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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

  •   徐蛟是在孔州城郊的废庙中醒来的。房顶跟个全是窟窿的筛子似的到处透光,正午姣好的暖阳很是晃眼,徐蛟便是如此被晃醒的。

      “唔……”徐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恍惚间还在思索昨夜究竟是在梦里经历了什么搞得自己如斯惨状,而骤然响起的一道低沉的陌生男声直接打断了他的思绪。

      “看来徐大当家真是福大命大,不过半日就已然清醒……”

      徐蛟心头警铃大作,再环视了下周围的环境,这里分明不是自己的海盗窝子,眼前立了个高壮挺拔,满脸蓄须的男人,他身后还有十来人正在生火做饭,这其中,好像没有一个人是他认识的……

      “你……”徐蛟弹坐起来,不想扯动身上伤口,又痛呼一声立即倒下。他胸腔背脊处一阵剧痛,冷汗立时便爬了满脸。

      “我劝徐大当家还是安静地躺着为好,你肋骨断了几条,肺中又呛了水。眼下四处都在抓捕海盗,无法为你请大夫诊治,只得用了些简单法子进行临时治疗。若徐大当家还想为你那些兄弟们报仇雪恨,恐怕还得先保全自身要紧。”

      赫连翀说这话的时候不紧不慢,可听在徐蛟耳中却犹如山呼海啸,昨晚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上脑海……徐蛟的面目肉眼可见地变得愤怒,狰狞……此时这情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估计他带来的二百号人已经全折在了官府手上。就不知还有没有和他一样的漏网之鱼幸免于难……

      “大当家,可以吃了……”庄海从外间进来,手里是半只将将烤好的兔肉。

      “你……”徐蛟咬牙强撑坐起,他觉得此人甚是眼熟,可奈何庄海脸上也做了些伪装,让徐蛟一时有些茫然。

      “哟,徐大当家这是醒了啊,要不也一起吃点儿?”

      “你是庄海?”徐蛟脱口而出,“那你……”徐蛟看向赫连翀。

      “你是乌船寨的……连大当家?”

      赫连翀不置可否,还接过庄海手中的烤□□递给徐蛟。

      烤兔肉散发出混合着焦香的诱人气味,可闻进徐蛟的鼻腔内,俨然同昨夜的尸山火海一样,一阵腥甜窜上徐蛟的喉咙,却又被他咬牙咽了回去。

      徐蛟接过兔肉,疯狂地啃食起来……

      赫连翀不再多言,带着庄海坐到一边吃自己的去了。

      饭毕,徐蛟主动叫来赫连翀询问昨晚临风渡口之事。他在河中被冲撞晕厥,对后事一概不知,此时只怕唯有救他之人能与他说道一二了。

      “昨晚临风渡口贡船被袭一事现下在孔州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听闻虽有不少贼子被当场格杀,但亦有十数人分散潜逃,官府正在奋力缉拿……”赫连翀这话说得不带丝毫情绪,可闻者如徐蛟已是紧握了拳头,满眼猩红。

      “那敢问,乌船寨的连大当家为何会出手救我?而且……连大当家怕不是当时便在渡口附近坐山观虎斗吧?”徐蛟面含讥笑,瞪视赫连翀。

      赫连翀被如此质问也不恼,只道:“我到孔州自是有事。能救下徐大当家却并非巧合。我等偶然得知黑蛟帮有意贡船,我便带了这二十几人前去查看。眼看战况激烈,我等势单力薄难以相抗,只在危急关头救下徐大当家,至于其他,当时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徐蛟将信将疑,那神色落入庄海眼中,便引得对方嗤笑一声:“徐大当家就莫要小人之心了,我们大当家愿意救你自是还念着当日有难要相帮的承诺。就这一点,咱连大当家就比你做事磊落。”

      庄海一句话噎得徐蛟气结。当日马先生倒是建议过他与乌船寨联手,被他自己给否决了。可那又怎么样,即便拖上个乌船寨,说不定最终也是一样的结局。

      对了,马先生!因为马先生不善武,所以劫船当晚便把他留在了孔州城里,说不得反而逃过一劫?

      徐蛟心思转过几回,虽说黑蛟帮这次损失惨重,但岛上他还有船有人。干他们这行当的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活计,死人那是常有之事,与其伤春悲秋,还不如卷土重来。谁让他栽了这样一个大跟头,改日他就找人还回来!呀嘛呸的!

      “你们……就真不是为了那贡品和税银而来?”其实按徐蛟的想法,乌船寨这帮人会出现在渡口,估计也是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救他不过恰好而为之罢了。

      赫连翀并未回答徐蛟的这个问题。他望向徐蛟,眸色幽静如潭,反问道:“徐大当家就没想过,这批贡船根本就不可能安然地离开东境吗?”

      “你什么意思?”赫连翀这话让徐蛟受惊不小。

      “想不到徐大当家英明一场也有糊涂的时候,这分明就是官府在给咱们海盗做局呐……”

      赫连翀这话无异于一记重锤砸在徐蛟心上,他陡然暴喝:“你说什么?”

      “徐大当家恐怕不知,这朝廷在运送贡品和税银时是有特殊的手段和路线的,便是东境也当亦然,又岂会容得贡船的消息肆意在坊间流传?”

      赫连翀身为一府代都尉深知朝廷在对待贡品与税银时的小心谨慎的,所以自打从听闻东境贡船即将进京的消息起,他就觉得很是蹊跷,可一直又没想明白。

      直到昨夜在临风渡口,他眼见渡口守卫空虚,而所有贡船又付之一炬之后,他才揣度出了此事背后隐藏的真正目的。

      这分明就是朝廷或者东境官府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究竟哪方才是始作俑者暂且不谈,可无论是朝廷自毁贡船嫁祸海盗问责东境也好,还是东境刻意为之,借海盗劫掠之名昧下贡品和税银也罢,都可以于事后将此锅完美地扣到海盗头上。世人只会以为是东境海盗猖獗,目无王法地敢对贡船下手,却根本不会怀疑其中有人暗地操控,行那一石二鸟之计。

      徐蛟尚未答话,庄海已先被赫连翀所言唬得一愣:“大当家的,你的意思是……是官府刻意放出消息引得各方海盗争相朝贡船下手的?这是专门朝咱们来的?”

      赫连翀不置可否。此间情状过于复杂,他无需同他们解释太多。但海盗一方在其中确为炮灰,却是毋庸置疑的。但就赫连翀本身的立场而言,他倒也不觉得这些海盗冤枉,匪就是匪,若没藏了劫掠的心思,自也不必遭此一难。

      而此时一旁的徐蛟明显喘息加重,面上亦是青红交加,看那模样便知定是气得不轻。

      “那敢问连大当家,这押送税银与贡品有特殊手段与路线一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徐蛟咬牙切齿,就是不想承认是自己贪心不足又思虑不周才害得帮内诸多兄弟枉赴黄泉的。

      赫连翀挑了下眉,压根儿没有要答这话的意思。

      徐蛟心头一哽,是了,这人指定是有些厉害的消息来源,又岂会让自己这外人知晓。

      庄海觉得自己当家也是有些噎人的功夫在身上的,看徐蛟梗着脖子的样子,他都生怕对方会一口气提不上来再厥过去。

      “可是大当家,若昨夜黑蛟帮不动手,那官府谋划一番又当如何收场?”庄海问这话的时候声音小了许多,免得更加刺激徐蛟。

      “其实即便黑蛟帮昨夜不动手也无妨,大不了他们自寻一便利的时候,派人佯装海盗将船点了便是。这口锅,总该是得‘海盗’来背。”

      听罢庄海颔首表示明白。

      “而且我猜测,船上的……只怕并不完全是贡品和税银。依昨天的火势与爆炸程度看,很有可能是用了石脂水或者火雷……这些东西,寻常人可弄不到……”

      “如今渡口各方众人死无对证,谋划之人自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赫连翀不疾不徐的声音传入徐蛟耳中就跟触发了他脑中的某个开关似的。他忽就忆起昨夜湿滑的贡船甲板,船舱中难以言说的腥味,久扑不灭的大火,以及一点就燃的箱子……分明……分明就处处都透着古怪,他们却视若无睹。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冤!他们败得还真特么不冤!

      徐蛟忽就森森地狂笑起来,庄海立时汗毛倒竖,觉得此人怕不是魔怔了。然后便见徐蛟喉中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仰翻躺倒。还好他卧处堆了些衣物,不然后脑勺上还得多出个大包。

      庄海赶忙上前查看徐蛟情况,嗯……还有气……

      “死不了。他胸中淤血郁结,吐出来反倒是好事……”

      人已晕厥,此间因由与徐蛟也大致说清了。赫连翀就开始思量起之后的事情来。虽不知是何人策划了这次的事件,可于他而言却是为他送上了拉拢黑蛟帮的契机。若能“挟恩”将徐蛟“拿下”,便是为乌船寨增添了新的战力。想来对徐蛟来说,能真正地与乌船寨联手,应该也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赫连翀叫过庄海商量后事。孔州他们不能久待,还是回海上去更为安全。归根结底,贡船一事虽大,却并未碍着他们的计划。若还涉及其他,白无虞自会派人来同他说的,暂时倒不用过于关注了。

      注①:石脂水,石油的古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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