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公子慎于言

8、记忆

　　从茶饮厅出来后，邓霁有点心不在焉，然后就不小心撞到一个孩子。

　　“对不起，你没事吧。”邓霁赶紧扶起倒地的孩子，并急问道。

　　小女孩默不作声，只是摇摇头。

　　“你是......”邓霁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竟是邓玉丽的女儿。

　　“姐姐，你不要和刚才那个老师一起，我不喜欢他，他是坏人！”小女孩说道。

　　“你为什么觉得老师是坏人呢？”邓霁好奇的问道。

　　“因为他会咬人！我和我的好朋友都被咬了。”

　　“怎么会咬人呢，他咬你了吗？”邓霁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和善的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点点头。

　　“那他咬你什么地方了？”邓霁小心翼翼的道。

　　小女孩犹豫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捂住嘴巴，眼神中流露出害怕的情绪：“老师不让我说”。小女孩说完就跑掉了。

　　邓霁虽然有疑惑，但是眼看火车就要出发了，她也没有想那么多，她赶紧赶到火车站开始检票。

　　但她不知道的是，邓启耀一直跟在她的后面，看她进了火车站才转身离去。

　　“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不然......”邓启耀将燃尽的烟头丢在地上，然后用脚狠狠的踩灭。

　　是夜。

　　邓霁歪头靠在窗边，火车在轰隆隆的开着，火车内坏境很不好，有些没有座位的人或坐在过道内，或者横躺在过道内，行李将唯一的空隙挤的满满当当，还有各种食物的气味混合着汗臭和脚臭，让人头晕眼花。

　　邓霁带着口罩，在火车的鸣笛中，渐渐的有困意袭来。

　　邓霁睡的并不安稳，她的眉头紧皱，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充斥在邓霁的脑海中，毫无逻辑头绪可言。

　　终于在邓霁的不耐烦中，繁杂的画面终于消失了，但随之出现的则是被邓霁刻意埋藏在脑海深处的事情。

　　那是邓霁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在意识还没有完全形成的小时候觉得没有什么，这只是一个小游戏，但当成年后，有了自己的三观和独立认知的时候，才知道这样的事情是罪恶的，是违法的。

　　熟悉的巷子，熟悉的小伙伴，熟悉的小秘密，还是那伸向自己的罪恶的手......

　　邓霁惊醒了过来，她的额头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想起来了，是他，一些不知道是小时候的不记事还是被刻意忘掉的记忆随着这场梦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是他！那个人的手腕处有颗痣，痣位置和邓启耀手腕处一模一样。

　　遇到邓启耀后自己的一系列的反应全都有了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厌恶，无法抑制的害怕。

　　自己该怎么办？是回去找到邓启耀和他对峙，还是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但一想到自己以后都会想起那个令人恶心的人，邓霁就没法接受。

　　那能如何呢？报警？

　　自己没有证据，况且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就算自己报警，也无法给邓启耀定罪，反而自己可能会遭受到社会的舆论。

　　回去起不了任何的作用，让自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又心有不甘。

　　如果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能自己会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但既然知道了，就一定要把心中的这根刺给拔出来！

　　邓霁捂着头昏沉的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妃妃，如果你有一件事情，不解决的话会一辈子心绪难平，自己被自己折磨，如果面对则不一定得到想要的结果，还会撕开你丑陋的伤痕，你该如何选择？’

　　将信息发出去后，邓霁便心中忐忑的盯着手机。

　　她也不知道对面会做出哪种回答。

　　很快，视频就打了进来，熟悉的铃声响起，周围一些睡觉的人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邓霁连忙挂断视频。

　　‘我在火车上，车厢里很多人都在睡觉，我不好接视频。’邓霁向对面解释道。

　　邓霁清楚这只是借口，虽然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她不想用现在的状态面对妃妃，她怕被妃妃发现端倪，也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

　　过了一会，对面才发来消息。

　　‘你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这不像你啊。’

　　‘我会老家，看见了一件事情，所以心有感触。’邓霁说谎了，她还没想好这件事情该怎么跟妃妃说，说了怕她担心，但更怕她不喜自己。

　　‘我会选择第二种，虽然撕开伤疤会痛，但比一辈子都受折磨要好。’

　　看着面前的信息，邓霁还有些茫然的眼睛坚定了起来，她闭起眼睛，细细的思考。

　　邓霁在中途就下车了，她打算回去。

　　“肖肖哥，是我，邓霁。”邓霁拨通邓肖肖的电话。“我想问一下邓玉丽她现在的手机号是多少啊？”

　　邓霁将号码记下来。

　　“谢谢肖肖哥。”

　　挂断电话，邓霁不禁想起了那个说老师是坏人的小女孩，她有一种直觉，那个小女孩正在经历着和自己小时候一样的事情。

　　邓启耀还没有收手，并且现在可能因为身份的原因更能轻易的得手。

　　“喂，是邓玉丽吗？我是邓霁，我有很重要的事想找你聊聊。”

　　进入饭店的包厢，邓霁和邓玉丽相对而坐。

　　“我们从小时候到现在差不多有十多年没见了吧。”最终还是邓霁打破了沉默。

　　“你叫我来就是叙旧的吗？没有事我就先走了。”看来邓玉丽没有长聊的打算。

　　不过邓霁也不是擅长聊天的人。

　　“等一下。”邓霁止住了邓玉丽起身的动作，“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和小伙伴们玩耍吗？”

　　“你想说什么？”邓玉丽的面色并不好。

　　“你记得。”邓霁肯定的说：“当时有一个大哥哥要和我们完‘爸爸妈妈的游戏’，他当‘爸爸’，小女孩们当‘妈妈’，我记得当时我是第一个当的‘妈妈’，而第二个当‘妈妈’的......”

　　随着邓霁的讲述，邓玉丽的脸色越来越差：“够了！”

　　“第二个当‘妈妈’的人就是你。”邓霁还是说完了。

　　“你什么意思？！”邓玉丽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语气嘲讽：“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来羞辱我的吗？别忘了，你也是被猥亵的人！”

　　“我知道。”邓霁点点头，拳头已经在桌底纂的发白。

　　“你知道了屁！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邓玉丽面含愤恨。

　　“因为我？”邓霁是真的疑惑了。

　　“当时你游戏结束了之后，我问你那个人在和你玩什么游戏，你怎么回答的？”邓玉丽问。

　　“我没有说话。”

　　“对，你就是没有说话。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不一定玩这个游戏，我也就不会到今天还会时不时的做噩梦！”

　　“你在迁怒我，”邓霁冷静的说道：“且不说当时我是年龄最小的，因为没有人教导，我根本描述不出来那是什么游戏，况且后来别人问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有说吗？”

　　“他逼我发过誓。”邓玉丽呐呐的说。

　　“那么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被逼发过誓呢？”邓霁给邓玉丽倒了杯水，安慰道：“我们当是年龄都太小了，分不清是非对错，有罪的不是我们这些受害者，而是那个凶手！”

　　“凶手？”

　　“凶手！”邓霁握住邓玉丽的手说道：“他是凶手，他在犯罪，他应该受到惩罚！”

　　“没可能的。”邓玉丽摇摇头：“那么长时间了，没有证据，而且我早就忘记他是谁了，记不清了。”

　　“我记得。”

　　邓玉丽猛的抬头看向邓霁，邓霁的眼中充满火焰，她一激灵，马上意识到邓霁来找她是什么意思了。

　　她慌忙的抽出手，“我不干，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不会把它翻出来的，我还有家庭，我还有女儿，我劝你也不要，没用的。”

　　邓玉丽起身往门外走，她很后悔来这里。

　　“他叫邓启耀。”看着邓玉丽急切的步伐，邓霁快速的说道。

　　邓玉丽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头。

　　“很熟悉的名字吧，他就是你孩子的老师。”邓霁缓了缓：“我遇到了你的孩子，她跟我说她不喜欢老师，老师总是咬她和她的朋友，说她老师是坏人。我怀疑她在遭受一些不好的事情，还有她的朋友，或许不止两个人，或许是更多......”

　　“你骗人。”邓玉丽不可置信。

　　“我骗没骗你需要你自己去查证。”邓霁真诚的看着邓玉丽：“这十多年不止你会做噩梦，我有时候也会梦到这些，难道你想让你的女儿之后也活在这个痛苦中吗？”

　　邓玉丽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耳边还想起邓霁说过的话。

　　“我们总以为年纪小就能忘记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事实证明记忆是强大的，它总能在你想忘记的时候折磨着你，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不再让这种不好的事情发生，阻挡住孩子面前的恶魔，让孩子能无忧无虑的成长。”

　　“小贝，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邓玉丽柔和的问自己的女儿。

　　“还好。”张小贝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那你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啊？”

　　张小贝手指头抓着衣摆，摇摇头。

　　“那有没有什么人让小贝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呢？”邓玉丽继续问道。

　　张小贝继续摇摇头，还是沉默不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孩子再也不像其他的小孩子一样活泼好动了，可笑自己一直都没有注意，还觉得是自家的孩子懂事。

　　“那今天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呢？”

　　“没有。”张小贝说道。

　　接下来无论邓玉丽问什么，小贝大多数要么点头要么摇头，这让她有点自责，自责之前和孩子的沟通不够，导致孩子现在已经不信任自己了，也不愿意和自己沟通了。

　　“好了，妈妈不问了。”邓玉丽很沮丧，“那我们先去洗澡，洗完澡我们再吃饭。”

　　张小贝摇摇头。

　　邓玉丽皱眉，“小贝乖，洗完澡才可以吃饭，不然身上脏脏的。”

　　“不想洗。”张小贝懦懦道。

　　“小贝为什么不想洗澡呢，洗完澡就会变得香喷喷的哦。”邓玉丽耐着性子引导着。

　　“疼，不想洗。”

　　“疼，哪里疼，是摔倒了吗？”邓玉丽关切道。

　　“不是，是这里。”张小贝用手指了指尿尿的地方。

　　邓玉丽心里一紧。

　　“那让妈妈看一看好不好？”邓玉丽强压着恐慌感温柔的对张小贝说。

　　“那看完是不是就不用洗澡了？”张小贝问道。

　　“嗯。”

　　“好。”张小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邓玉丽拉着张小贝的手进了浴室。

　　几分钟后，邓玉丽面无表情的走出了浴室，只是她那颤抖的手出卖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饭桌上，邓玉丽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大口的吃饭，自己却实在是吃不下去。

　　“小贝，你在学校有没有人碰你衣服遮住的地方啊？”

　　张小贝摇摇头。

　　“小朋友不能撒谎哦，撒谎的话会长长鼻子的。”邓玉丽吓唬道。

　　“啊？”张小贝连忙捂住自己的鼻子，一脸犹豫纠结：“可是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可是妈妈不是别人啊，你可以把秘密告诉妈妈。”

　　“不行，老师说就算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也不能告诉。”张小贝摇摇头。

　　“那你悄悄的告诉妈妈，妈妈不跟别人说，这样秘密就不会被其他人知道了。”邓玉丽说道。

　　“可是......”

　　“不听妈妈话的小朋友是要长长鼻子的，小贝想长长鼻子吗？”

　　“不想。”张小贝疯狂的摇头。

　　“那你趴在妈妈的耳边悄悄的说。”邓玉丽将身体倾向小贝。

　　张小贝挪到妈妈身边，凑在邓玉丽的耳边低声的说着。

　　等到张小贝说完邓玉丽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妈妈，你怎么了？”张小贝看见妈妈哭，开始慌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你没有错，小贝没有错，错的是别人。”邓玉丽擦了擦眼睛：“妈妈没事，只是妈妈的眼睛里进沙子了。”

　　“小贝自己吃饭，吃完就是睡觉，妈妈下楼买个东西。”邓玉丽跟小贝说完这句话就快步走出了家门。

　　一出家门邓玉丽就控制不住无声的哭了起来，她用脑袋狠狠的撞击手臂，“邓玉丽，你怎么这么蠢，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

　　当真相摆在面前，往日被忽略的细节就越发的清晰。

　　“妈妈，我不想去上学了。”

　　“妈妈，我不喜欢我们班上的老师，他太可怕了。”

　　“妈妈，我不想穿裙子了。”

　　“妈妈，......”

　　面对女儿的这些问题，自己是怎么做的呢，只是随口的回答，敷衍的对待。

　　“我早该发现的，都怪我，都怪我！”邓玉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良久，邓玉丽终于从有些崩溃的情绪中出来。

　　她静默一会，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拿出了手机，播出了号码。

　　“喂，我是邓玉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