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一个鼻孔出气「二」 ...
-
走在放学路上，一改先前的麻雀风格靳七悠很沉默，。她肥肥的身子晃悠晃悠，偶尔擦着人行道边的扶手，她只瞪了眼，回过头继续扮演行尸走肉。
“徐絮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靳七悠，你今天怎么了？”穆一有些不习惯这样忧郁的靳七悠，忍不住开口：“靳七悠，你的画送给她了？”
画？！
想起画，她就怒意四射，呵……她好心好意地画画，徐絮倒是好，居然在后面说她坏话！想到这里，她相当气急地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皱巴巴的纸。那上面是两个小小的女孩，一个头上竖着几根黑毛，皮球样，绿色；另一个打着两只可爱的小辫子，笑容满满，粉红色。
在下面还有一行字：徐絮和七悠是好朋友。
撕拉——
只一下，她气极地撕裂了她和穆一辛苦画了一节课的作品，她很生气很生气，把手里的纸张撕了又撕，撕了又撕，嘴里骂着：“死徐絮！居然是坏人！哼，我不要跟她做朋友！她不好！那件衣服明明就是我跟她一起买的，而且她吃萝卜丝干的时候没说我穷！我不穷！”一边骂着，她一边纠正着刚刚徐絮嘴里的言辞，这很有必要！
“哼，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太可恶了！穆一，你说得对，她好恶心！”
“我早就说过了嘛，你是不知道，才会跟她做朋友，我们班很多人都不喜欢她的。”穆一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神情，叹着气看着七悠手里的碎纸片，神情很无奈。
“穆一，我不要跟她做好朋友，我讨厌她。”
“嗯，那就绝交吧。”
“好！我要跟她绝交！”
不了解的熟识说到底不过是油面上那一层凝固，没有足够的温度，只会蔓延成一盆笨重的猪油。在之后的时间长河里一天挖一勺，直至消磨殆尽。
而只有孩子，才做得到这般的绝然。只手扯断那本不坚强的牵连，一爪子就掀翻一锅油，哼，谁稀罕？
靳七悠嘴里大吼着绝交，手里把那些碎碎的纸片都扔了出去，看着白花花的小碎片都吹散在风里，心里有一种东西在一点点土崩瓦解，只是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喂喂喂，你们在干什么？小小年纪个毛孩，在扔东西哩……”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七悠和穆一回头一看，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正伸着一只手，朝她俩疾步走来。呵！来算账的？！靳七悠心中立刻警铃大作，下意识撒开腿要跑，却见到穆一还一脸淡定地站在原地，她上前猛推了她一把。
“穆一！看什么？快走……那个大爷来打我们了……快跑快跑……”
说完，她拉着穆一沿着江边疾步跑起来，书包在背上一颠一颠，看得穆一有些眼花。她被靳七悠拽着手臂跑了没一会，似乎是情绪被带了起来，也扬起嘴角跟着靳七悠跑起来，虽然她其实并不明白靳七悠在跑什么。
“呵，累……累……累死我了……呃，那……那个，那个大爷，真凶……吓……吓死我了……呼——呼——呼——”看到那大爷是不可能追来了，七悠才停下来，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
穆一还好一些，顺了口气，她说：“累，累死我了都。你，你跑什么？”
没喘几下，七悠就平复了，“他要来打我们，还不跑？你不知道，以前在和田村里，我们每次只有往塘里丢一些泥巴什么的，那个李叔叔就会拿着棒子追打我们。呵，那棒子打到身上可疼了……”
“可刚刚那个人没拿棒子。”
“手打到也很疼，我妈妈的手打起来就特别疼！”
“我妈也是。”
靳七悠定住了脚步，愣了会，她奇怪地问穆一：“咦？你的妈妈也会打你吗？是不是不做作业就会打你？”
“对啊，当然打我了。”穆一似乎习以为常，“我不做作业也要打我，看电视也要打我，而且我多吃零食了，她也会打我。”
相见恨晚。
靳七悠睁大了眼睛，几乎都要泪流满面，“我也是，我也是！”她伸出爪子，在胸脯上拍了拍，“我妈妈常打我，我爸爸还不会帮我，超痛的，你看这里这里……”
活脱脱就是两个控诉的怨小孩，她们走着闹着聊着，第一次发现，原来很多人其实跟自己一样，同病相怜呐。
这天的放学路上，穆一还跟靳七悠说了很多很多关于徐絮的坏，她还特别强调了不久前说过的徐絮是小偷的事情。两个人跟阴谋家似的，俩脑袋凑一起研究了很多种揭开徐絮真面目的方法，当然了，最后没有一项是付诸于行动的。
原因无他，一时兴起不过一头热，没有持续的刺激，孩子又岂会像大人一般记着记着，过目就忘不驻脑，这便是孩子的可之处吧。
六月，县城很热。
但是是暑假。这对靳七悠来说，是绝美的存在。她那天在吃饭的时候，看到妈妈炒四季豆时放着的干菜，就心里痒痒地想起了和田村村口的那个烙饼大叔，那干菜饼她想了很久了。而基于这次靳七悠考得挺不错，而且在家表现良好，妈妈同意了她回去和田村过暑假的申请，前提是必须要看完买回来的五本书。
咋吧咋吧着嘴里的□□糖，七悠很得意，明天就要去乡下了，她很开心能够见到阿姆阿爷。然而让她更开心的是，此刻站在她身侧的赵敏。这位不是倚天屠龙里的妖女，虽然她同样有那身材和那脸，可她没那气场。
换下冬衣，一身清爽的假小子流着汗，抓着姐姐的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她已经认得这一条路，临宓街，孩子最喜欢的一条街。闪着五颜六色的灯光的店铺，各种糖果各种冰淇淋各种玩具，孩子的天堂。
“敏敏姐姐，我要吃薯片，还有果冻！我想喝雪碧，我不要喝可乐，唔，我要买这个八宝粥。”
“哈，还有萝卜丝干！这里还有咪咪虾条，啊！敏敏姐姐，我还要吃这个，这个是……橙汁？好像健力宝哦，呵呵呵……”
“跳跳糖，唔……就是会跳舞的糖吗？我也要吃这个，还有这个这个……大白兔也要，□□糖也要，薄荷糖也要！”
自从走进超市，七悠那肥硕的身子就没消停过，一直蹦一直蹦。看见了这样看见了那样，两张嘴皮子不停地巴拉巴拉说着，一只聒噪的猪。倒是她那敏敏姐姐，生得一副好脾气，对她的聒噪不烦不恼，始终微笑着牵着她的手。
“姐姐，我们去超市买草莓和香蕉好不好？阿姆喜欢吃草莓，阿爷喜欢吃香蕉，我想买给阿姆和阿爷吃……”
最后，两人去了水果区，买了大大的草莓和长长的香蕉，拎着大袋小袋的，七悠回到家里，很开心。可妈妈似乎不是那么太开心，姐姐走后，她看着那一袋袋的零食还有那些水果，皱起了眉头。七悠看着妈妈的脸色，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寒意。
开打么？
“靳七悠，你怎么让你姐姐给你买这么多东西？你姐姐很有钱是不是？”
她怎么会知道敏敏姐姐有没有钱？“我不知道啊，我要吃这些东西，姐姐说的，都会买给我的。”她很诚实，低了头，声音低了下去，“我不知道她有没有钱……”
似乎没有要打的意思，七悠妈妈只是拉过靳七悠，朝地上那些零食努了努嘴，“七悠啊，你姐姐也要过生活的，她在服装厂里工作，没多少钱的，你不要老是让你姐姐给你买东西吃。听见没有？”
刚进门的爸爸看到地上一堆花花绿绿的零食，立刻明白了，“嘿，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以后你陪她去逛超市就好了么……”
七悠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陪她去逛超市，可现在她不想明白了，姐姐一定比妈妈大方！要是妈妈陪她去的话，肯定不会给她买那么多饮料和零食的。
亏大发了！
“我要上课的，哪里有那么多空陪她去逛超市？小孩子嘛，每天吃这个吃那个的，少吃点又不会怎么样，干嘛一定要给她买东西吃？”
听完妈妈的话，七悠的心沉了沉，果然，妈妈不让她吃零食。不过，她同时看到了曙光，妈妈没空，那就依然是姐姐陪着咯。
“那就少买点吃吧，靳七悠，以后少去几趟超市，你姐姐也有工作要做的。”
夜晚，七悠一个人蹲在房间一角端详着刚买的零食大城堡的时候，她很疑惑。为什么爸爸看起来明明是跟她同一个阵营的，可是倒戈却那么容易？每次妈妈说几句，爸爸就没话了，而且明显不会私下里偷偷摸摸地帮她……
摇了摇头，视线触及那些个大袋小袋时，她又笑得很是乐呵，“嘿嘿嘿，我明天要把这些东西都分给靳晓旭吃……呵呵呵，我不要给张定吃！除非他……唔……”想了想，她恶作剧地继续自言自语，“除非他帮我把傻妞那盆花也踩烂了！”
“哼哼，我不给傻妞吃，我不要给她吃……我还要给阿姆吃草莓，给阿爷吃香蕉……嘿嘿嘿，我买了草莓和香蕉……”
靳七悠打小就有某种潜质，比如现在，她身子横在地板上，一只手里抓着一包□□糖，死紧；另一只手里捏着装香蕉的袋子，更加死紧。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胸脯随着呼吸平稳地一起一伏。
而她嘴里却喃喃：“阿姆，吃草莓……阿爷，香蕉……”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一个鼻孔出气「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