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样江湖(古言)》老鬼庄

63、六十三章

　　当尘夕觉得体内的力量已经差不多与她融洽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是能够动了，只是还是处在能动却不能自理的状态。
　　看着那忙着给她梳髻穿嫁衣的侍女们，尘夕心头竟然会是一片麻木。
　　嫁衣么！她曾经是穿过那么一次的。
　　上次，她是为了帮欧海取得王位，那时候她根本不懂得嫁人意味着什么。
　　这次，她依旧不懂得嫁人的心情。却又因此学会了怨恨。是呀，她终究还是学会了怨恨。
　　镜子中那艳丽的女子，火红的嫁衣，苍白的脸颊，妖冶的红妆，高耸的发髻，金光耀眼的凤冠。这些东西在她看来不会有任何的幸福感，它们是如此的刺眼，是如此的让她心寒。她似乎已经再也不能冷静了。那是一种害怕，害怕到已经麻木，麻木到一已然成了习惯。那是一种另人窒息的习惯。
　　害怕，是呀，就是害怕了。若是从前他没对她好过，他从来没有给她这样的希望过。
　　那么此时，她许是不会这般绝望了。
　　脑子里面不断的闪过从前谷澈对她说过的话。
　　“夕夕娘子，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
　　“夕夕娘子啊，跟你待在一起最轻松自在不过了，那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我可要把你栓紧了，要不然被别人拉走了，那还得了。”
　　“从今以后，我都要陪着夕夕娘子，做什么都带着夕夕娘子一道。”
　　“我喜欢开心笑着的小夕。这样的小夕，我会好心疼，好心疼。”
　　这些话或许谷澈也曾今是对每个女子都说过，她们都知道是不能当真的，可就只有这个傻傻的尘夕偏偏就认真了，她偏偏就全部都记下了，偏偏就狠狠的爱上了。
　　要成亲了，可是对象却不是你，不是不被人允许，而是你不要我。
　　既然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没试过去喜欢，为什么那时候就要来惹我呢。就让我一直都讨厌你，就让我一直都以为你只是陌生人，这样不好么？做什么非得要我伤心呢。
　　尘夕闭上了眼睛，下意识的不想去看镜中那张娇艳的面庞，那不是她，肯定不是。
　　直至眼前不再如先前一般的明亮，尘夕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此时盖头已经盖上了。门外侍女进来传话，说是喜堂布置好了，仪式就要开始了。尘夕像木偶一般的乖乖的任由侍女搀扶着，尘夕低着头看着自己缓慢的脚步。
　　她知道谷澈他们要来了，马上就要来，哦，或许已经来了。可他只是来寻月印女的，而不是来找他的夕夕娘子的呀。
　　尘夕呀尘夕，至从出北欧的那天起，你不就已经明白了么？他们只是想要晨曦门，只是晨曦门呀！做什么你还这般傻，你还认为他们或多或少还在意你的感受？
　　呵……她说过她不要恨的。
　　小时候见到别的小孩有爹爹，她总会找娘亲要，娘亲每回总是哭着不说话，她心疼娘亲，所以后便再也问过。娘亲病终的时候，她便问娘亲，恨不恨爹爹。娘亲却说，恨人太辛苦。她一直都记得这句话。
　　她很明白，她能活下来本就不容易了，若是恨人，她便是如同再次回到炼狱，于是她刻意的选择了去遗忘。可为什么，她忘了仇恨，可仇恨却总是忘不了她呢？
　　她也是个倔强的人，若真是这样，她，依旧会选择，不恨。
　　大堂里面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可这样冷清的气氛却让尘夕莫名其妙的一阵欣喜。这就是她的婚嫁场面，没有锣鼓，没有宾客，没有漫天的喜庆。
　　一切，都是如此的合意。
　　“小夕。”声音轻柔且哀婉。
　　尘夕猛的抬头，望向那声音的方向，此时的她头上盖着盖头，可她却很清楚的听见了那是夜魂的声音。尘夕向前迈了一步，却又在手触碰到盖头的那一瞬间，及时的收了回来。
　　夜魂那么好，可她却那么的不祥，她实在是不能在惹夜魂。就算是遭受了再打的辛酸，哪怕是马上就要死去，她也不能了。
　　尘夕退了一步，低下头，继续着刚才的冷漠。
　　“小夕。”夜魂又叫了一声。
　　尘夕依旧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直至眼前出现了另一双脚，对面明显的温暖了起来的时候，尘夕才抬起头，隔着盖头，两人呆呆的望着，夜魂眼中是滴水般的温柔，而尘夕眼中却是侵心般的心疼。是的，她真真实实的心疼着这个温柔的男子。
　　“小夕，跟我走好么？”
　　尘夕绝强的摇摇头。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
　　尘夕还是选择了摇头。
　　“难道为了谷澈，你真的就连自己的幸福也不要了？”
　　尘夕顿了顿，还是摇了头。
　　“可是他都不明白呀。他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这里苦苦的挣扎，都是为了他呀。”
　　尘夕深深的吐了口气，盖头轻轻的飘起。一阵清香浮动。尘夕开口了，“其实夜魂又何尝不是呢。”是呀，夜魂你的苦苦挣扎，不也是为了尘夕？！
　　夜魂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没了言语。
　　“夜魂走吧，回你的万恶谷，不要在理会尘夕了吧。尘夕是个坏女人，会给夜魂带来厄运的。”
　　“跟我会万恶谷，那里谁也进不去，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用管。”
　　尘夕摇摇头，“不，万恶谷是你们的世外桃源，不能让我破坏了，要不然我这辈子也不安心的。”
　　夜魂眼中弥漫着许多许多的悲伤，那些都是尘夕给的。可却也是他自己甘愿的。
　　这，我们要去责怪谁呢？
　　世间多痴人，痴人多断肠。
　　是呀，都是自己甘愿的，能去责怪谁呢？谁让你当初就那么不小心的爱了？
　　“夜魂能帮我一个忙么？”
　　“你说。”
　　“帮我去万恶谷取土好么？”
　　“土？开晨曦门要用的那个土？”
　　尘夕点点头，“是呀，本想自己去的，可眼下时间却是不够用了。只有麻烦夜魂了。”
　　夜魂呆呆的看着那火红的鸳鸯盖头，他是要说着女子冷酷，还是应该说她不懂懵懂，哦，应该要说这女子实真是善良至极，她央他帮他去万恶谷取土，也只是为了遣开他而已。他知道的，一定是这样的。这女子总是让他没由头的心疼，他总是拒绝不了她的央求的。
　　可是他却又是深深的不愿意放手，“就不能不理会晨曦门么？”夜魂讪讪的开口说道。
　　“不可以呀，我答应尘欢了。不得反悔。”
　　“尘欢，尘欢可是许诺了你什么？”
　　尘夕摇头，“没有，这是我欠她的。欠了好久好久好久，我想忘也望不掉的。”
　　夜魂不说话了，尘夕便也沉默着。她知道夜魂不会拒绝的。夜魂总是会顺着她的，一直都是。
　　“那么你便好好照顾自己，放心的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天阎，我让他去北欧找你姑姑了。”
　　“他愿意？”
　　“我骗他，说是你姑姑能救你。”
　　尘夕轻笑着说道：“多谢夜魂。”他知道眼下这种状况她最担心的就是天阎了，天阎功夫不弱，可是却冲动了些。夜魂果真是懂她的。
　　眼前的脚迈向了一边，朝她身后走去。尘夕欣然一笑。夜魂果真还是顺着她。只是夜魂啊，你要好好活着，知道么？尘夕是坏女人，尘夕不要你这么死心塌地的为她。这样好的人，应该有个带着满身幸福光芒的女人，去照耀你，好好的疼爱你，疼爱你一辈子。
　　尘夕再次的低下头，她始终没有掀开那红盖头去看夜魂一眼，她很想很想就这样一走了之的，这样的苦味，她实在是承受不来。是呀，她从前是习惯了苦味，因为那时候她从没尝到过甜的滋味，尝到了甜，便发现原来苦涩是那样的难受，那样的让人撕心裂肺。她便害怕了，真真的害怕了，她怕自己再次的深陷，深陷于那无法自拔的苦井。可是…可是她却拒绝不得，那苦味是她自找的，她自找的。她能将声音伪装成冷静，可是却怎么也伪装不了那满眼的哀伤与丝丝的惧怕。他们不知道，从来都不曾知道过，许是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去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异样情绪吧。
　　夜魂走至门口，终是舍不得的，于是回身又看了尘夕一眼，说道：“要好好保护自己。”这是便是夜魂说的最后一句话，夜魂这话一说，尘夕便再也坚持不住了，一把拉下头上的盖头，可却又不敢去看身后的夜魂，心底总是有那么点意识，告诉着自己，她没有资格任性。
　　尘夕紧紧的咬着牙齿，坚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睛开始干涩，鼻头开始微酸。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哭出来。其实她很想的，很想很想很想知道流泪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小时候不懂事，可以尽情的哭泣，但也恰恰就是因为不懂事，她不知道那些人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不会难过，娘亲过世的时候，因为身边没有人能依靠，什么事情她都只能靠自己，那时候她脑子里面只有一个意念，就是把撑起娘亲走后的所有的悲伤，她也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哭泣。被关进黑房子是便知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活下来。也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哭泣。她从不曾知道别人的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过法。总之她的小时候，就是要自己独自的在黑暗中拼了命的挣扎，因为想要活着，所以什么也顾不得，顾不得悲伤，顾不得疼痛，甚至是顾不得娘亲离她而去。
　　至来中土以前，她从来不知道被宠着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姑姑待她好，可却因为姑姑本身性格就清冷，与她之间更多的还是无言的默契。
　　欧若待她好，那是帮她寻找快乐。
　　天阎待她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相依为命。
　　但是……
　　但是谷澈呢？他的好呢。呵……他的好就是那粒致命的毒药啊。
　　怎么也戒不掉的毒药。
　　原来她也只是个贪心的痴人。
　　原来她根本就做不到心如止水。
　　原来她一直都渴望着那份被宠爱的温暖。
　　尘夕终究是没有回头，夜魂终究还是走了。
　　开不开启晨曦门不重要，只是夜魂，你一定要幸福才好，要不然我便是永远也不会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