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原创女主|长生诀·明月心》大野既潴

89、凌绝顶

　　每世之隆，则封禅答焉，及衰而息。——《史记·封禅书》
　　-------------------------------------

　　从墨家据点回来后，明月找到伏念、颜路、张良商议对策，为小圣贤庄十年后的灾难做准备。小圣贤庄三百年了，历经劫难，此次帝国步步紧逼，当务之急是将庄内藏书多做备份并转移，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他们还有时间，若是成功挺过去，或许是浴火重生之机。同时还叮嘱，现在小圣贤庄已经被罗网盯上了，尤其是对颜路和含光剑，庄内一切事务务必万分小心。至于咸阳那边，她会亲自走一趟。
　　张良本想拦着，此去咸阳，她定会找回记忆，到时定会阻拦自己的计划。但她却说，只有她去事情才有可能有转机。但姬荧对自己也并不是很自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时弟子来报，说是李斯派人送来请帖，说始皇帝即将东巡封禅泰山，届时邀请小圣贤庄三位掌门出席。
　　张良合上请柬，朝姬荧眨眨眼：“看来你不用去长城找蒙恬了！”
　　姬荧起身对三人道：“好——正好我没去过泰山，泰山那边由我一人前往！”
　　小圣贤庄后山的杏园中，埋葬着许多无家可归的弟子，姬荧也早就在这里为自己准备了埋骨之处，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死后会不会葬在这里，但总归要做好准备，后来她也会把自己做的一些记录和收藏的一些典籍埋在这里。日子一久，墓室下层已堆满了装满竹简的铜盒。
　　张良随姬荧来到杏园，挖开了一座墓穴，将准备好的装着竹简的盒子放进去，十分不解，这分明不是一个给人准备的墓穴。
　　姬荧歪歪头，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若是我不能活着回来，记得把我的尸体要回来，烧掉后撒入大海！若是连个全尸都没有——”
　　“你就不能盼自己点好？”张良有些听不下去，“我可不想去帮你收尸！”
　　姬荧叹了口气，掩上棺上的最后一抔土。
　　“扶苏已向朕复命，这次桑海之行的见闻！”正在批阅奏章的嬴政头也不抬，示意李斯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李卿有何看法？”
　　李斯坐定：“这次在小圣贤庄论剑，臣又见到了——呦呦鹿鸣，也就是说正夫人的确尚在人世，只是——”
　　“怎么了？”嬴政笔下顿了一下。
　　“这一次她是以端木夫人的身份出现，而且对帝国政令咄咄相逼！”
　　“扶苏说她会帮我们，所以给她这个人情也无妨！”嬴政停下了正在写的公文，看着李斯问，“你觉得如今小圣贤庄还能翻起什么大浪吗？”
　　“陛下与夫人之间的事，臣不敢多嘴。”李斯继续说：“只是看扶苏公子的状态，似乎并没有认出——后来公子又登门拜访遗世居，只是那时夫人已经离开。”
　　遗世居——嬴政心中默念，皱紧了眉头，这是她居住的地方吗——遗世独立，是多么悲凉与孤独，也怪不得明月会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扶苏。
　　“陈年旧事，朕还需再想想，你退下吧。”嬴政摆摆手，“让扶苏一同准备东巡以及祭祀之事！”李斯告退后，他又他独自去了韶华殿。
　　秦始皇二十八年，东巡郡县，封禅泰山，以祭山川。
　　姬荧算好时间，悄悄跟在嬴政的队伍后面，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曾上过泰山，累的之后再也不想参加爬山一类的活动，可这是在古代，又没有缆车，徒步上山，真是不知道是图啥。
　　晚上，她终于到了山上，跟了一路总算能找个能休息的地方了。嬴政在正殿准备休息，扶苏和蒙毅在侧殿准备明日的祭典，李斯和几位丞相在另一间侧殿议事。章邯会带着影密卫时不时来巡视一圈。想了一下，她还是选择去嬴政那里碰碰运气，于是躲过影密卫的巡查，从未被把守的后窗溜进了嬴政的寝宫。
　　嬴政在剑架旁边仔细端详着天问，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似乎也意识到有人闯入。
　　姬荧躲在帘子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竟有些晃神。忽然一道剑光闪过，她戴着的面纱被削掉了一半。她睁开眼，是嬴政拿剑在指着她，剑锋若再进一寸，天问便能刺穿她的喉咙，而这一切她竟毫无发觉。
　　她眼神惊恐，呼吸紊乱，刚刚天问已在她脸上留下一道伤痕。虽看不清脸，但嬴政从神情上就看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月神曾说过，若他一直能记得她曾经存在过，那便说明她还在人世。李斯也曾说，上次在小圣贤庄论剑时，端木夫人也曾出现，并见到了扶苏公子。当时嬴政就开心的不得了，因为他终于可以确定，她还活着，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找回她。
　　嬴政丢下剑，伸手想触摸她脸上的伤痕。姬荧却忽然觉得行为有些不受控制，拔出身边的匕首，抵在他的颈间：“我是刺客，是来杀你的！”
　　嬴政看着颈间的匕首，不但没有慌乱，还步步紧逼，气势完全能盖过她：“原来，端木夫人所说的儒家的决心就是这样吗？”
　　“车书一统，本是好事，但陛下政令下发之后，似乎并不得民心，尤其是在六国旧地。”姬荧抬起头，“若是陛下能答应小圣贤庄的要求，我们也能让六国之人没有任何抵抗就接受新的文字、货币与度量，我与陛下各取所需，既能免于刀兵流血，又能收获民心，何乐而不为？”
　　“端木夫人这一招着实不太聪明，不知有何底气与朕说这样的话？”嬴政轻蔑一笑，“纵使你功力深厚，能敌百人，也无法从秦军的重重包围下逃脱，至于小圣贤庄，只要朕挥一挥手，便可倾覆！”
　　姬荧看了看窗外，已有影密卫围了过来，难道这是他设的一个陷阱吗，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嬴政吩咐着，姬荧忙把匕首藏在身后。
　　“刚刚听见陛下房间有异动，是否有可疑的人闯入？”原来是章邯带着影密卫前来巡查。
　　“朕没事，明日祭祀典礼照常举行。”嬴政挪了挪位置，把姬荧藏在身后，又淡淡地问了句，“扶苏休息了吗？”
　　“公子和蒙上卿一起，还在为明天的典礼做准备。”
　　“天晚了，让他们也早些休息。”嬴政语气忽然变得温柔，看起来他还是很心疼这个长子的。
　　姬荧不解，待章邯走后便问：“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刺客，为什么要替我遮掩？”
　　“刺客？那你怎么还不动手？”嬴政挑挑眉。
　　“我——”姬荧揉了揉太阳穴，定了定神，刚刚明明有个意识告诉她要杀了嬴政，但又转瞬即逝。她终于松开紧握着匕首的手。
　　“你不是来杀朕的。”嬴政抽出她腰间的布帛，正是他发往小圣贤庄的那封邀请函，“现在可以说了吗？伏念是儒家掌门，为何他不来？”
　　“我才是小圣贤庄的主人，我跟他们说我来就够了，让他们看家。”姬荧走到嬴政面前，样子十分轻松，又不十分确定嬴政的态度。“我记得曾经帮过陛下，或许陛下会念念旧情，不会为难小圣贤庄——吧？”
　　之前嬴政还在为儒家没有给他答复而生气，大骂那群儒生也太不把他这个始皇帝放在眼里了。但现在她的出现，就算是儒家一个人也不来，他也不会在乎了。只是现在她似乎不记得他了，但这种遗忘却让她无比轻松。
　　“所以，夫人只有活下去，才能继续跟朕谈条件！”嬴政背过身去，“夫人可还记得，你的曾经还有另一个名字——樊明月？”
　　姬荧思绪有些混乱，往日的记忆又在脑子里交织却无法理顺。嬴政看出她十分痛苦，便安抚道：“好了——想不起来便不想了，你一路跟过来一定很辛苦，那边还有张榻，你可以去休息，明日要早起，朕正好缺个贴身护卫。”
　　姬荧坐在另一侧的榻上问道：“护卫？陛下难道不怕吗？”
　　“就你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刺客。”嬴政冷静的答道，她虽然嘴上说是来杀他的，但身上却没有丝毫杀气，对他也构不成威胁。“这世上想要朕死的人太多了，就算小圣贤庄确有反叛之心，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小圣贤庄的人历来守礼，能用这种方式出现的怕只有她一个人。
　　第二天一大早，姬荧几乎是被嬴政薅起来的，她昨天累的够呛，只睡这几个小时怎么能缓的过来。她边打着哈欠，边不情愿的起床梳妆。
　　“仪式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都在等我们。”嬴政看起来精神很好，站在姬荧身后摇摇头，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贪睡。
　　“对了，今日祭典上的水不要喝。”嬴政提醒道。
　　“为什么，是有什么问题吗？”姬荧停下正在梳头的手。嬴政的警示让她迅速清醒过来。他如此警惕的提醒她，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或者这整个封禅大典，都是他设的一个局。
　　“让你别喝就别喝，哪那么多废话。”嬴政有些不耐烦，“还有，朕不让你出手就别出手，别为了保护别人连命都不要了。”
　　“看情况吧——”姬荧嘟囔着，她根本不想听他的话。
　　扶苏带着章邯和蒙毅来迎嬴政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女人，穿着一身劲装，拿着剑站在嬴政身侧。
　　章邯明明记得此次出巡陛下并没有让任何嫔妃随行，便问：“陛下，她是？”
　　扶苏自然是见过姬荧的，但却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这样出现在他的父皇面前，也是忒胆大了些。扶苏礼貌的行了一个礼：“端木——前辈？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跟扶苏说一声？”
　　“她是小圣贤庄的人，也是朕的护卫。”章邯终于明白昨晚确实有人潜入了皇帝的房间，只是皇帝有心包庇，替她遮掩了过去。
　　“我是代表小圣贤庄而来的，走错了路，便没有惊动公子。”姬荧解释给扶苏听。
　　“陛下，典礼已经准备就绪。”蒙毅插了句嘴，他看着姬荧从她面前走过，仍不能确定她是否就是曾经的那个人，十年前她的死，给很多人的心蒙上了阴影。
　　姬荧若无其事地朝他眨了眨眼，调笑道：“章少府，太八卦可是不好的哦。”
　　封禅大典的主持是扶苏。
　　“煌煌昊天，立我蒸民，以我来牟，帝命率育……载燔载烈，以兴嗣岁……望祭山川，刻石以记。”扶苏念完祷文，小心翼翼的投入燃火的鼎中焚毁。
　　嬴政登上祭台，手握玉璧。“皇天后土，佑我大秦！”
　　随着玉璧被抛入山中，台下众臣喝下了那祭祀之水。
　　“公子——”姬荧站在一旁，刚欲开口制止扶苏，却望见嬴政一个极其严厉的眼神，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长袖掩口，将那祭祀之水缓缓倒在地上。
　　姬荧再次转头看扶苏的时候，祭台下已经倒了一大片人，扶苏手扶着头还在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有几个伪装成秦军的刺客已经拔剑向祭台上冲来。
　　“护驾！”章邯大吼。
　　姬荧手握在剑柄上，已半出鞘。
　　“别动！”嬴政镇定的将最后一块玉璧投入山中，原来一切已在他掌控之中。
　　“休伤我父皇！”扶苏竟然扑到了一名刺客，虽然他本来力气就不大，还中了迷药。
　　嬴政从容的转身，拔出了身边佩戴的天问。
　　扶苏还在与那名刺客厮打，刺客把他一脚踹翻在地，向嬴政扑去。扶苏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他的佩剑向刺客刺来。
　　天问剑光清寒，一转角度，剑光与阳光相遇反射出强大的光芒，影密卫从四周出现，将嬴政护在中央。
　　“暴君！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一名名刺客大吼着举剑刺向嬴政。
　　“休伤我父皇！”扶苏这个时候也被刺了一剑，姬荧心里好像被什么猛击了一下，很疼。
　　“公子！”姬荧喊着扶苏，不顾嬴政的拦阻冲了出去。
　　“母亲——母亲是你吗——不要走，不要丢下孩儿——”扶苏疼得有点恍惚，眯着眼看着扶起他的的那个人，躺在她怀里喃喃道，很快就昏过去了。
　　忽然一个戴着面纱的约摸十岁小姑娘从天而降，落到他们身前，周身被一股阴阳术结成的结界护体。姬荧想起，这个小姑娘之前一直在祭台上祈福。
　　小姑娘查看着扶苏的伤势的时候，发现他的血已被止住了，便问道：“你也会阴阳术？”
　　这时又有刺客冲了过来，还未等姬荧出手，小姑娘便已引了一股水流将刺客击倒，她的手法极其熟练，攻击时连看都没有看那个刺客一眼。姬荧认出那是阴阳家五灵玄同水系功法九水风起，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精进的功力。
　　“你的功夫不错。”姬荧发自内心的夸赞。
　　小姑娘抬眼看了看她，目光停留在她胸前的吊坠上，愣住了：“你——你是——”她忽然有些慌张，收回目光继续为扶苏疗伤：“公子伤的不重，我会治好他的，你去保护陛下吧。”
　　姬荧看了看四周，打斗还未停止。“好——”她唤起正在鸣响的鹿鸣，接连刺伤了几个刺客。
　　“杀！”嬴政下令，“留一人！”
　　最后的那名刺客被逼到祭坛的角落里，已别无退路。
　　“为昌平君昭雪，为天下人除暴！”是他自尽前最后留下的话。
　　嬴政转身，看着一片狼藉的祭祀现场，收回天问，心里有些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