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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昔我往矣 ...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经·小雅·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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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是嬴政最好奇的事情。
      谈起唐均,明月竟有些释然:“他啊——是很优秀的医者,也是她曾经的爱人。她们有着相同的理想,并一同为之努力,虽然力量有限,救不了全天下的人,但能力所能及的救助所遇到的人,也是不错的。在他身边,她很安心。若是没有那些误会,他们大概会一直在一起吧。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她也会心动,也会期待——爱情。”
      “没想到她还经历过这些!”嬴政怅然,他没想到,她居然能如此平淡的谈起这段悲伤往事,而那个人,似乎已经被她埋葬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那些画也是他做的吗?”
      明月轻轻点头:“嗯——当年为了避免被一些其他意识控制,她央求他把这个阵法纹在身上。她们本应有一个孩子,只是可惜——”她的语气忽然有些悲伤,想来是对那个孩子十分不舍吧。
      “后来呢?”嬴政又问。
      “后来他应昭襄先王之召,前往秦国治疗疫病,最后染上瘟疫死在那儿。我眼看着他被烧为灰烬,于是央求昭襄先王为他和在那次瘟疫中死去的百姓立碑。”听到这,嬴政终于明白明月当初来秦国时,为何一定要救那一村子的人,她是为了他。
      “那为何那个墓碑上的落款是挚友——”嬴政疑惑,“难道在你心里,没有一个人可以做你的夫君,成为你的依靠吗?”
      “是的——”明月道,“他很照顾我,我也曾极度信任他,可他最后做的事也实在是让我很难过。我有多爱他,便有多怨他多恨他。虽然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他可以为了我牺牲自己的的性命,可那也是他的孩子,是我们的血脉,是我们感情的见证,他怎么就狠得下心来杀死他?我甚至都没有机会去知道那个孩子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像他还是像我,是美丽还是俊朗?他凭什么——凭什么?”她情绪有些激动,几乎要哭出来,又收回啜泣的泪水道:“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无颜再面对我,才去了秦国,最后死在了那!他为我做了许多,若是没有他的治疗便没有现在的我。他去世以后,我也曾试图忘记他,但我做不到,只能将他埋在心里。”她说着闭上了眼睛。
      “放心,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嬴政知道她曾经是多么绝望,她是多想留下那个孩子,把她拥进怀里道,“如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想要孩子,我便可以让你儿女成群,我们一起看着他们长大,教他们读书习武!”
      “可是阿政,我还是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她有些哽咽,不禁抱住了嬴政,“你与他不一样,你是高高在上的王,他只是卑微的小民,我无法对你奢求更多!”
      “正因如此,我才要保护你,他做不到的事情,就由我来做好了!”嬴政看着她,十分诚恳。此时她才发现,嬴政的眉眼与唐均是如此相像,只是因为他们身份低位不同,所以表现出不同的气质,或许他们之间也有着渊源,就如同自己与芈瑶一样。
      “阿政,你怕死吗?”她忽然问。
      嬴政握住她的手道:“哪有人不贪生呢?”
      “但是我不怕。”明月正色道。“我的长生是许多人的命换来的,可我终究不属于这里,你若是想要长生,我可以予你一些修为寿数,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在她看来,嬴政这不到五十年的寿命的确太短了,她不想他将来带着遗憾离开。
      嬴政摇摇头:“傻瓜,就算是长生,也要是我们两人一起,天地之大,江山之广,都要我们一起去看,一起去守。”
      明月舒了口气,终于也抱住他道:“阿政——那些事终究已经过去了,我虽无法忘记他,但我现在又有了你,还有了阿齐。对我来说,你们才是更重要的。”
      “真的么?”嬴政盯着她的眼睛,那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似乎一定要得到一句肯定的答复,“明月,你是需要我的!”
      他的鼻子不断蹭着她的脸,又把唇贴了过来,不停地索取她的爱意。手中紧握着当初她留下的那块玉佩,心中默念着咒诀,试图去破坏她设的屏障,却明显地感觉到气息在她体内流转到一半便被阻塞了,看来徐巿并没有骗他。
      徐巿曾说,这玉名为长生玉,孕育于深山,千年难求,若佩戴在身边,可滋养气血,驱邪祛灾,缓解病痛,亦是真气流转的媒介。虽可与明月所佩戴的玉坠所感应,却与其吸纳人精魂的功效正好相反。那一刻他终于体会到她的用心,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之所以把这长生的宝物留在他身边,应是想让它代他保护她所在意的人吧。嬴政这样想着,唇边浮起一抹笑意。
      明月感觉有一股气息从骨缝间流入,充斥在身体当中,灼烧着她的心。不知是他太过用力还是有着太多顾虑,泪水从明月眼中泛出,自己真的不需要他吗,自欺欺人罢了!她有些上不来气,睁开眼欲推开他,却发现那股气息好像把她锁住了:“呼——好热!”
      嬴政松了松怀抱,柔声问:“如何,有没有找回一些当年的感觉?”
      明月气还没喘匀,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因为她知道,一旦回应便意味着再无退路。
      嬴政已有些情不自禁,并没有留给她回答的时间,直接把她退推倒在榻上。
      “不,我不需要——阿政,不要继续了!”她不停地拍打挣扎,可他的气息却始终压制着她,怎么也敌不过。眼下她身上带伤,他想要她更是轻而易举的事。“尚公子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却还想着那些事,是不是有些——”
      “你自己都没把自己当成一个活了很久的人,我又何必在意呢?”嬴政反驳道,“更何况,我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个羸弱的质子,而是秦王了,你再不能一掌把我推开了,而你也已经是我孩子的母亲了,这些你还是不肯承认吗?”
      明月低下头:“可是——我嫁过人!”
      “彼此彼此!”嬴政的眼中泛着光,“你说过,我想如何称呼你便如何称呼你;你说也过,儒家是儒家,你是你,从不顾那些繁文缛节;你说过,你希望在我身边的时候,就只是樊明月。到今日,我可以给你答案,我要做你的丈夫,我会保护你们——你不会有事,阿齐也不会有事,那些悲剧,不会再发生!”
      “尚公子清醒一点!”她用尽力气把他推开,起身敛好衣服道,“我的身上有傀儡术,有人想利用我加害你。我背上的法阵,就是为了压制她而作,尚公子今后还是莫要再接近我!”
      其实这些年她也一直在想,当初芈瑶疏远嬴政,或许也是因为她的身上也有傀儡术。如果之前姬荧能通过芈瑶害嬴政,那么现在也能通过自己害嬴政,可姬荧到底为什么要针对苍龙七宿的守护者,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嬴政觉得这话耳熟,好像有谁也曾对这么说过,又抱紧她道:“寡人不要——今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明月皱皱眉:“尚公子切莫愧疚自责,本是我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欲,活该被反噬,也害的王上受这段感情的困扰,是我对不起尚公子!”
      嬴政舒展开她的眉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需要这段情呢?抛去这些身份,我也是个人呢!”
      “不,你不明白——这是一种很特别的傀儡术,会在我们嗯——那个的时候,进入你的梦境,侵蚀你的精神。”明月脸倏地犯上红晕,仿佛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我不想让她钻了空子,所以就算我们在一起也要格外谨慎,不能那么为所欲为了。”
      “你还是怕会伤到我吗?”嬴政皱皱眉问:“徐巿也没办法么?”
      明月点点头:“嗯——徐巿修为不够,还解不开。”
      嬴政却丝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好奇:“为什么会选在那个时候?”
      明月想了想说:“可能那个时候是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吧。”
      “如果真的没办法,那就算了!”嬴政握住她的手。
      “什么叫算了?当初唐均就是因此殒命,我不能再让你这样。”明月有些激动,眼中泛泪。
      “所以这就是你一次又一次离开的原因吗?”嬴政问。
      “是——也不全是。”明月答,“我一直在犹豫,下不了决心!”
      “我明白!”他拥住她。他的怀抱是那样温暖,她发现他身上的那股气息愈发强大了,她也只好闭上眼睛,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情至深处,他的手开始乱摸。当他欲把她推倒在榻上时,却被她得了空隙逃开:“天色还早,你们一路奔波,定是饿了,我去看看还有没有饭食!”
      “不必了!”嬴政制住她,在她耳边道:“有你足矣!”
      明月脸上泛红,擦了擦眼泪,用尽力气把他推开,一个人跑了出去。
      蒙恬正和阿齐在院子里玩,看明月抹着眼睛从屋里跑出来,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随后嬴政也跟了出来,倚在门边笑。蒙恬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谈通了,还是没谈通,于是上前去问:“她哭了?”
      “有一些心结解开了,她是高兴的!”嬴政笑着说。
      蒙恬看了看嬴政有些凌乱的衣服,皱皱眉道:“才这么一会,你们就?”
      嬴政也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是乱的,慌忙整理好后,把胳膊搭在蒙恬肩上道:“久别重逢干柴烈火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啊?”
      “那看来,王上失败了!”蒙恬摇摇头。
      “还不算失败!”嬴政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她的冷淡,“不过我有办法,一夜便能让她改变主意!”
      “尚公子想如何做?需要属下帮忙吗?”蒙恬看了看嬴政问。
      嬴政看着在忙碌的明月道,摇摇头:“这种事还是等你回家,请教一下卜姑娘就明白了。阿齐都这么大了,你可不能落后,我还想跟你们蒙家亲上加亲呢!”
      阿齐跑过来仰着头,睁着大眼睛问明月:“阿母刚刚和父——亲在说什么,他有没有欺负阿母?”
      明月转过身,看着面前可可爱爱的儿子,竟有些难过。他都亲自来了,看来是一定要把他们带回去不可了。她给了这个孩子生命,却无法改变他的命运吗。她不想让阿齐回到秦国,却又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如何跟嬴政解释,只好摸摸他的头道:“没什么,阿齐把这个端出去给他们吧!”
      阿齐高兴地接过盘子,一蹦一跳地走到桌前。明月跟在他身后:“家里没准备饭,好在今天我和阿齐下馆子还打包了不少,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拿去给你们热热。要是嫌弃的话,就只能饿着了!”
      蒙恬被嬴政提点得一阵脸红,见阿齐过来,忙去接过他手中的盘子道:“不妨事,我们在外行军的时候还不如这个呢!”
      为嬴政他们准备好晚饭,明月自顾自地回到房中。
      过了一会,嬴政也进了屋,从背后抱住她。
      她被箍得难受,只好问:“阿齐呢?”
      “蒙恬带着他玩呢!”嬴政转到她面前,手拂过她的脸颊道,“剩下的时间,是我们的!”
      她打掉他的手道:“尚公子吃饱了吧!吃饱了就别折腾我了!”
      “我没吃!”嬴政歪歪头,“你就可怜我一下如何?”
      明月气的说不出话,嬴政,你故意的吧。
      “没门!”她推开他,“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看来无论我怎样有诚意,还是不能挽回你的心。”嬴政叹了口气,“而且,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不会跟我走?不妨先问问孩子再做决定呢!”
      明月对嬴政的强势有些生气,他想把阿齐从她身边抢走,带回到那个充满危险的地方去。“我是他的母亲,他的未来我说的算!”
      “可他也是我的儿子,是秦国的公子,是我的继承人,他应该回去!”嬴政反问,“难道这些年来,孩子就没问起过他的父亲?你倒也忍心让他成为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明月扶着墙,这一点上,他的确对不起嬴政,对不起阿齐。
      “我听阿齐说,你说过他的父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会去完成很多人想做却无法做到的事情,我——是这样的人吗?”
      “少自作多情了!”明月撅撅嘴,“我才没有说过这些话,我已经不爱你了。”
      “你还是这样心口不一!”嬴政不顾她的嘴硬,把明月揽在怀里,“这嘴硬的毛病,怎么就不知道改一改?”
      这时,如水的长发因缺少固定之物倾泻下来,嬴政握着那支发簪,得意地笑道:“可即便如此,这簪子你还是一直戴着!”那是当初他送她的定情之物。
      “不过就是用着顺手罢了!”明月眨眨眼,“况且如此贵重之物,在非常时刻还可以换点钱花!”
      “你敢!”嬴政紧了紧怀抱,“看来今晚必须得教训你一下才能让你服气了!”
      明月抓起身边的书简,敲了嬴政的头。“有什么不敢的?我要休息了,非要把你打出去不可!”
      嬴政把她的手臂按在地上,带着整个人也栽了下去,他俯身看着她道:“你真是大胆,敢把秦王扫地出门!”于是欲抱她起身,却无意间瞥到桌案上的竹简。
      “《五蠹》?你竟然在看韩非的文章?”嬴政有些惊讶。
      “难道我就只能看些仁义礼乐?”明月顺势从嬴政怀里挣脱,理了理衣衫说。
      “韩非在文章中可是把你们儒家骂的不轻,你竟丝毫不在意吗?”嬴政问。
      “呵——他骂的人多了,骂儒家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我要是都去在意,岂不是早就气死了!”明月抱着肩笑道,“而且我已经请韩非做阿齐的师傅!”
      “总听李斯说韩非著述十分了得,总无缘得见,今日有此机会,定要好好看上一看。”嬴政说着坐到桌案前。
      “你——不休息了吗?”她没想到他的转变如此之快,又庆幸自己终于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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