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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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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冥想。
窗外是一大片水田,中间挖了两个水塘,细小的蚊蝇飞舞,落在水面上,荡起无数波纹,风吹过,撞上草木、建筑,一些改变了方向,顺着另一个方向流去,一些吹向冬日,抚过每一根细小毫毛,拂起发丝,带着远方的故事,穿堂而过,感知世界里的风,流动的纹路构建出一片诡丽的世界……
冬日缓慢地深呼吸……
‘吱嘎’,唐曼推开门探出一颗脑袋:“冬日,我们出去吃东西,你要一起吗?还是我给你打包?”
转身看过来的冬日眉目清明,神情陌生但转瞬即逝:“好,等等我。”
出门,唐曼、任棋、罗一、赵知秋和毕瑶已经等在了廊外,这次是两人一个房间,房间都紧挨着。
下楼,几人才注意到旅馆斜对面就是一个通信营业厅,几人都有卫星电话的需求,一致决定先进去看看。
可惜,又是没货,不过销售员提到下一批明后天就能到,唐曼和毕瑶正在填写预约卫星电话到信息表,销售员犹豫了一下说:“我们这儿其实还有一只现货,到货两天了客人还没来拿,你们要是想要,下午五点左右过来一趟,要是还没人来取,就先给你们了。”
唐曼和毕瑶惊喜,连忙说好。
最后销售员再三确认和提醒,下一批货到了之后尽快来取,不然非当地人定的都会顺延给别的客户。
这个小镇上消费水平不高,大家有事联系不上宁愿跑一趟,等基站都修好了,卫星电话就比较鸡肋了,该买的也早就买好了,镇营业厅不敢多进,而现在定卫星电话的大多是来镇上的隔离人员,时常发生货到了人却联系不上的事情。
卫星电话在两个月前被炒到了天价,供不应求,管控后降了一些回来,但还是不便宜,冬日四人之前就讨论过,打算合资买一部,话费分摊。
从营业厅出来,毕瑶主动开了口:“曼曼,下午这只有的话,你们先拿着吧,我和秋秋住一块儿,不着急。”
“好的。”
赵知秋和毕瑶都知道冬日四人打算留在镇上,赵知秋和毕瑶在犹豫,原本打算隔离完就离开,但是从昨天起毕瑶就联系不上父母,而赵知秋父母昨天打电话时语焉不详只说让赵知秋找个安全的地方留下,先不要往城区走。
几人边走边聊,找到了一家还在正常营业的小面馆,习惯隔离的几人瞬间被正常得不正常的价格治愈了。
方桌有些简陋,上面放着纸巾、辣椒酱和醋,六人围坐一圈,罗一悄声说:“天呐!这也太便宜了!我好久没有吃过15块钱以下的面了!”
老板听见几人的话,上面条的时候说:“你们才是不赚钱不晓得赚钱幸苦哦,年初我勒儿二两小面卖四块钱一碗,加臊子也才六块。都贵了一倍多了,再贵哪个来吃哦?”
对当地人来说,九点钟,早餐太晚了,午餐太早了,店里就冬日这一群人,上完面,阿姨也坐下了,忍不住叹气:“现在生意不好做哦,物价高得很!你们是哪里人诶?”
阿姨很自来熟,听几人报的地名:“女娃儿幸苦了,跑勒么远哟。”
说着突然一下子抬头看钟:“糟了,你们才隔离完安?怕是错过车子了。”镇上现在只有早上九点和下午三点固定两趟去往县城和邻市的公车。
唐曼连忙安慰阿姨:“没事儿阿姨,我们打算在这边待一阵子。”
任棋:“阿姨你都不知道,我们就想回个家,都隔离七八个地方了。”
“哪个喊你们到处跑嘛?”
“阿姨,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去西北那边学习的。”
“学习,跑这么远的地方?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哦?现在那个啥子病毒,猖狂得很,你们还是注意到点儿。”
“会的阿姨。”然后大概说了几人的学校。
“女娃儿还是厉害,你们打算待好久诶?”
“还不知道,我们几个可能要待上一两个月吧?”
“那你们要住招待所啊?”
……
众人‘眼睁睁’看着任棋和阿姨越聊越嗨,口音也越跑越偏,最后约好下午两点之后去她街上的房子看看,走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已经喊上了‘嬢嬢’。
“嬢嬢,我们下午来找你啊,到时候去你家里看看先。”
“好的棋棋,你们慢点儿走哈。”
……
走回旅馆的路上,几人找自动取款机取了钱,又去逛超市。
小镇上那些可以摆宴席的饭店都关了,就零星一些小馆子还开着,超市则相反,小杂货店都关了,就两家大超市还开着,只是人也不多。
等结完账,每个人都拎了一大袋儿,离开还正好遇见了来超市的陈升他们,一群人聊了一会儿就分开了。
一个售货员出来,看着几个女生的背影一脸疑惑:那姑娘买的一堆米面油怎么没见着?还想问要不要叫人送来着……
回到旅店,不一会儿,六个女生七个男生又聚到了一起。
“怎么样,鸿浩出来了吗?”
陈志杰摇了摇头,鲁越说:“学校外面都拉了警戒线,不让靠近,后面出来的人检查之后都安排到各个旅馆了,我在派出所待到十二点都没看见他。”
陈志杰和鲁越之前做过志愿者,下山的时候协助警察提供了不少信息,后面也在帮忙,帮镇上的管理员做人员安排、信息统计,大家的流动人员证都是他俩盖的章。
当然是用的镇管理员的章,和学校管理员的章是一样的,但是那个章现在被陈志杰揣在口袋里不知如何是好。
陈志杰问:“盖完章就可以走了,但是现在联系不上鸿浩。我们现在怎么安排?”
唐曼指指冬日、任棋和罗一说:“我们四个打算先留在大石镇,不接着往下走了。”说完又看向赵知秋和毕瑶。
赵知秋和毕瑶也表示先停留几天。
最后大家都要暂时停留几天,只有三个男生决定坐下午两点去邻市的组合拼车,有两个家就在隔壁直辖市里,另外一个是想抓住最后机会进入市区。
三人经过售票点的时候看到空地里聚集了一群人,意外听到票贩子说接到通知隔壁直辖市晚上十二点封城,下午的大巴已经停了,一群出来的人都在拼私家车打算在封城之前进去,他们已经直接交了订金,等会儿就要过去集合。
“封城!”
“封城?怎么会……”
任棋眼睛瞪得像个铜铃,几个女生上午吃完饭去超市购物,然后又去医院领早上体检的单子找人盖章,回到旅馆还没来得及看手机,纷纷拿出手机打开国家信息中心APP,果然不到一个小时前发布了七八条通报信息,其中一条就是二十三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封城通报。
最后分开的时候,陈升把冬日拉到了走廊拐角。
看到冬日的眼神,陈升自动放开了冬日的手臂:“冬日,我们一起进市区!”
冬日没说话,陈升眉头紧锁:“我一定要把你带回京市!别的我们之后再说。”
昨天上午冬日就找陈升说了分手,前天还当众下了他面子,这两天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冬日看着这个青涩的少年此刻脸上真实的焦虑,突然释然了。
“不了,我留在这里。这么多城市封城,疫情严重,我也不建议你过去,能不能进去也未知。”
眼前的陈升还不是上辈子那个面目可憎的陈升,冬日早已清楚,不然昨晚也不会去把他激出来。
陈升还在解释那两个男生都是邻市户口,可以跟着他们居家隔离,现在的疫情和植物变异情况未知……
冬日和陈升对视,眼神温和,一秒,两秒,三秒……
冬日回到房间的时候,任棋和罗一也在。
唐曼开口:“冬日,我们现在就去找范阿姨吧。”范阿姨就是面馆阿姨,约好两点左右见面,现在一点多,也不算太早。
四人一起出了门,这次范阿姨的丈夫也在店里,见提前过来的四个小姑娘,问了几人要不要吃面就依次往汤锅里下了面条和馄炖。
范阿姨也坐下来和几个小姑娘聊天,说带小姑娘看完房子就要把面馆收拾了,过两天回乡下去。
看几人心事重重的样子,范阿姨笑了:“我街上的屋子有不少面粉和大米,菜没有多少,等会儿给你们搬点儿过去。莫担心,我们这个小地方又不会封,超市该开还是要开。”
等任棋四人吃完,叔叔守店,范阿姨就带着几人穿过一条街走了五分钟左右,到了一个门市前面,是冬日她们从学校出来走过的那条街,范阿姨用钥匙打开卷帘门顶上去,伴随着哗啦啦的碰撞声,门市一览无余,中间一个躺椅和几个小凳,靠墙一张木桌,两条长板凳,最里面还有横放着一辆摩托车。
看得出来门市是作为家庭客厅使用,中间一个楼梯连接一二三楼,就范阿姨和丈夫两个人住,两人住在二楼,三楼是空置的,房子格局有些奇怪,很昏暗,还有一股潮湿的气味,范阿姨带几人看完,看几人反应,连忙说还有一个房子在另外一条街。
走在路上还碰见一个带红色袖章的大叔开着一个银灰色的旧面包车,车窗户上用红绸带别着个大喇叭,远远就能听见车上放的方言录音。语调有些奇怪,冬日、唐曼、任棋和罗一都只能听明白部分词,范阿姨认识红袖章大叔,打了个招呼还上前攀谈了一会儿。
“哎呦,天老爷哦,这个疫情是啷个回事儿嘛。”范阿姨和大叔聊完,就快步带着几人走了,那个大叔还在沿街慢慢开着小面包车放录音。
范阿姨边走边说:“我们走快点,你们要租的话,就早点儿定了,赶忙去囤点儿东西,也是可怜哦,我那些米就送你们了,听说县城都乱了,学校里头也出事了,我今天晚上就回乡下去。”
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范阿姨位于另外一条街的房子小区外,镇上总共只有三条街,冬日远远就看见已经开到街另外一头的摩托车,有个同样绑红袖章的中年人撑着摩托车和店里的人说着什么,后座上也绑着个大喇叭。
范阿姨领着冬日四人进了一栋楼,这是一个半新不旧靠河的小区,有四栋楼,每栋六层,阿姨的房子在三单元三楼,不高不低,装修看着挺新,是范阿姨儿子的婚房,买了快五年了,但儿子和儿媳都在外省打工,每年小孩儿寒暑假过年才会回来,一直空置着,是个三房一厅。
进门的时候,冬日敲了敲金属制的防盗门。
范阿姨见了说:“门是我媳妇儿挑的,说是最好的牌子呢,这栋楼我们家最先安这个门。”
打开门就是玄关,餐厅和客厅挺大,光线通透,木色隔断也做得很精致,大件的家具蒙着米白色的布,杂物都放在中间的小房间里,之后范阿姨会把这个房间锁上,另外一个主卧一个次卧,四个人住正好。从主卧,厨房和客用卫生间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看见静静流淌的河水,还有两颗河岸边的树,从主卧窗户伸手出去都能扯到树枝。
厨房里的范阿姨看着已经抵在防盗窗上的树枝感叹了一句:“这树今年长的可真快。”
四人转了一圈都很满意,冬日记下范阿姨的银行账号,分别掏出身上的现金,凑了两个月的房租,算是押一付一,又添了一些,因为阿姨说会把家里的大米面条米粉还有冰箱里包好的馄炖饺子带过来。
原本大家都没打算这么快搬,但这会儿,任棋跟着阿姨去找管理员签字,以及去供电局缴费,罗一开窗通风开始打扫,冬日和唐曼出门采购,一切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范阿姨还给冬日从一个店面借了一辆带斗的小三轮车,打了个招呼让冬日用完了自己送回去就行。
超市里人很多,但看着都不是当地人,新鲜蔬菜和水果区几乎空了,空余昂贵的标签还贴在上面,想起范阿姨说让别买,等会儿带她们去大棚背菜,矿泉水让水厂送,就都挑了主食罐头和泡面,还有一些零食,幸好超市可以刷卡。
三轮车的斗堆得高高的,从超市出来,冬日和唐曼不约而同指向营业厅,两人相视一笑。
营业厅也有人,但是不多,上午接待过两人的销售员一看见两人就打了个招呼:“你们幸好过来了,再晚点儿我就把电话给别人了。”
卫星电话注册的唐曼的信息,选套餐的时候,冬日选了个最贵分钟数最多的年套餐,唐曼惊讶的看了一眼冬日,但是也没有反对,终于弄好,两人付钱的时候狠狠心痛了一把。
出门的时候唐曼走得极其缓慢,捧着卫星电话和自己的银行卡哭丧着脸:“我流下了贫穷的泪水……真的,一滴也没了。”
“噗……”这真的是冬日认识唐曼以来在她脸上见过最生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