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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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会在某一天抛弃吉良吉影吗？
吉良吉影仰面躺倒在地上，任由身下的薄雪洇湿自己身上的高专校服。头顶的天空是雾蒙蒙的，她能感觉到有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额头上，又被她的体温融化成液体，流入她额角金色的发丝之中。
温热的血液渐渐从她体内流失，与冰冷的雪水融为一体。吉良吉影感觉自己的身体冷得要命，像是要和血液一起融进她身下的这片雪中。
再一次被羂索贯穿了胸膛的吉良吉影不禁思考起了这个问题。这一刻，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和对方之间无法逾越的，实力的差距。
足够强大的敌人会使人感到恐惧。
而羂索的强大显然不仅限于他的实力，那是一个擅长玩弄人心的怪物。
她真的有可能战胜这样的一个怪物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吉良吉影感受到了名为“绝望”的情绪。
而当她艰难地撑起身体，看到那张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愤怒和求生欲重新占据了内心的主导权。
冷静。吉良吉影对自己说。
吉良吉影从过去的绝望中学到过一件重要的事：越是恶劣的情况，就越会出现机会。
在陷入绝境时更要冷静以对。这样，才能抓住那来之不易的机会——
如果命运是一个恶劣的玩家，会由着心情随意变更自己的立场。那么她吉良吉影就要用尽一切手段，迫使命运站到她的这一边！
说起来，刚刚的攻击其实很奇怪啊。吉良吉影可以感觉到羂索在那一瞬间产生的杀意。可是为什么，她受到攻击的会是右边的胸腔？
……
羂索低下头，看向自己沾染了少女鲜血的手掌。刚刚的攻击，他确实是朝着少女的心脏去的，目的就是要一击毙命。然而，这具身体残存的本能阻止了他。就好像是身体原本的主人仍苟延残喘在这具躯体中，阻止着自己伤害面前的少女。
但也不过如此了。就好像是断去了头的蜻蜓，只剩翅膀在挣扎着抽动。但你还能说它是活着的吗？
这样的挣扎或许是徒劳无功的，却引起了羂索的兴趣。
人类的躯体没有意识，但会残留身体的本能。他很想看看夏油杰的身体能做到什么地步。只是单纯地阻止他动手可是远远不够的啊。
很多时候，杀死对方并不一定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不是吗？就像现在的吉良吉影，即使就这样放着不管，要不了多久她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如果是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逐渐死去，这具身体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呢？
他很期待啊。
与此同时，吉良吉影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杀手皇后现在正将自己的身体覆盖在她的身体之上，缓慢地对她进行修复。但比起她指缝中不断渗出的鲜血，这点治疗也只是杯水车薪。
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已经承受不住来自羂索的下一次攻击了，比起坐以待毙，她还是更喜欢采取积极的行动。
一辆蓝绿色的小车渐渐从她手上脱离，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吉良吉影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断消逝，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现在的枯萎穿心攻击体型要比往常小上一圈，爆炸的威力想必也远不如前。但只要能做到拖延时间就足够了。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五条悟了。
她已经听七海先生的话，尽力去向自己认识的大人求助了。
五条老师，你一定要尽快结束那个该死的会议，然后赶过来啊。
……
羂索也看到了正向他疾驰而来的小车。他尝试着用力量击碎小车，但枯萎穿心攻击的硬度显然不容小觑。
“哦？挺牢固的嘛。”羂索笑了笑，索性放任枯萎穿心攻击爬上自己的身体，在自己身上炸开。
然而，这次的爆炸只是徒劳地在羂索身上制造了几道爆破的伤痕，他甚至都不需要耗费多少咒力来运行反转术式。
“不过相对的，没有什么攻击方面的效果啊。也就只有这样的程度而已了吗，吉影。”羂索反而有些不满意吉良吉影的表现，严厉地皱起了眉头，“本来还想着，等你死后说不定能回收你身上的那个咒灵呢……名字是叫杀手皇后没错吧？”
“现在看起来，还真是没用呢。”
“哈……明明嘴上说着瞧不起Killer Queen的话。”吉良吉影低低地笑了一声，再抬起头时，锐利的眼神直直地望向羂索。
“那么，为什么原本胜券在握的你，现在反而不敢接近我了呢。”
吉良吉影嘲讽地笑了起来：“怎么，想起上次想要杀我的时候发生的事了？”
“从你把我当做夏油杰的‘助燃剂’、想要杀死我的时间算起，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吧。而你图谋他身体的时间只会更长。”
“他是你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你绝对不能失去他的身体，对不对？”
杀手皇后粉色的身影在吉良吉影的身体边缘若隐若现，她继续挑衅道：“那就接近我来试试看啊？看我会不会像炸掉那个女人的身体一样炸掉夏油杰。”
“你的话变多了，吉良吉影。”羂索并没有被激怒，反而审视一般地眯起了眼睛。这个时候的他，谨慎到简直让人有些厌烦。
“你在拖延时间啊。怎么，你该不会是想着，能等到五条悟吧？”
“！”吉良吉影撑在地面上的手猛得握紧。
“没用的。”羂索脸上出现了讥讽的笑意，“总监部的人可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他本人现在估计正焦头烂额呢。”
吉良吉影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他是故意支开五条悟的。这个人的力量居然大到可以支配那些高层的活动……但明明已经掌握了这样的权力，却采用这种迂回的方法动手，该不会是……
“也就是说，你打不过五条老师。”吉良吉影肯定地说道：“你已经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却还是会害怕五条老师啊。”
“真是笑死人了。像你这种怪物，也会有名为‘害怕’的情绪吗。”
在提到五条悟的那一刻，羂索的情绪终于产生了波动。
他收起了那虚假的微笑，真正露出了内里残酷的一面：“你还真是懂得怎么激怒别人。我有点厌烦与你的对话了。”
“虽然说看着你流干自己的血，就这样死掉也不错。不过你说的也对，要是在这里待得太久，碰上五条悟就不好了。”羂索活动了一下始终没有什么反应的身体，厌倦了这场观察游戏，“干脆一点地结束吧。”
“你给自己选了一片不错的葬身之地呢，吉良吉影。”他放弃了故作亲昵的笑容，展现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墓地是一个不错的观察人类行为的地点。这里的人们来来往往，虽然大部分都挂着一副伤心的表情，内里却心思各异。”
“人类总是心口不一。即使是在这样的、理应尊重逝者的地方，他们也会产生许多肮脏的情绪。”
“无论是后悔、痛恨，还是悲伤、痛苦，这些情绪都是诞生咒灵的绝佳养料啊。”
羂索朝着墓园内的方向微微抬起了右手。
就像是吉良吉影曾经看到夏油杰做过的那样，墓园内的咒灵被一阵吸力强硬地扭曲变形，最终成为了羂索手中一个黑金色的球体。
羂索将咒灵球放置在唇边，伸出的舌尖自然地卷起咒灵球，收进了口中。
“咕嘟”一声，是吞咽的声音。吉良吉影看着他的喉结滚动，吞咽下那个体积不小的咒灵球，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她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而逐渐涣散的意识被这恐怖的行为吓得清醒过来。
虽然被术式扭曲成了看起来更容易吃进去的形状，但是那东西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咒灵吧！把那种恶心的东西吃进去，真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吉良吉影脑海中的某根神经被狠狠地触动到了，她甚至感觉自己做人的底线都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你就这么吃下去了？！”吉良吉影无法忍受地高声质问道。
羂索有些奇怪地瞟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当然了不然呢你在大惊小怪些什么”的不以为意。
“那是咒灵啊！”吉良吉影获得了肯定的回答，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崩溃，“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在人类的食谱上吧！那种恶心、肮脏又下流的东西……”
“说到底，咒灵那种东西不就是人类情绪的排泄物吗？吃咒灵究竟和吃排泄物有什么区别啊！”
“这是咒灵操术发动的前置条件。”羂索有些不耐烦地回复道，“以前的夏油杰也是这么做的。”
吉良吉影如遭雷击。
羂索有些震惊于她此刻绝望的眼神，但他还是无所谓地回复道：“没必要露出那种表情吧。想要获得力量，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才行。”
“这种事，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让一个人死亡的方法有很多种。羂索再次抬起了手，释放出刚刚收服的咒灵。由白色的枯骨和黑色的粘稠液体所构成的咒灵向着吉良吉影的方向扑袭而去。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夏油杰的身体也还是没有产生什么反应。就这样到此为止了吗？羂索不禁感到有点失望。
吉良吉影看着面前巨大的咒灵，脸上露出了有些惊惶的表情。
她并没有害怕这个咒灵本身，她只是在想一个很严肃的、事关她生死的问题：这个咒灵身上，不会还沾着羂索的口水吧？
好恶心，真的好恶心。
吉良吉影想要躲开眼前这个可能被口水二次污染过的恶心咒灵。但她因为胸口处的伤，现在只能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这一刻，远比刚才被穿胸而过的恐惧更加深刻的、深入骨髓的绝望感深深地包裹住了她痛苦的内心。
她绝对不要成为这个恶心的咒灵的腹中餐。
可恶，都怪五条悟。要是五条悟陪她一起过来，她就不会陷入如今这样绝望的情境中。如果就这样死掉，她一定会带着恨意诅咒五条悟，还有这个该死的羂索——
明明心中在一刻不停地狠狠咒骂着，但绝望到了极点，吉良吉影反而诡异地感觉到了平静。
和那个为了保护“箭”而放弃了逃生机会的时候一样，吉良吉影知道，她在此刻短暂地抛弃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她在来到墓园之前，已经通知过了五条老师。如果她今天死在了这里，五条悟就一定会知道，有什么关于“夏油杰”尸体的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这场战斗，是她赢了！如果说，命运的青睐已经抛弃了她吉良吉影、转而站在了羂索那边。那么此刻她的胜利就是对命运最好的反抗！
看啊！看吧！无论命运的天平倾向哪一边，都只有她吉良吉影才是最好的选择！
面对着强大的敌人与无情的命运，在那一刻，吉良吉影确实地拥有了——
面对死亡的“勇气”与“觉悟”。
而作为反抗命运的回礼，“箭”又一次回应了吉良吉影。
透过自己被穿透的胸膛，吉良吉影似乎隐约地看到，覆盖着自己的杀手皇后的胸口处，隐隐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那是“箭”的力量？“箭”的碎片竟然没有完全地被杀手皇后所吸收，而是留在了杀手皇后的身体里？
正面的精神力量，会与负面的情绪能量产生碰撞，形成新的“束缚”——
福灵心至般，吉良吉影突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五条老师曾经对忧太这样说过，‘这世上没有比爱更加扭曲的诅咒了。’”吉良吉影平静地抬起头，看向了等待着她被咒灵啃噬殆尽的羂索。
她痛快地笑了起来，那是夏油杰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的，带着些许疯狂的、放肆的笑容。
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专注地望向他，明亮得一如昨日。
“杰，来诅咒我吧。”来爱我吧。
“没关系的。我一定会杀掉你的。”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你的。
羂索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伸向了吉良吉影的方向。咒力正缓缓地从这具身体中抽离，浓厚的咒力如黑色的烟雾一般环绕着少女的身体。仿佛有一只手温柔地轻抚过少女的脸颊，那相对常人来说有些过量的咒力在吉良吉影脸侧轻轻蹭了蹭，无声地没入她的身体。
夏油杰的身体残存的本能竟然真的听从了对面那个女人的话，用自己全部的咒力诅咒了她！
“你的‘诅咒’，我好好收到了哦，杰。”吉良吉影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的微笑，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被晶莹的泪水浸透。一颗泪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流淌下来，又与她下巴处的血渍混合在一起，看不分明。
吉良吉影举起自己的右手，柔软的拇指微微下压。
轻微的按键声响起。
“Killer Queen，第三炸／弹——”
“败者食尘！”
……
失去生命和灵魂后，人类的躯体还会有意识残存下来吗？
夏油杰不知道。
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吉良吉影，但他的身体并不知道这究竟来自于自己的本能，还是来自于占据他身体的那个人的控制。
他看到少女美丽的眼睛中闪烁着泪光，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似乎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头，毅然决然地踏入了时间的洪流。
时间在飞速倒转。他即将忘记这一切。
在最后那段能掌控身体的时间里，他远远地眺望记忆中的方向。
他知道，在那个方向，有着两块平平无奇的、紧紧挨着的墓碑。
“吉良吉影。1990.1——2006.8”
“夏油杰。1990.2——2017.12”
时光已逝，但爱意永存。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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