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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如愿以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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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为什么不追上去?”梁云熙对着那个高大的背影问道。
白易转过身,瞪了梁云熙一眼,冷声喝道:“我下的命令什么时候轮到可以由你来过问了?”
“我……”梁云熙一时间低下头,用力的咬着嘴唇,接着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不明白那几个东瀛人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就地解决了他们?!”
白易看了看他道:“云熙,我们这次的目的只是要给旭日干沉重的打击,逼他拿出最后的实力,现在他已是全军覆没,人也逃离了天池国,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那些个东瀛人要逃便让他们逃吧。”
梁云熙闻言面容轻微抽搐了一下,在他眼中的白易对任何事一向都是赶尽杀绝,丝毫不会留情,何况还是那几个背叛了他们的东瀛人。白虎等人逃出重围的时候,个个已是身负重伤,只要兰军追上去,他们必然只有死路一条,可就在这时,白易却下令撤兵退出天池国界,梁云熙实在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白易为何要放了他们!
“丞相,属下有话还是不得不说,”梁云熙低着头,沉声接着说道,“若是真的就这样放了樱井他们,岂不是等于放虎归山?等他们回到了东瀛,说不定就会给大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请丞相……”
“好了!你不必说了!你想说的话我心中很明白,但我们必须放他们离开。”
白易打断梁云熙的后话,深邃的双眸凝望着远方,方才经历的一切,让他动荡的思绪无法平静下来,白易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早已被自己断定死了的人,居然会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并且还是那么鲜活,那么——威严。
梁云熙听出了白易语调中透露的无奈,可他却想不出白易为何会这般无奈,小声问道:“属下敢问……丞相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易顿了顿,长叹一声,道:“云熙,你知道我做任何事一向都有理由的,对不对?”
“是。”梁云熙恭恭敬敬的答道。
白易点头,淡淡说道:“但这次我做的这件事,却没有任何理由。你想知道是为何么?”
他说着看了梁云熙一眼,又再次放目远方道:“只因我遇见了一个人。是他要我放了樱井他们。”
“一个人?”梁云熙疑惑的问道,以白易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除了当今圣上以外,还能有谁能够指使他?梁云熙越想越觉得蹊跷。
“不错,一个人!”白易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眼中发着寒光,一字一句道,“一个你没有见过,但却一定知道的人——兰享天!”
梁云熙猛然瞪大了眼睛,白易说的这个人他的确知道,不仅他知道,只要是大兰人就没有谁不都知道这个人,一代帝王,坐享天下,风流不羁,妙染创世繁华。
“兰帝……?!不,应该是前朝兰帝!他、他不是在十年前已经……怎么会……”
白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冷道:“他还没死,他一直都活在这个世上!”
梁云熙道:“这怎么可能!他竟然还活着?!那他和东瀛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和那几个东瀛的关系说来可就话长了,”白易将事情的经过向梁云熙简略的说了一遍,定了定神又道,“我也实在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那个人仿佛还是和十年前一样,那么敏锐,那么尊贵,即使他一身谦和,我却还是能够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一切的一切简直就和十年前的一模一样!”
白易说着,双眼焦黑的愤怒开始变得暗红,从瞳孔中放射的光芒却比刀子还要锋利,他似乎狠不得将那十年从自己的人生彻底剪掉,撕碎,焚烧。
梁云熙发现白易周围的气场逐渐接近冰点,变得异常,当下轻声问道:“丞相,那他要回大兰么?”
白易冷笑一声道:“哼,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愿意回去,毕竟发生了那件事,他若回去又有何姿态来面对皇上?”
梁云熙点头,想了想道:“那就好,那就好……”
“可这也不一定,”白易话锋一转,又沉声道,“那个人一向行事变化多端,十年来我从来没有猜透过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所以他会不会回大兰,这个还是个未知数。但比这些,我却更在意我们的那个计划。”
梁云熙一惊道:“难道他真的有什么天大的能耐,会对丞相的大计造成威胁?”
“他有。你要相信,他一定有这个能耐。”
白易说着,背在身后的双手已握紧了拳头。他知道兰享天自幼一世轻狂,从不把任何东西放进眼里,包括大兰,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从小到大玩得十分得心应手的一颗玻璃球,就算有天不小心将之摔碎,他也不会有一丝伤心难过。
只因为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兰享天轻傲的心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那个人走进他心房的足迹,那个人荡漾他心湖的涟漪。
兰享天命本风流,目空一切,最终却还是甘愿为了那个人,宁负弱水三千,也只为取此一瓢。
那是一场风流与爱情的徘徊,那个人赢了的是兰享天的江山和真爱,输了的却是自己的真心与寂寞,他将风流还给兰享天,但兰享天却将这风风流拒之千里之外,只为他一爱至斯,只为爱柔肠寸断,弃袖天下。
那个人是他永远不能被别人触碰的底线,一旦有人侵犯这条底线,他便会疯,便会狂,甚至变得不再是个人。
但白易纵使知道这些,却还是不得不去将那个人毁灭。只因那个人根本就不配做大兰的君主,兰享天可以将这江山拱手送人,可他白易却做不到!没有人知道大兰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那是他跟随先帝一方土地,一座城池,用生命和鲜血拼搏而来的,他决不允许大兰变成这些小孩手中一场爱情游戏的筹码!
既然兰享天不在乎大兰,那么这天下理应是他白易的!只有他,才真正的有资格,有能力成为这大河江山的君主!
白易想到这里,没有血色的面容变得更加坚定,双瞳闪烁的寒光越发犀利,他又沉默了半晌,对梁云熙缓缓问道:“先前让你查蕫言的底细,查得可有眉目了?”
梁云熙回过神来,沉声道:“是,属下已经全方位的调查过他,可得到的信息却异常的少。只知道,他的父亲是流鸢教的创教人,蕫言自幼生长在永明山上,但到十六岁时,他却突然下山离开流鸢教,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两年后他父亲因顽疾去世,他才再次出现继承流鸢教教主之位。”
白易道:“那他失踪的两年,是干什么去了?”
梁云熙道:“这个、属下的确查不出来,没有人知道他这两年去了什么地方,干了什么事。蕫言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就好像他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实在叫人无从查起。”
白易点了点头,厉声道:“你继续查下去,没有人能够真的凭空消失,除非他不是人,而是个鬼。这个人对我们的计划关系重大,我总婴感他与大兰绝对有着令人意想不到的瓜葛,否则他又为何要看着大兰消亡?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失踪的那两年说不定就与大兰有关,你大可着手从这方面去调查。”
梁云熙恭声道:“是!属下遵命!”
白易淡淡的看了梁云熙一眼,不语便转头眺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沙丘,不住长叹一声,一颗动荡的心渐渐恢复起初的平静。
他缓缓的将双眸合上,眼中的黑暗挣扎着一些零碎的画面,似乎将他所有的思绪都带回到了十年前。
白易细细的回忆着,那一年所发生的一切,依旧还是如此的历历在目,这天下,在那时本应该就是属于他的。
可到如今,他却又多等了整整十年!
十年的岁月,任对谁来说都是个不短的时间,一个十年可以摧垮一个人的斗志,磨平一个人的棱角,也能够轻易带走一个人青春,人苦活一世,又有几个十年是你可以大方挥霍的?
十年,对于已经失去了激情与青春的白易来说,真的是太久太久了……
兰享天,十年前我能把你置之死地,十年后我却同样可以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旭日干看着乌恩奇。
阳光反射的是他黯淡的双眸,他全身的力量都在一点一点的蒸发,唯独他的眼睛虽无神,却仍旧充满着魄力。
“你真的有亲耳听到大兰那批部队说是去天池找援兵?”王者的声音沙哑,但语调却异常的平静。
乌恩奇在王者的注视下,全身开始颤抖,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心脏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抖动着,男子一瞬不瞬的望着旭日干,在烈日下,却宛如置身地狱般的冰窖,已被冻死的是他在旭日干炙热的怀抱下,侥幸存活的温暖与希望。
“你……真的有听见么?”
旭日干动着干裂的双唇,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粉碎着乌恩奇另一个自己。
“你说的都是真的……?”
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么?他若知道真相会怎样?我若真的在他面前拔刀,他又会怎样?
乌恩奇垂下头,自嘲的想着自己捏造的一切谎言,竟看不见如今的结局,男子嘴角无力的荡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你在怀疑我?你终于还是怀疑我了……”
旭日干看着乌恩奇隐藏在影下的笑容,瞬间惊异得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为何乌恩奇会笑,笑得如此得痛苦。
自己在怀疑他么?在怀疑一直以来都深信不疑的人?旭日干问着自己,但却无法找到答案。
当时若不是从乌恩奇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他们也断不会如此毫无顾忌的出征,他旭日干也更不会败得这么狼狈,这么彻底,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完美的圈套,但他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踏入这个圈套的都不知道!
他不相信乌恩奇么?也许他更不相信的是他自己。
旭日干一把用力的抓住男子僵硬的手臂,面容苍白的沉声道:“乌恩奇,我想要弄清楚这次的出征自己到底是错在了什么地方!我的战士们都死光了,艾青也牺牲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感受,我不能再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连累整个湖梭,所以这个问题我必须要问,乌恩奇,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听见了?”
乌恩奇抬起头看着旭日干,苦涩的笑容就冻结在脸上,旭日干抓着他手臂的力度越来越大,但男子却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痴痴的看着旭日干平静道:“你想要我怎么回答?你想听我说是,还说不是?”
“别这样,乌恩奇,”旭日干认真的看着他,轻叹道,“我只想听实话。”
一语犹尽,男子霍然起身,一把挣脱开旭日干的束缚,他摇晃的站在沙漠中,仰头看着火焰般的烈日笑着,眼睛里闪烁的是讽刺,笑容里刻下的却是疲惫。
无情的光芒刺在他的俊美脸上,把那一个无奈而酸涩的笑容衬得扭曲,衬得沧桑。
乌恩奇颓丧的摇了摇头,笑声中带着一丝哽咽道:“呵……好、好,实话,你想听实话……我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
“乌恩奇……”旭日干已空的思绪,本能的念着男子的名字。
他看着乌恩奇绝望的表情,在光影的辉映下,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断翅的蝴蝶,破碎了美丽,释放了悲哀,他再也无法飞过的不是那片无尽的沧海,而是在他心里那一潭无法流动死水。
乌恩奇大笑。猖獗的笑声仿佛可以尖锐的刺破长空。
他嘲弄般的对旭日干说道:“你想知道的真相很简单。不错……是我骗了你……一直以来我都在骗你,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哈哈……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乌恩奇妖冶的双眸看向旭日干,就算他再怎么狼狈,他那双诱人的眼睛,无论何时都充满着囧囧魂魄的魅力。
王者被乌恩奇的疯狂的模样,吓得出神,他根本不敢再往下多听他说一个字,只是嘴中不断喃喃道:“不……乌恩奇……不是的……”
但乌恩奇却没淤多看旭日干一眼,他继续着他的摇摇欲坠,断翅的蝴蝶,挣扎着张开他的羽翼,仿佛在对苍天呐喊:“你猜不到?呵……旭日干,我来告诉你是为什么——因为我是大兰人,你知不知道,我个大兰人!我身上流的是大兰的血液,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奸细!
你向来聪明一世,可却重头到尾相信的都是一个敌人,哈哈哈……很有趣吧?不错,我根本没有听见大兰的部队要去天池找援兵,那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谋!而我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囧囧不断博取你的信任,让你心甘情愿走进去,再让你生不如死的爬出来!是我杀了你的战士!是我杀了艾青!是我……都是我!因为我是大兰人!哈哈哈……”
乌恩奇仰天癫狂的大笑着,但笑声却是悲鸣!
他说出来了,他终于把一直压在胸口的话全部说出来了,不再是谎言,也不再是欺骗……
乌恩奇猛然地抽出腰间的剑,白亮的剑锋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
他将剑拿近眼前,细细的打量着,眼神是从没有过的解脱。
他没于演戏,他累了,是真的累了,什么大兰,什么荣耀,什么仇恨……他都恨不得一脚踢开,这种人生他真的已经受够了!
乌恩奇想逃,想离开这个世界,可他每天却还像狗一样窝在狭隘的狗洞里生活,是了,从来没有人可以逃避命运的枷锁,真正的离开这个世界,在这世上能做到这点恐怕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死人!
乌恩奇看着手中白亮的剑,他想死,他想尝尝死亡的滋味,在另一个没有大兰,没有湖梭的世界,寻找一处永恒宁静的角落。
他将剑锋紧贴在自己喉前,对他来说这已再不是一场谋里的精彩画面,而是他告别演出的潇洒落幕。
剑,划过咽喉。
乌恩奇如愿以偿。
这场无聊的游戏,他已经不想再陪旭日干继续玩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