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平凡人的穿越书》非茶不饮

183、万寿节（2）

　　“此等凶兽大皇兄堂而皇之地就摆到圣前，也不怕惊扰了陛下……”曹辰见不得曹昕好过，心头一慌就有些口不择言。

　　他轻飘飘一句话，瑞兽立马变凶兽，骇得曹昕脸色一下就黑了。

　　然而最急的还不是曹昕，而是曹辰自己一派的官员。他们这位淳王已然不是第一次说话不经大脑了。这话要是寻常时候便罢，关心陛下安危无可厚非。但放到此时却实在不妥，英王称那是什么？那是瑞兽！而且皇帝已作认同。此时您再跳出来说此乃“凶兽”，凶兽贺寿？您瞧瞧您这说的是人话嘛？

　　群臣捂眼，不敢接茬，淳王你是没见皇帝已是山雨欲来的神色了么？

　　“皇弟慎言，陛下龙骧虎步，横戈跃马，又岂会被一只白虎吓到？”曹昕圣心在握，对曹辰的小伎俩不以为意。

　　此时曹辰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言语失当，再看皇帝面色有异，立马俯身请罪：“臣只是一时担心陛下安危，并无他意，请陛下明鉴！”

　　皇帝微微抻了下眼皮，摆摆手便作罢了。今日大喜，他可不想为一两句浑话坏了自己兴致。

　　曹辰意图将功补过，于是叩首道：“臣亦精心为陛下准备了贺礼，还请陛下允许臣呈至圣前。”

　　“拿上来吧。”皇帝不置可否。

　　曹辰赶忙朝奉立在侧的小太监示意了下。稍倾，便有四人合力抬了一物进殿，等放置规整，便可见此乃一镂空雕花的三扇座屏。

　　座屏很大，足有丈余宽，七八尺高，很明显便是比着皇位的尺寸定制的，无论放到哪座宫殿，都可立于王座之后，分明就是特意为皇帝打造。

　　座屏的站牙与大框通体乌黑，油亮光泽，全部花纹都是精雕细琢，祥云仙鹤均为祝寿而来。而三扇屏心之上则尽是用金蚕丝线绣制的群山雾绕，青松绿柏，怪石嶙峋赫然其上，更有阆苑仙宫若隐若现。一看就是一件巧夺天工的珍贵之物。

　　“此乃乌檀边座九天圣山仙寿三屏风，是我遍寻大威能工巧匠，特地为恭贺陛下万寿节所制。正所谓，金阶紫殿九重高，锦绣千秋照天光，陛下福寿永享，自是要明德万年的。”

　　淳王这漂亮话也是一通接着一通，皇帝听后，面色回转，也就不再追究他方才的失言之过了。

　　“而且臣这座屏不仅寓意深远，用着也是极好的。近来乌木在京中流行，臣便专门托人打听了，此乃传承百年的御用木料，有异香者还能安神静心。陛下日夜操劳，房中放置此物最好。何况这刺绣也是金蚕丝线所制，骄阳烈日投射而过可化作柔光暗影，陛下就不会觉得看书刺目了……”

　　曹辰娓娓道来，将东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皇帝与众臣还真起了些好奇心思，又仔细欣赏了片刻。

　　曹辰暗自得意，瞥眼看曹昕，心中思忖道：你说你送瑞兽有什么用，猛兽就是猛兽，皇帝还能放在房中日日欣赏不成？肯定过几日就被皇帝抛到脑后去了，又怎比得他的屏风可时常为伴？

　　立在百官之中的赫连穹不动声色。关于淳王这座三扇屏其实他也是知晓的。早在去年李复提出想联合书画刺绣大家做“限量珍品展”的时候他就有了想法。

　　他倒不是特意为了迎合皇帝贺寿，而是淳王有意要在万寿节上引人注目，所以兜兜转转，机缘巧合下知道了乌木的消息。

　　彼时濯州的乌珍奇园尚在筹备，所以与其说是乌珍奇园主导，倒不如说是淳王自己看中了乌木这个新鲜玩意儿。而且他自愿从中搭桥，联合了几家雕刻刺绣的高手忙活数月，才得了这一件佳品。

　　乌珍奇园在其中财富名声都赚到了，又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乌珍奇园乃是“齐州李氏”的产业，与他赫连穹可没半点关系。

　　“果然皇弟还是如此喜文弄墨，连送的贺礼也这般雅致。”英王这话虽是赞赏之词，但落在旁人耳中却不免有些酸意。

　　曹辰心内暗爽，面上还挺兄友弟恭：“呵呵呵……大皇兄谬赞，先前臣弟直言不过是与兄长开个玩笑，还请皇兄切莫怪罪。”

　　曹昕气得牙痒，却无法当堂发作，曹辰这话简直倒打一耙，反倒显得他像要同室操戈似的。可他还有后招，却是曹辰怎样都比不上的。

　　曹昕上前两步，单膝跪地对曹守信道：“陛下，臣还有一事要禀，愿为今日再添一喜。”

　　“何事？”曹守信目光从座屏上移开，转而看他。

　　“日前王妃身子不爽，故臣特传了御医到府中诊治，原是已有两月身孕了。陛下福泽绵延，子孙昌盛，乃是我大威之福，天下之福！”曹昕这话铿锵有力，响彻大殿，无疑是在宣布曹家后继有人了！

　　“此话当真？”曹守信大喜，见曹昕颔首又连道了三声“好极”。

　　曹昕此前便有过一女，但未满周岁就已夭折，因此此番英王妃若能一举得男，便是当朝第一位嫡亲皇孙，曹守信又如何不喜？

　　殿中群臣也赶紧纷纷跪地行礼，恭贺陛下喜得龙孙。

　　原本还在嘚瑟的曹辰脸上立时青红交加，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曹昕竟还留了这一手！

　　曹辰郁郁，他虽也已娶妻，但时日尚短，想要在这件事情上赶超曹昕，还真就只能全凭天意。

　　今日连输两局的曹辰都觉不可思议，他这大皇兄莽夫一个，什么时候竟这般才思敏捷，口齿伶俐了？怕不是背后寻了高人相助，指点迷津。

　　正当众人还沉浸在大威皇嗣绵延的喜悦中时，一个小太监对周公公小声报“睿王来了”。周公公忙又告诉皇帝，皇帝笑意开怀，“宣睿王进来”。

　　“宣睿王……”周公公高声唱喝，殿中众人瞬时一静。

　　只见一个身着竹青色绣如意纹小袍的少年，手捧瓷坛，朝气勃勃地行至殿中。

　　此时睿王还不到束发的年纪，但今日场合隆重，宫人便为其在头上束了个羊脂玉环，衬得孩童面容稚嫩的眉眼间又带出几分俊骨。越看越像个画中走出的童子，站在他们这一众裹在玄绛色的老臣里便尤为显眼。

　　从前就有传皇后赫连琬乃是倾国倾城的窈窕美人，今日得见睿王，方可知此言非虚。

　　按理来说睿王应与众臣一起参与殿外朝拜，却因其日前染了风寒，得皇帝体恤，特允能多睡一个时辰用过汤药之后再来，故而才在此时姗姗来迟，可见其圣眷之浓。

　　睿王曹光端正地跪到大殿正中给曹守信行礼：“儿恭祝父皇福寿齐天，日月长明。”

　　“好！”曹守信让人将曹光扶起，关切问到：“光儿手中可是予孤的生辰贺礼？”

　　“是。”曹光双手奉上，将瓷坛置于周公公手上的托盘之中，继而道：“此乃儿亲自汲取晨露为父皇酿制的寿酒，今日正是起坛之日，故抱来为父皇贺寿。”

　　“哦？亲手酿的？”

　　“是。母后常言‘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儿知父皇待我情深，我亦愿用全全副诚心回报父皇。此酒，儿一丝一毫都未假手于人，父皇便必能为我之真心所动容。”

　　曹光此话规规矩矩，虽比不得他两位兄长的舌灿莲花，但其中却别有一番真情实感。

　　“好好好，光儿有心了。快呈上来，孤要亲饮三杯！”曹守信招呼周公公倒酒。

　　周公公本还有些迟疑，毕竟皇帝的入口之物必须先行试毒。可看皇帝的样子明显是万分信任儿子，故而他立马取来酒盏呈到御前，并为皇帝斟满此杯。

　　群臣见状虽也有些诧异，但总闻陛下对睿王非同一般，现在看来，倒是确实如此。

　　曹辰睨一眼曹昕，看吧，你我费尽心机，什么瑞兽，什么座屏，一番龙争虎斗，哪怕将皇孙算上，却还偏偏赶不上曹光的一坛子破酒，就问你憋不憋屈！

　　什么真心换真心，难道他们准备的东西就不是真心的么？

　　呵呵……曹辰一口银牙险些咬碎，皇帝与睿王好一出父子情深，只恨父皇的心眼子本就是歪的，他们蹦跶得越高，便愈发衬得他二人跟两个跳梁小丑似的，可笑！

　　曹守信饮满三杯，面露红光，看来是将睿王进献的寿酒喝到心坎儿里去了的。之后种种，便是再多奇珍异兽，恐也再难盖过睿王锋芒。

　　除却王公重臣，侍中还将各小国使节进献的礼单唱了一遍，或是珍宝，或是土物，除却火罗进贡的乃是一位公主，其他的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至于那火罗公主该如何安置，就端看皇帝的意思了……

　　进献过后乃是封赏。皇帝得了好处自要对众人都有所回馈。只是赏赐的东西都是有规制的，四品以上统一赏珠囊，缣彩，四品以下则按等级与功绩分赐锦彩，银器等物，主打的就是一个雨露均沾，都不落空。

　　等这一套流程走完，便已几近午时，此时使节群臣们早已饥肠辘辘，腰酸腿麻。

　　周公公拂尘一挥：“陛下赐宴曲江亭！”

　　于是众人拜谢后又随大流而出，往曲江亭而去。

　　注①：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出自《庄子·杂篇·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