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样江湖(古言)》老鬼庄

71、七十一

　　“没想到你居然可以爱她这么深。”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这样的天气对于北方的深秋来说，是最舒服不过。还是那个别致的院子，还是那些刻满了五颜六色花纹的奇形石头，还是最初的那些人，可大家的情绪却已经不若最初那般的紧张焦急了。
　　一切都已平静，平静得没有意思波澜，或许大家心里也清楚，这样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了多久了。这可是用谷澈的鲜血换来的呀！
　　谷澈受伤了，被夜鸢刺伤的，为了救奋不顾身的要离去的尘夕。
　　他伤得很重，夜鸢的岛上被擦了毒药，解药只有万恶谷才有，毒性扩散得很快，不管是派人去拿，甚至是直接就将人带过去，时间都来不及。夜鸢为此被谷冽给禁足了。
　　尘夕只记得那时候大家乱成一团，喊叫的喊叫，哭泣的哭泣，过来查伤势的查伤势，惟独就尘夕一人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她不敢回头，她害怕了。
　　最后还是屋内的谷冽，开门出来稳住了局面，大家将谷澈抬进房间，尘夕呆呆的站在门口，巴巴的望着里面的人群。她依旧不敢进去。
　　里面的谷澈，抬眼扫过眼前的众人，看了一遍却没有寻找到他想要看见的那张脸。不禁满脸失望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的昏了过去。耳边是大家唧唧咋咋的吵闹声，好烦，好烦……
　　后来谷冽说，没有解药，就只能是来强的，用灵力把毒给逼出来。
　　可谷澈修炼的灵力很特别，他受伤无力保护自己的时候，体内的灵力竟然自发的涌出来抵抗外力的强制进入。谷澈的灵力极高，纵然是在受伤的情况下，场上也没有人能将其压制下去。尘欢因为给尘夕开启体内的封印而耗损的灵力还没恢复，谷冽受伤了是有气无力。大家一时间是更加的慌乱了。
　　“我来吧。”尘夕平静的三个字，让场上的混乱也跟着安静了。
　　尘夕面色苍白，双唇不停的颤抖着，像是冷着了，可看来更像是惧怕。
　　夜鸢说着便要上前打她，却被尘欢拉住了，夜鸢不停的叫嚣着：“我早知道这女人留不得，我应该在郢都郡的时候就杀了她的。应该早就杀了她的。”
　　尘夕低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都出去。”尘欢怒吼道。夜鸢安静了，看来她是真的惧怕尘欢的。发火的尘欢很少见，哦，不，应该是根本就没见过。
　　大家陆陆续续的出去了。
　　尘欢没有正眼去看那边虚弱的谷冽，直径上前扶起他，也向门口走了出去。经过尘夕身边，顿了顿，说道：“我们就在旁边，有事叫一声。”
　　“嗯。”尘夕点着头。
　　门关上了，原本屋内的光亮渐渐暗淡了下来，尘夕慢慢靠近谷澈，谷澈脸色苍白，额头上已经是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尘夕伸手拂去谷澈那贴在脸上的发丝。缓缓的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声音竟然是颤抖得如此的厉害。
　　尘夕快速的将自己的情绪绷了起来，先将体内的毒给控制住，放慢它们蔓延的速度。之后又试了试谷澈体内的灵力，看来的确是很顽强。还好先前谷冽的伤不重，她的灵力还算是保存得比较好的。尘夕倒是有些欣慰了。
　　尘夕吸了口气，将谷澈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拔下自己头上的那根银色发带，将谷澈那散乱的乌丝给挽成一个髻，紧紧的绑在了脑后。一边绑一边在谷澈耳边念叨着，“是我，我是尘夕，听见了吧，放松点，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的。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的最后底线也就是我怎么也不能放弃的，就是我自己的生命，但现在我告诉你哦，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我就自杀，就现在，晨曦门也不开了，你死给我看，我便也死给你看。”
　　尘夕不管谷澈听没听见，自顾自的说完后，就将谷澈扶正，可谷澈已经是全身没了力气，怎么也坐不稳，尘夕只得将谷澈挪到床脚让他的抵着墙，这才算是稳住了。尘夕咬咬牙，闭上眼睛，轻轻解开谷澈的上衣，这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了。唯一的了。
　　先封住他的任督二脉，让气血缓慢下来，再压下他体内的灵力，最后运用灵力将毒给逼出来。尘夕是这样想的。她觉得应该不难，只是灵力高低的问题。
　　可是，尘夕没有想到的是，她是整整用了半天半夜的时间。
　　任督二脉已经让尘欢封住了。尘夕便直接的从压制谷澈的灵力开始，尘夕双手置于谷澈身上，不停的游走于各大穴位，谷澈许是听见了尘夕的话，他体内原本抗拒得极厉害的灵力，在尘夕真真开始的时候算是软下了许多，尘夕因此信心大增。
　　可真真难的还是逼毒。那毒虽是控制了，可是却总是卡在那里前进不了，也后退不了。
　　对于毒尘夕不算是了解深透的，可最基本还算是懂，但这毒却又偏生得厉害，尘夕引导了很多次都没成功。尘夕似乎都快要绝望了，看着靠在自己胸前的谷澈，那一瞬间，尘夕就是连死的心都有了。猛然又想起姑姑曾经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当无路可走的时候，你便可以想想这个，这往往是最出人意料的方法。先让毒向前走，就在它快要到头的时候，猛的让它回转。那要用上她所有的灵力，若是一个不小心，她的灵力便会全部没有，那时候就不仅仅只是昏迷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尘夕低头看着怀中五官紧闭的谷澈，他或许是又开始难受了，原本那漂亮的薄唇早已经让他咬得见血了。食指划过谷澈的唇，尘夕呢喃着：“谷澈可否愿意与尘夕一道死？”尘夕的声音很小，但不是温柔，是有气无力。
　　谷澈的呼吸很缓慢，很均匀，如睡着了一半，尘夕觉得这样的谷澈才是最好看，最让人心安的。
　　“对不起，我又要自作主张了。”尘夕双唇抵上谷澈那光洁的额头，紧闭双眸，有两行清泪留下。
　　这回不是笑的，真的不是笑的。
　　许久尘夕回身，软软的念叨着：“娘亲说哭泣的人会让人讨厌；可是欧若说，女人哭泣，男人才会心疼。如果尘夕流泪，谷澈是讨厌，还是心疼？”尘夕抹掉脸上的泪珠，笑道：“呵…不管了，心疼也好，讨厌也罢，反正泪都已经流了。”
　　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件生死就在千钧一发的事情，一件尘夕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也是唯一一件让尘夕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事情。
　　后来尘夕觉得自己像是睡着了，有那么一时间尘夕觉得自己是没有了感觉的，体内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空旷。但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她便清醒了，迷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谷澈的胸口，谷澈似乎还没有醒，拖着胳膊摸摸他的脉搏，很顺畅，没事了，没事了。尘夕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很累，很累的感觉，好像永远都睡不醒一般，好像体内全部都空掉了一半，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尘夕很喜欢，只有那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是轻松自在，无忧无虑的。
　　朦胧间听见了尘欢的声音，尘欢说：“她灵力耗损过度，一时间很难恢复，我看我们得送她会北欧，那里有宁然姑姑和曹神医在，他们肯定有办法的。”
　　曹神医？曹彦么？曹彦被尘欢找了？原来是这样呀，大家应该都知道的咯，就她还被傻兮兮的蒙在鼓里吧。
　　“也只有这样了。”这是谷冽的声音，看来谷冽与尘欢之间的相处模式是平静的呀，“谷澈那边要怎么说？”
　　尘欢顿了顿，然后才说：“谷澈那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功夫底子好，等苏醒了，调养些日子就会好了，至于这么告诉他，就等他醒了再说吧。”
　　两人安静了，安静了很久，安静到尘夕以为他们已经离开了，就要再次失去意识之前，却又听见谷冽说：“你现在还会喜欢我么？”
　　“你了解我的，我已经放弃了的东西，便是怎么也不会回头去找的。”
　　谷冽笑了，“是我自己没珍惜。”
　　没珍惜？爱情过了，就不会再来了吧？就像她与谷澈，只是她与谷澈的爱，是否真的已经过了？谷澈的，她不知道。但她却知道她自己的，她现在心里头很清明，她知道自己是不愿意在与谷澈纠缠了。但她只是害怕伤害，而不是并不爱了。原先的什么顿悟什么清醒也都只是自己欺骗自己罢了，那只是在没有看见他时对自己的说的谎话，见到他了，她依旧会心痛，依旧会幽怨，依旧会赌气。
　　要她在一如从前的相信他，尘夕实在是做不到，谷澈曾经说过，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的，可他们就连最初认识的理由都是伤害，又更何况是后来的呢。她知道这些她是真的不能怪谷澈的，但是她真的会害怕呀，从前不愿意想，但是现在确实不得不想，想通了，就真的是自己要离开的时候了。
　　伤害已经发生，又怎么能忘记得了，伤疤好了，还会留下疤痕。更何况这还是这么大的伤，只怕那将是一辈子的事情。
　　嗯，尘夕微微睁开眼睛，尘欢坐在她床头，慵懒的靠着床头的雕花栏，头低着，尘夕却看不明白她的表情。
　　“尘夕醒了。”谷冽说道。
　　尘欢立即回头，见尘夕是真的睁开了眼睛，便长长的舒了口气，像是终于放心了的样子。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尘夕眨眨眼睛，算是告诉他们她听明白了。
　　尘欢温柔的笑着，“送小夕回北欧可好。宁然姑姑很想你。”
　　尘夕顿了顿，终于还是眨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