。”
　　蒙毅和蒙恬对视了一下，五年前正是荆轲刺秦明月身死的时候。蒙毅眼光一移，又注意到了小女孩手腕上的伤：“圣女大人受伤了？”
　　小姑娘摸了摸手腕道：“动用了一些血脉之力而已，不碍事的。”
　　正在这时，嬴政出现在门口，众人皆向他行礼。“吩咐膳房，给圣女炖点好汤补补身子。”
　　“陛下——”小姑娘有些感动，“这是阿隰应该做的！”
　　“阿隰虽医术高超，但也仍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姑娘呢，耗费如此多的内力，总该补回来才是。”嬴政俨然一副慈父的语气，“你们都退下吧，我去看看她。”
　　“陛下——”蒙毅欲阻止，蒙恬拦住了他。
　　嬴政看了看刚处理好伤口的蒙恬，问：“蒙恬，你的伤如何？”
　　蒙恬摸了摸胸口：“刚刚已简单处理了一下，皮外伤而已，陛下不必挂心！”
　　“各位大人放心，我一定能治好她的！”阿隰说罢随嬴政一同返回室内。
　　蒙恬蒙毅皆还礼道：“圣女费心了！”
　　“你也看到了，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伤害到别人。自从她回来，王上高兴地忘乎所以，常常跟她待在一起，她有时会神志不清，我怕她会对陛下不利。”回去的路上，蒙毅说出自己的担忧。
　　“你想做什么？”蒙恬问。
　　“我想把她送出宫，毕竟无论是樊明月还是现在的端木夫人，都是不属于这个宫廷的。”蒙毅边给蒙恬包扎着伤口边说。
　　“我劝你还是别这样做。”蒙恬吓得咳了一声，“刚刚我一直观察那小姑娘，隐隐觉得她的眉眼性子五分像陛下，五分像——你说有没有可能——”
　　晚上，阿隰坐在药房中，看着手腕上的伤痕，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
　　幼时在阴阳家时，虽被师父保护得很好，但也免不了被同龄的孩子嘲笑，说她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她只好努力修炼，用实力堵住他们的嘴。但她也免不了好奇，向师父打听父母的事情，师父十分坚决的拒绝了。后来她想尽各种办法抗议，师父拗不过她，只好告诉她她的父母都在咸阳宫。
　　徐福本是要带她上蜃楼的，阿隰却说她想要去找父母。进宫前，徐福曾叮嘱她，无论她的父母是谁，她都不可以与他们相认。
　　阿隰不解。
　　“这是你母亲的意思！”徐福摇摇头，“阿隰，你母亲很爱你，又何尝想要与你分离。你也是上天给师父的恩赐，师父也很怕失去你。宫廷太危险了，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甚至都不知是因何而死。当年她让我把你带出宫就是为了保护你，不陷入权力斗争。”
　　“可是我不想做孤儿，我也想在父母跟前承欢膝下，想被他们疼着爱着。”阿隰委屈的要哭了，“她怎么就没想过，失去双亲的日子我是怎么过的？”
　　徐福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道：“阿隰，你虽然不在父母身边，但还有师父，得到的爱并不比旁人少！”
　　阿隰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会让师父伤心，收起眼泪道：“师父——对不起，阿隰不是有意的！”
　　蜃楼出海前，徐福把阿隰带进宫，对皇帝说她不仅是他的弟子，还是他的女儿。
　　嬴政有些惊讶，问徐福何时成的家。徐福却说这孩子的母亲早早抛下她走了，留下这个血脉，他不忍她流落民间，便收养了她。
　　阿隰跪在殿下，偷偷抬头看着威严的皇帝，竟不觉得害怕。这时她竟看到，皇帝正朝她招手，她看了眼师父，师父也朝她点点头：“去吧——”
　　她站起身，鼓起勇气朝皇帝的方向走去。走近才发现，皇帝也并非远处观看的那般威严，他的面容是俊朗的，眼神中竟也有些慈爱。
　　嬴政看着站在身边的小姑娘，仿佛又见到了多年前下落不明的小女儿，伸出手想抱一抱她，却又不敢将思念表露出来：“朕会下旨，从今往后，你就是秦帝国的圣女了！”
　　刚入宫时，阿隰便发现每到夜晚，皇帝便会一个人去章台宫侧的阁楼。她十分好奇这阁楼中究竟住着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她推开门走近院子的时候，竟觉得这地方异常亲切，似乎自己曾经来过。
　　扶苏向父亲请安后，发现韶华阁的院门开着，便进去查看，见到一个小姑娘站在寝宫中，手中拿着母亲的饰物，恍惚间，他好像又见到了母亲。
　　扶苏有些激动，从小姑娘手中抢过那饰物，往常父亲从不让他们碰母亲的东西：“你手上的东西是秦王室的，你从哪拿的？”
　　“你干嘛那么凶，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你快点还给我。”阿隰又把饰物从扶苏手中抢了回来，抱着双臂，昂起头说道，“我是陛下亲封的圣女，陛下还说要让我住在这呢！”
　　“这座宫殿是父皇为母亲修建的，可是多年前，母亲却抛下我们走了，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的妹妹也丢了。”扶苏介绍着，却越来越难过。
　　“我听陛下提起过，他曾丢了一个女儿，当年小公主是为了救她母亲而被带出宫，从此音信全无，那小公主和我一般大，他是常说看到我就像是看到了她的女儿。”阿隰看着手中紧握的饰品，有些哽咽“你刚刚说这是王室的东西，莫不是我父母也是秦王室中人？那他们会是谁呢？我想找到他们，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在阿隰的照顾下，姬荧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也在每次阿隰过来的时候，为她准备一些干果甜食。“圣女大人救了我的命，我竟还不知圣女的名字呢！”
　　“师父说，我的乳名唤作阿隰！”阿隰把干果丢到嘴里道，“我知道夫人不喜欢我，想让我留在泰山，可又为何要相信我的医术呢？”
　　“我与陛下一样亦是觉得圣女投缘，所以才不想让你回来的！”姬荧笑了笑，“咸阳是权力斗争中心，并不适合你，还是早日离开为妙。”
　　阿隰用力咬了咬坚果，差点把牙硌掉：“我才不怕呢，有陛下护着我，没人敢对我怎么样？”
　　“那若是陛下不在了呢？”姬荧反问。
　　阿隰听她如此说，有些激动：“你大胆！竟敢诅咒陛下！”
　　姬荧摇摇头：“生老病死乃自然之理，陛下的身体恐怕圣女大人比我更清楚！”
　　阿隰低下头，她自然是清楚的，常年劳累的嬴政的身体已撑不了多久，可还是咬咬牙说：“我一定会治好他的，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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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到这，章节内容有些调整，比较难改，希望齐鲁卷更完的时候，收藏能破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