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样江湖(古言)》老鬼庄

77、七十七

　　恨尘欢一辈子？他，那个他？
　　良久，尘夕移动麻木的双腿，走到古树下，缓缓的靠下。这期间她一直都是那副呆滞的表情，只有那水灵的眼睛里面还有那么些情感，还能让人觉得，她是在思考着的。
　　尘欢那所谓的事实，让尘夕是吃惊不小，可又与其说吃惊，倒不如说是犹豫，是开始动摇了。她想过不要开晨曦门，她也又不开的信念，可若尘欢说的真的是事实，怎么办？
　　若真是事实，她还能理直气壮的说，我不会帮你们开的。
　　若真是事实，恐怕她连说帮你们开，都没资格了，那是她爹呀，亲生爹呢？
　　若真是事实，她能为了自己能活着就舍弃那个爹的命么？好笑的是，她最珍贵的命，还是那个爹拿命换来的呢。
　　原来到头来，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连命都不是自己的。
　　“呵呵……哈哈……”尘夕那近乎绝望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崖顶上，凄楚、悲凉、颤人心魂。
　　尘夕仰着头，闭着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没入发间，尘夕不敢睁眼，也不愿睁眼，这浑浊不堪的世界呀，她是真的不愿意再看见了，不想看见了。
　　好呀，好呀，开吧，开吧，开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尘夕很听话，听话得很沉默，沉默得让人有那么些害怕。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动那些顽固长老们放这么多人进来的。尘夕没有与任何人说她要开晨曦门的事情，他们似乎都默契十足，一个一个的走进了古寺。
　　姑姑来了，终日的坐与她坐在一起，帮她调息灵气；裘老爹也来了，终日的熬汤煎药，帮她争强体力。天阎来了。欧若也来了，还带来她的皇帝夫君。大王、欧芷、欧雅、欧莱，总之是，能来的不能来的，全部来过了。只是除了谷澈与尘欢，至从那天以后，他们便再也没来过了。
　　尘夕虽然不曾在说过话，但是她心里也明白，她该要感谢他们的，他们都尽力的在帮她。
　　天阎似乎不像从前一般的闹了，尘夕终日不说话，他也终日的坐着沉默。尘夕不知道天阎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姐姐，他一定也很为难。或许天阎是早就知道的吧，或许至始至终他们要隐瞒的都只有她一个人。
　　欧若倒是没有变，趁姑姑不在的时候一直的跟她说话，话的大致意思也就是，叫她不要那么笨，不要开晨曦门，有欧若在，谁也不敢为难她。还有就是什么谷澈配不上她，他不配与她在一起。可每回话说到这边的时候，就总是会被她那个皇帝夫君给硬拽走。于是两人便又开始了一番唇枪舌战，尘夕觉得，或许他们是幸福的，就算是在吵架。
　　日子一天一天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隆冬，灵力恢复得很好，有姑姑的引导和裘老爹的治疗，那力量现在是与她一体了，很牢固，很有安全。不会像上次那般虚了。她现在是有底气的。
　　也就是在这时候，尘欢与谷澈回来了，还带来了初痕，她那陌生的亲爹，那个拿性命换她性命的亲爹。尘欢说得没错，他们的确长的很像，几乎可是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他的面庞要刚毅些，而她的却柔和些。看见他的时候，尘夕心里头没有太多的悲痛，反而会有一些暖暖的安心溢出来，她不晓得是否应该称那安心为感动。总之，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他。或许根本就不恨，从来都不恨。
　　谷澈清瘦了很多。那双摄魂的桃花眼在见到她的时候清亮了许多。这点尘夕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可她却没有在逗留。独自一人便离开了大殿。
　　再次爬上神殿那长长的阶梯，阶梯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踏上去咯吱咯吱的响着。
　　依旧是那身莹白色的长袍，依旧是只用银色发带绑着的乌丝，依旧是被冰冷的气息包围着，也依旧，是一年前的那两个人。
　　“这场景还是与一年前一个样，一年，呵……过得真快。”尘欢说道。
　　“场景一样，但人心却不一样了，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了吧？”
　　尘欢笑了笑，略作调侃道：“还以为你连我都不说话呢。”
　　“不是不说话，只是不想多说多错，错得让人伤心。”
　　“让谷澈不娶你的人是我，那是他欠我的。”尘欢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清淡，却在尘夕心中再次激起了千层浪。
　　尘夕垂着眼帘，似有似无，似在毫不在意的说道：“哦，是么？不娶就不娶吧。”
　　尘欢慢慢转身背对着尘夕，忽见尘夕那外袍慢慢滑落，只留一件薄薄的白色抹胸，尘夕讶异的抬眼看去，却见尘欢悲伤爬满了狰狞的疤痕，尘夕猛的倒抽了口气，“这…这…”
　　寒冷的天气让尘欢那白皙细嫩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于是尘欢快速的拉起外袍，将自己裹得紧紧的，转身再次看向一脸惊骇的尘夕，面上却始终是那温柔的浅笑，就算是这样，她还是那么从容不迫，“我送去中土也就是玉华殿，是与谷澈他们一道修习灵力的，他们修习灵力的方法与你们很不同，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他们的灵力是需要相互的厮打，在残杀同伴的过程中强大起来的，那时候我们身上常常都是血淋淋的，上面的血有同伴的，也有自己的。我背后的那疤痕就是为了救落入火坑的谷澈留下的。那次我真就差点活活烧死了。”说到这边的时候，尘欢还是那样笑着，好像她说的是别人的故事，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尘夕有些佩服她的淡定了。
　　“谷澈因此对我总是心怀愧疚，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总是会让着我帮着我，就算是我要他杀了谷冽。”尘欢说道这边可以的停下来扭头看了看尘夕，见尘夕面色缓和，才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爱谷澈，很爱，原本我是想着利用谷澈娶你的事情来让你就范，谷澈不愿意再欺骗你，所以这回他是怎么也不答应我，为了不让你为难，他便很直接的断了这个念头。让你死心，然我再也没有威胁你的筹码。再后来的事情就都是事实了，那些你都知道的。”
　　尘夕缓缓的叹了口气，许久，才开口问道：“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这些。”
　　“开晨曦门，你不会死的，我也不想要见你不幸福。谷澈他是爱你的，他只爱你，他对我有的只是愧疚，那不是爱。他或许不知道但我知道，只是我一直在利用这些罢了。”
　　尘欢说了这些话就走了，那天尘夕在那里站了很久，但脑子里面始终是空白的。尘夕一直都不清楚尘欢说那些话的时候是抱着一个什么样的心情。说实话，而且还是说这种见不得人的实话，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直到那一刻尘夕才知道，尘欢是为她好的。
　　或许在她心中每个亲人都是重要的，但亲人却很多，人多了总就是会有个孰轻孰重之分。在尘欢心中，她还是重要的，只是谁也比不上他罢了。
　　呵…他，她，还有她，这关系怎么就混乱成这样了。混乱得尘夕不再想要看到这一切。
　　关于感情，她是真的累了，她相信尘夕的话，相信尘欢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可是她还是会恨他，不知道为什么的恨，很恨很恨很恨的那种，都恨到血液骨头里了。要清掉，要原谅，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呀。
　　他们一直在为晨曦门的事情准备着。
　　一直下着的大雪这几天也停了，湛蓝的天空中万里无云，苍茫的大地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猛的看上去不见任何其他色彩，空旷一片，只是空旷得很是宁静。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让人生生觉得烦躁。
　　他们说这些天山下聚集了很多民众，大约都是听说欧神要开启晨曦门，要为他们带去这常年不化的冰雪了，这样他们的日子便又好过些了。北欧是个很特别的国家，北欧的一年当中总有将尽大半年的时间是在下雪的，能自己种的植农作物很少，北欧人善医术，会灵力的也不少。百姓们平常吃的粮食也大都是到中土给人看病换来的。在加上这雪山地方总有些稀有的药材。算下来也还能过日子，只是会比较清贫些罢了。这也是欧若去中土和亲的目的。
　　北欧也的确有那么一个传说，一个一直都伴着晨曦门的传说，晨曦门是一个美丽的诅咒，它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可是代价就是北欧的这雪，这让似乎永远都停不了的让北欧百姓苦了几百年的雪。晨曦门开了，这里的天气自然就恢复正常了。但这个与晨曦门一样，终究只是一个传说。是的，对于晨曦门的存在，尘夕还是抱着怀疑的。
　　这期间，那个绝美的大王也来过，那时候她们单独的在房间里面，他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尘夕只是听着，她知道他的目的，只是她想听他亲口说出来，没有别的想法，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一个刻意完全说服她的理由，看看如今这里有，多好，多冠冕堂皇。后来她如愿的听见那话，而他也如愿的舒了口气。他说，她一定不会死的。他说这话语气坚定，像是事情就一定会这样发生。但在尘夕看来，却不竟然，她们都同她说他一定不会死，她们是说来安慰她的？还是用来安慰自己的？一次来让自己愧疚少一些？
　　开晨曦门呵，你就是要用命来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