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命（重生）》飞萌

21、合理

　　兰霜再一次睁眼的时候似乎已是第二日的正午，浅金色的阳光从秦羿披风的缝隙照了进来，在她侧脸留下碎裂的光斑。

　　她呼吸平缓，伴着秦羿的心跳声，她难得睡了个好觉，她微微动了动，秦羿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

　　“醒了？”

　　“嗯。”她稍稍直起身子，与他拉开了极小一段距离。

　　“饿吗？”

　　她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有一点。”

　　她偏头看了看外面，他们走的似乎是条小路，路上来往的车马很少，是她没有见过的景象。

　　“这是在哪里？”她问。

　　“灵州城外，过了灵州便是我的驻地，我们已经离开西梁了。”

　　她看着身旁慢慢后退的松林，听着秦羿离开西梁的话语，心里难免有些泛酸。若是母后知道她一去不回，一定会整日以泪洗面的吧？

　　她微微出神，总是一不小心就陷进情绪的漩涡，秦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又开口问她：“要不要尝尝灵州的汤饼？”

　　她回神，抬头看着秦羿，“好。”

　　“那你抓紧我。”

　　兰霜还是迟疑了一下，昨夜是她太累太疲倦，再加上脑子还有些不清楚，因此她与秦羿的亲密动作她根本无暇细想。

　　可她现在神思清楚，甚至因为睡得好而精神抖擞，她又怎么能忽视两人这不尴不尬的关系，从而做出更亲密的举动？

　　她很犹豫，秦羿却十分果断，他直接扬鞭加速，一点不给她多余的思考时间。她又因为惯性撞在了他胸口，她的心跳骤然加速，两颊的温度逐渐升高，是不是沉默才是化解此刻尴尬最好的办法？

　　她似乎只能顺势而为。

　　接近灵州西城门，秦羿总算是慢了下来，而怀中的她寻着机会便悄悄与他拉开距离。她的这些小动作尽收秦羿眼底，他无声弯了弯嘴角，就这样也很好，他有的是时间。

　　进了城他便下了马，兰霜独自骑马倒是让她自在了许多。秦羿牵着马来到一家杂货铺子前，他在门口的油布棚下停留片刻，兰霜再对上他视线时发现他手中正拿着一双小巧的布鞋。

　　他的一系列动作十分自然，以至于兰霜自己也没能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她脚上那双鞋的大小出奇合适，她有些惊讶，毕竟秦羿这幅长相一点也不像是如此细心的人。

　　他牵着马继续往前走，街巷两旁招摇的布幡就从兰霜身边擦过。灵州城离西梁不远，这里的百姓在饮食和衣着打扮方面多多少少都会受到西梁的影响，因此兰霜并没有太多陌生的感觉。

　　他停在一家名叫毛记的汤饼铺子前，他想伸手抱她下马，她却道：“我可以自己下来。”

　　他收回手，却也留着一边肩膀给她，以防止她腿伤无力需要支撑。她刚站稳，秦羿又朝她伸出右臂，示意她可以撑着，她飞速思考了一瞬，还是决定不让他尴尬。

　　两人进店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店内招呼客人的小二热络迎上前，一见着秦羿便笑道：“秦公子来了，好长时间没见您了，近来可好？”

　　“都好，照老样子给我来两份。”秦羿说完，那小二的视线忍不住在兰霜身上停留了片刻。

　　秦羿察觉到他的目光，又催促道：“快去吧。”

　　“好嘞！”他爽快应下，两步一回头去了后厨。

　　兰霜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他：“你常来吗？”

　　“很长时间没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替兰霜倒了杯茶，“这里都是些寻常百姓的吃食，你若是吃不惯我再带你去四方楼。”

　　她摇头：“不必了，我也没那么难养，赶路要紧。”

　　他微微一弯嘴角，笑容一闪而过。

　　兰霜看着那小二离开的方向，并未察觉秦羿这稍纵即逝的神色，她又问他：“你不是驻扎在定州吗？为什么灵州的小二会与你这般热络？”

　　他抬起茶碗浅饮了一口，答道：“我在灵州长大。”

　　“竟是这样？”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都说他是明昭侯的私生子，难不成他的母亲会是灵州人？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如果她是秦羿也许她也不会想让人知道这些私隐之事。

　　“我能进你的军营吗？”她突然开口问，秦羿放空的眼眸迅速聚焦在她的脸上。

　　她怕他误会，忙解释道：“我听二哥说在边防一事上大魏常与西梁合作，若是西梁军中真有叛徒，兴许通过两军之间的合作能看出些端倪。”

　　其实她不说秦羿也会这么做，但她说了，他也很乐意陪她多说两句话。

　　“可以，那你......”他顿了顿，“以什么身份进我的军营呢？”

　　“你的副手？”她试探着问，随后又立马否定道：“不行，我太弱了，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你的军师？”她又摇摇头，“算了吧，我没那大智慧。”

　　她将秦羿身边能够用得到的身份都想了一遍，结果却是有些沮丧，“难道我只能在你营中做个小兵吗？那是不是离你太远了？许多事情好像都不太方便。”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但秦羿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他突然就想起了她昨夜的声声呼唤，她在中了迷药之后为什么会喊自己的名字？昨夜林中有薄雾，她应该看不清自己才是。

　　难道她早已发现自己在松林的位置？

　　两人各怀心思，是端上桌的汤饼将两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端来汤饼的人是店里的掌柜，她是个精瘦的妇人，看上去已过半百，但面容十分和善，特别是在面对兰霜时，格外热情。

　　她多端上一碗桂花蜜元子，冲着兰霜笑道：“姑娘是第一回来老身的铺子吧，方才刚出锅的蜜元子，烦请姑娘帮老身尝尝口味，不知姑娘可愿意？”

　　兰霜有些惊讶，她看了秦羿一眼，见他点了头，她才笑着应下了。

　　她站在桌边没有走，兰霜便拿起汤匙尝了一口，而后笑道：“桂花馥郁，元子软糯，又香又甜，口味不错，掌柜的好手艺。”

　　掌柜的一听兰霜赞不绝口，立马笑得合不拢嘴：“姑娘真是人美心善，秦公子好福气嘞！”

　　掌柜的说完倒是潇洒走了，却留下两人干瞪眼，秦羿也没想到掌柜的会这么说，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几年前因为一些事帮过这家人，他们一直记在心里，此次见了你，兴许是想献殷勤，结果却是误会了。若你觉得打扰，以后不来了。”

　　兰霜倒是没有觉得打扰，但结合之前被玲珑她娘误会与齐心关系的经历，她难免会觉得，这世道对姑娘们固有的印象似乎是太过狭隘了。

　　难道姑娘们不能是单独的存在吗？为什么一定要与某位男性联系起来姑娘们的抛头露面才变得合理？

　　她手上搅动汤匙的动作明显漫不经心，秦羿很会看她的眼神，这熟悉的失落，他并不是第一次见。

　　他开始没由来心烦，看来那位大夫在她心中的位置，一定是无可替代，仅是掌柜的这番随口之言她便如此耿耿于怀。

　　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食欲全无。

　　兰霜是个反应慢的，她并没有察觉到秦羿的不对劲，见他放下筷子反倒是问起来：“吃饱了吗？”

　　秦羿没说话，那张熟悉的冰山脸又出现了，兰霜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他是因为掌柜的方才那番话生气了？可她怎么听都觉得是自己吃亏了，他又生得哪门子气？

　　兰霜也没有理他，独自挑起碗中的汤饼往嘴里送，他吃饱了自己可还饿着呢，她得多吃点才有赶路的力气。

　　秦羿就这么安静看着她吃完，两人起身离开铺子，那掌柜的还硬塞给兰霜一盒桂花糕，她推拒无果，只好收下。

　　出了汤饼铺子的门兰霜提议让秦羿再买一匹马，谁料他直接说：“没带钱。”

　　这的确是曾经腰缠万贯的兰霜无法想到的情况。

　　没办法，她又让秦羿与自己共骑一马。不，应该说是秦羿让给了她位置。

　　她有些心不在焉，心里还在想着到底以什么身份留在他的军营还能不被旁人闲话，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问一问他。

　　“秦羿。”她微微转头，发丝扫过秦羿下巴，带起一阵痒意。

　　“嗯。”他淡淡地应。

　　“我以什么身份进你营中才最合理？”

　　“你愿意是什么身份，什么身份就是最合理。”他的语气听来没有多少认真，像是在随口敷衍她。

　　她有些恼了，转身对上他的眼睛，“你说了跟没说一样！那我要做将军，要取代你在军中的位置，你也觉得合理吗？！”

　　她眉头微皱，一双大眼睛里装满了恼怒，他见她这气鼓鼓的模样反倒是笑：“你想做将军，那我便做你的副将，这样就合理了。”

　　他的笑意渐深，兰霜却有些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清楚他乐从何起。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秦羿自己清楚，他的高兴全部来自于她的眼睛。她的眼里没有失落，只独独印出自己的模样。

　　兰霜这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些哭笑不得。她自认为多少有些公主脾气在身上，但一对上秦羿罕见的一张笑脸她便没了生气的理由。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没法对好看的人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