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生夜罗》yemaopp

11、第 11 章

　　黑鬼是被明修挟着出了意轩，明修还专门为遮了她的脸。黑鬼是第一次到前院，昨天叶老爷的人把她放到口袋里，所以她几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今天明修给她遮了脸可还是专门给她留了点缝隙让她打量一下她住了十二年却一直没有怎么熟悉的而且现在就要离开的叶府。
　　只是明修的步子大就算专门慢了些也还是没能让黑鬼好好的看看这个之后可能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明修一把把黑鬼扔到车里，幸亏车里铺了厚厚的天刹地毯，所以黑鬼没觉得疼。
　　马车很宽敞，以黑鬼的个头几乎是可以在在车里站起来。马车外部看着很是破旧，里面却不尽然。全桃木的四壁，窗户是用绣工精致的一方丝缎挡着，透着光亮进来。地上铺了天刹的织毯，暗红色的花纹透着神秘。整个车里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但是却仍让人觉得此间说不出的贵气。
　　马车里面三面是一尺左右高度的柜子，上面铺了凉席。中间是一个稍高的方桌，明修刚才把包袱直接丢到了桌子上。
　　黑鬼是第一次坐马车，从马车里站起身来，就四处打量这个小房间。
　　柜子上的锁是玉扣，黑鬼觉得好奇就弯腰去看。黑鬼一直对什么都好奇，尤其爱翻弄柜橱，总是想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东西。开了锁，拉开柜子，里面竟是衣服。以白衣为主。也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服饰。黑鬼把东西翻出来，也不管自己的脚就踩在那洁白的衣服上。幸好一路上黑鬼没有下地，鞋上没什么灰尘。饶是如此，那些如雪的白衣也是落了几点痕迹。
　　白色长衫，锦衣华服，粗布衣裳，柜子里几乎准备了各种各样适合不同人的衣服。
　　差不多把所有衣服都扒拉出来，车厢里已经乱七八糟了。黑鬼又转头去开另一边的柜子。竟然满满的都是书籍，摆放的整整齐齐。黑鬼抽出一本，翻了翻，看不懂。随手丢下。柜子里还有跟玉笛，晶莹剔透。黑鬼倒没去拿。
　　朝文挑了帘子进来时，黑鬼正费力的想打开最后一面的柜子。人小力气弱，两只手用力也没见柜门动了分毫。黑鬼穿着肥肥的衣服，将自己的衣角踩到脚下，听到人进来就要过去。可巧明修猛地抽了马儿一鞭，马车突然动了，没有防备的黑鬼就结结实实的又摔倒毯子上。这次加上堆满脚下的衣服的护持，黑鬼更是没觉得疼。
　　马儿跑的虽快，好在很稳，路面又平坦，所以在马车里几乎觉不出颠簸。

　　朝文和叶老爷告辞时，叶老爷希望为他另备辆马车。一是现在的马车破旧，想为他换辆舒服的，虽然马是好马，就怕车子颠的厉害，让朝文受苦。二来是觉得黑丫头实在不该和朝文同车而行。先不说朝文的身份是堂堂的东朝国太子，一般平民是绝对不能与如此尊贵之人同乘。再加上对于黑丫头还有着那样不吉利的说法，让一个明知可能会给人带来厄运的人到了朝文面前，一旦出事他绝对逃不脱干系。就算朝文不会就此计较，可是叶老爷实在不愿因为这个并不承认的女儿而害的朝文出事，那时候自己一定会被其连累。
　　叶老爷的坚持没有让朝文改变想法。叶老爷虽然心里实在不愿冒险，可是他这个只能算是有钱的平民是没有资格为太子做决定的。
　　最后还是没用上叶老爷准备的那辆气派又舒服的有四匹高头大马拉的马车。
　　朝文在叶府门口告辞，踩着明修放好的马蹬，上了马车。

　　“真是个淘气的孩子。”朝文有些无奈的把黑鬼扶起来。朝文喜欢小孩子，对明修的几位小侄子尤其宠爱，那些孩子有一个就特别淘气。想着那小孩曾经嫩声的说过要认他当爹，朝文就忍不住想笑。看着这个黑鬼，也是个单纯的孩子。
　　朝文把黑鬼扶好，弯着腰走到桌子旁。朝文的身高是只能在车中弯着腰了。
　　“你是要看看这柜子吗？”朝文柔声问着黑鬼。这小孩子的好奇心都很重啊。
　　黑鬼一眨不眨的盯着朝文，朝文见她好奇就伸手开了柜子。
　　里面的东西摆的多了，所以不容易拉开门。
　　黑鬼站在朝文右手边，看着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打开的门很轻易的被朝文打开了，还伸手要试验一下。
　　柜子里放的是几个酒坛。泥封着坛口，那也是闻得到淡淡的酒香。明修爱酒，不是嗜好，只是无事会与朝文对饮少量，也是为了这几坛佳酿，两人一直让马儿慢慢的走着。现在明修突然让马儿跑快些，是想一出城就好好“罚”黑鬼那个添乱的孩子，反正路平坦，他也不用担心那几坛得之不易的酒会颠倒。
　　除了酒坛，还有些酒具，茶具。甚至小炭火炉子。虽然两人对饮酒饮茶的器具不甚在意，可还是带了两套完备的。玉杯饮酒，紫砂品茶。
　　黑鬼看看没觉得好玩，就在那儿对着柜门玩的不亦乐乎。拉开关上，乐此不疲。
　　朝文就开始收拾东西。
　　朝文是东朝太子，身边奴仆众多，从小就不用自己动手，一切事情自然都有人打理。只是朝文在外多年，对于日常琐事也不是袖手旁观。这次出门因为不便，所以没有带仆人，一路上已经有人提前打点好一切，他也就在些琐事上插手。比如保持车内的整齐清洁。明修有时候就觉得朝文爱干净的过分。

　　且说明修驾着马车一路狂奔，时间不早了，街上没什么行人，这马车算是畅通无阻的到了城门。叶城还没见过谁家会驾着马车如此横冲直撞。虽然没有出现撞人或者撞到货摊的情况，可还是有人对明修的行为非常不满。
　　“这谁啊？太没礼貌了。”路边有人指指点点这一瞬远去的马车。
　　“像是昨天叶府的客人，听说是个厉害的人啊。”
　　“切，也就是有点钱，这也太嚣张了。”
　　的确，若是街上有人难免不会发生冲撞。马儿跑的很快，真要有人突然当在路上，想让马儿立刻停住很是困难。
　　明修也知道不对，只好让马儿一点点慢下来。到了城门口时，马车的速度已经差不多变成昨天的那种闲散的一步一步的慢慢走着。
　　朝文把衣服收拾叠整齐，重新放回了柜子。散乱的书籍也归了原位。
　　转头看见叶洛开始对脚下织毯感兴趣，拿了柜里的一根笔，趴在织毯戳来戳去的。
　　朝文摸了方桌下面，扯住一个木色的环往外一拉。方桌下面竟然也是个小柜子。柜子里放了一个竹编的小箩，精巧的很。小箩里放了些瓜子栗子干果。朝文端出小箩，放在桌上。马车上总会备些吃食，一般都是两人路上买的各地特色小吃。这次看样子是明修告诉了管事，所以这个没什么人会注意到的地方才放了吃的。

　　马车经过城门时，明修又看到了叶山。昨天见他觉得还算个机灵小伙子，只是眉眼间有些功利，后来听阿要说这人一直在暗地里帮助他们，心下有些意外。看来自己看人是失误了。
　　一大早阿要带了朝文的信函，乘了叶府准备的马车去往京都。本来他是想好好和大家道别，明修不同意他拖拖拉拉，为了能有出头之日，阿要必须服从明修的安排。只是在经过城门时，他专门下车找了叶山简单告诉了自己的经历。都说长兄如父，即使没有血缘关系，阿要都是非常喜欢叶山这位经常帮忙的大哥。
　　叶山昨天听说叶老爷亲迎了一位贵客，听了他们的描述，叶山就想起来昨天见到的那辆破车。叶山当值时间正好阿要出城，而且听阿要的话是说就是那位奇怪的车夫救了他。叶山年岁长阿要几岁，又比他历练谨慎，总担心他会遇到坏人，只是见他可能真的可以改了苦劳的命数也就没有阻拦。
　　之后阿要将朝文他们提前给自己的五百两白银的银票交给了叶山，希望他能继续善待其他和他一样苦命的孩子。如此善待一个孤儿或者可以说是一个乞丐，而且出手异常大方，那马车里的人定是极富贵的人。两人稍谈论一会儿就分开了。阿要去京都的话必须早点出发。

　　明修驾了马车越来越近，叶山有些迟疑要不要上前拦住问个明白。在他看来，有些人尤其是富贵之人往往会信口开河，对于帮助别人的事情也多属于突发奇想，所以他还是有些担心阿要。
　　明修走得近了，看得到叶山一脸的犹豫之色。甩了把鞭子，让马车渐渐又跑的快些。在经过叶山身边时，中气十足的说了句话。
　　“善有善报。”
　　叶山正犯愁着呢，马车就过了城门。听到那位车夫的话，猛然抬头，马车已经从身边经过。
　　善有善报，也许富贵之人都担心将来会不准有了天灾人祸，以至于一无所有，所以他们会乐意做些善事，积德行善。阿要什么都没有，应该只是这位有钱的主想积些德。心里一这么想就没了担心的意思。
　　“喂喂，刚才就是叶家的客人的马车吧？人不可貌相啊！”旁边有人闲聊。
　　“可不是，这人可能是极有钱的，不敢露富吧。”叶山也插上话了。心里想着那五百两怎么花才合适。走了阿要，那个破院子里还有几十个孩子，可以买个大些的地方，或者将那园子好好修整一番省的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的。有几个孩子够机灵，可以让他们去上学堂，要是不乐意去就送去学些手艺。还有两个孩子身体不好得好好的治疗了。还有……
　　叶山没有什么大收入，家里的钱也就勉强够自己和老爹过活，所以即使想帮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也是无能为力。现在好了，这钱够他们好好的过几年好日子了，以后他们大了，日子更不用愁了。
　　城门口没什么人，叶山兀自计划着，其他人则兴奋的从刚才的客人转移到了叶小姐的身上。叶蝶劫后重生，听说想做些善事，他们这些人可能有缘分能见到那位貌美的叶小姐。
　　城门口处却有一人在看着远去的马车。谁也没注意他，那人瘦脸尖腮，眼睛细长成缝，隐有精光射出，薄薄的唇微抿。如果有人就在他眼前被他如此打量一定是胆战心惊。这是叶行，却不像平时里的叶形。
　　“哎呀，这车夫挺善良。”叶形啧啧称赞，然后转身要回城。
　　“那不是叶行吗？干嘛呢？”一位城卫看到了叶行，向他打招呼。这叶行做生意不太厚道大家是都知道的，但是还是有人乐意见到他。谁让他消息灵通呢。
　　“叶大哥。”叶行的眼睛立刻是笑意盈盈，还有些巴结的意味，这才是叶行啊。见到比自己厉害的要巴结，见到比自己差的要抬了下巴离开，如果有人落难还会看心情踩上两脚。

　　马车渐渐的远离了叶城，黑鬼在车里并不知道。也许对她来说世界只有自己那处鬼园子里和鬼园子外之分，管它是不是叶城。

　　马儿慢悠悠的走着，没有车夫，看着像是无主的马车。
　　明修一见马车到了大道上，就进了车里面。反正那马儿乖巧听话的很，不用人赶驱也会沿着大道向前。
　　明修进了车里就看着里面又恢复了干净整洁。黑鬼见到明修进来，笑嘻嘻的要扑过来。明修赶紧躲到一边。
　　“乖，过来。”朝文看着明修因为躲黑鬼而缩手缩脚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出声叫黑鬼回到他这儿来。虽然没有叫名字，黑鬼却是明白了，走到朝文身边。
　　朝文从包袱里找了张假面出来，这些假面都是制作的精良，如真人皮肤一般，敷于面上，透气出汗连面色变化都看的清楚，再稍加改装几乎很难被人识破。假面很薄，明修就是用的这种假面，而且不止一张。即使如此，如果不相熟又注意身材方面的细节，也是察觉不出明修是改了面貌。
　　黑鬼的面色是黑的，就算别处没有什么鬼面的说法，见到她的人也会太过惊怕黑鬼的异于常人。所以朝文打算给她带张假面，这假面除非用特制的药水，即使见水也不能去掉。如此也是希望她能好好的，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赵文坐在柜子上，黑鬼站着刚与他同高.
　　朝文慢慢的将假面贴好，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叶洛。记住了？”
　　朝文的眼睛明如秋水，温柔的看着叶洛。叶洛忍不住抬起手去触碰。感受到眉间落了一点冰凉，像是雨天的一滴水。朝文愣了一下。
　　明修坐在一边看着两人，嬉笑着说道：“瞧瞧，这么小就被迷住了。”也不说谁迷住了谁。
　　叶洛转头去看明修，肤色是暗黄色，有些病态，但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让整个人增辉不少。头发短短的，很精神。
　　“叶洛你是不是男孩啊。叶洛这名字也挺像男孩的。”明修枕着手臂靠在墙上，直拿叶洛打趣，也不管她听没听明白。

　　换了名字，换了面孔，换了地方，人生换个方向。或者这本来就是人生的方向。都说告别过去，可是过去就是曾将发生过的，你忘记了它，它却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