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填补缺失之物以变得完整》Tomohiko

40、晕眩×大海×回溯

　　自那之后已有数月。
　　其间混混沌沌，不知道是怎样度过的。那时候以为只是轻微撞击导致的脑震荡，居然如此严重。
　　大脑的晕眩状态持续了很久，甚至现在也不敢断言完全消失了。所以状态非常糟糕，这根本不是经验中的任何一次晕眩，而是更古怪的别的什么。
　　但一旦接受了神的设定，连这诡异的眩晕状态也变得不难接受起来。
　　进入过神的领域的人类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总之也只能默默承受了。
　　养伤，主要指脑伤。再加上为重新启程做准备，普路不得不为赚取路费跑地下市场当社畜——这种身体状况下，他甚至不敢去接些危险度高的单子。
　　为了赚一笔可以肆意挥霍的戒尼，普路又多花费了数月停留原地。
　　所以说可恶，看个大海怎么就这么难？之前那个诡异的海面不作数。反而是知道那个世界或许是真实的之后，普路对大海的欲望指数型上涨...甚至到了一入梦境就能闻到大海空气中欢快飞舞的盐分的程度了。
　　这也是具现化的弊端吗？放弃吧！普路无可奈何，在脑中对着混沌的空白一遍遍劝道——
　　潜意识还是深意识什么鬼的，给我安分一点吧！
　　就像人类永远不可能达到“无限”一样，海这种边界还没被人类探测出来的、超越想像的东西啊！本身就包含着“无限”的概念！
　　所以说！具现大海什么的根本不可能的啦！
　　算了。
　　某日，普路正走向地下市场的时候，见到一个人正走出来。
　　这本来不必引他注意。每天从那个厕所里走出来的人多得要命，有些是去解决正常生理问题的，还有些是去地下市场的，几个月来，他看都看腻了。
　　之所以引得他侧目，无非是因为这人身上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血味。
　　虽然明显处理过，但完全无法瞒过念能力者敏感的嗅觉。何况他一副干完坏事的样子，表情紧张到吓人。如果这时旁边还有一个普通人，说不定手里早就捏紧拨通的警报电话了。
　　普路的大脑实在是闲到不行，看着这人就开始分析起来。
　　最为僵硬的是揣在兜里右手啊...
　　豁！看起来挺厚的样子。那里又有几千万戒尼呢？不过他并没有兼职强盗的想法，所以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人从厕所里走出来。
　　而对方很快注意到普路的目光，凶狠的盯了过来。而普路挑眉，没有移开目光。
　　“啊。是【非池】大佬啊。”
　　对方认出来人，立即收回目光。颔首示意后加快两步从公厕的大门离开了。
　　非池大佬
　　黑发青年定定站在原地，在厕所面前甚至乎有些引人侧目。没人知道，当他听到刚才那句话时，一种忽然醒悟的厌弃感从心中涌出...
　　这这这...突然感觉...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连完全不认识的家伙都能一眼认出自己了？也就是说【非池】甚至都在这个小地方打下这般名声了？说到底，近几个月一直留在这个破地方是想干嘛啊？
　　算算时间，虽然有点吃亏，但是按界恐米的标准，自己已经算是一个成年人了啊！
　　——想去看大海早就该动身了吧？
　　仿若突然回到现实，大脑一瞬间变得清明起来。那股由始至终伴随着自身的、缺乏什么导致的焦虑感油然而生，他却第一次因此感到少许轻松。
　　就这样进去，很正常的上了个厕所。
　　一晌，水声停。厕所单间的门开了，黑色的作战靴踏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略过墙角的暗门，脚步一拐，向门外走出去。
　　甚至没回住所收拾东西，普路朝着西边便去了。
　　//
　　风尘仆仆，几度日月升降。
　　愈加靠近海岸，周边建筑风格变换愈大。本来西边沿海有很多商人，高楼大厦应该越来越多才对。然而或许因为气候缘故，这里的企业总部倒是少得可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发达，
　　直至数日后，某日朝。
　　...
　　对于一天而言，现在的时间还是太早了。
　　太阳甚至没有露脸，只有金灿的光芒从远处的水面荡漾过来，轻轻吻过浸入微波的指尖。
　　神色茫然的黑发青年迈入冰凉的海水当中。似乎仍不满足，一点点褪去周身衣物，甚至连缠了许久的绷带也一并松解，让皮肤尽可能感知所见。
　　一步、两步、海水攀升至膝盖、腰间，最后完全没过肩颈。
　　轻微的窒息感逐渐增强，他眉头微皱。却违背身体本能的欲望，放松了不自觉紧张起来的肌肉。
　　于是头与四肢终于全数沉入水中，与之相反，躯干却受浮力所托自然地上抬。
　　只余白皙的背部露出海面，就像一个小岛。
　　海鸥着陆，用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怡然自在。
　　而水底下，那双灰色的双眸却缓缓睁开，隔着水面斜斜瞧着扭曲的光线源头。
　　太阳出来了。
　　...
　　那时候也是这样，看着那个讨厌的火球啊。
　　冷死人的液体中，地心引力的巨手仍旧肆意拖拽。身躯不由自主，不断下沉、下沉，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无...
　　他还想起了更多。
　　为什么会落入海中？为什么会受伤？关于之前梦境的困惑，全部都可以解答了。
　　所谓的不由自主，远在落入海前就开始了。
　　最开始，是不由自主的奔跑。用几乎如同瞬移的速度，冲向那个草帽男孩身前。
　　然后极度的疲惫中，仍旧不由自主的调用身躯最后力量，举剑格挡前方的白色身影。
　　披风正义二次猎猎作响。
　　然后见到的是巨大的火球。
　　那个暗红的固液混合物，在眼前放大、放大，直到某个极限，双手施加力量的载体融化毁损——
　　惯性使他不可抗向前倒去，最后是剧痛。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
　　倒转的视角里，只见到两双惊愕的眼睛瞪得浑圆。没等他品味出内蕴的意味，又受重重一击。
　　那个时候，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响起好多人的声音。
　　他们都在叫喊着同样的东西——ぷール
　　但他没有力气分辨这两个音节代表什么，唯一印象最深的是失重感。这个讨厌的家伙蹂躏着不知道还剩下多少的内脏，顺着破裂的血管跳跃着流向大脑。
　　本来就和浆糊没什么两样的脑花收到邀请，便听话随之共舞，被扯得乱七八糟起来。
　　听不见的巨响中，与海面撞击的那一瞬间又不知碎了几条肋骨。
　　最后被冰冷刺骨的液体包裹全身，入侵了每一处间隙。
　　大海堪称温柔，缓慢吞噬掉了落入其中的活物。
　　...
　　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呢？
　　这是普路回到岸上唯一在思考的问题。
　　我是在救人吧？那两个人——带着红色珠串的男人，还有记忆的常客草帽。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好想知道！！！
　　死亡的痛苦、巨大的火球，这一切都很恐怖，恐怖到可以夺走人类的一切心神，而任何人不必为之感到羞耻。
　　但在这战栗的恐惧当中，普路却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满足。
　　事先声明他不是抖M，对疼痛的看法和常人没什么不同，不至于为了那点多巴胺兴奋成这样子，但他确实因此亢奋到战栗了——
　　回溯记忆的时候，他确信了一点——那种令人上瘾的满足感曾经真实存在过，曾经真实地、从这具身体中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过。
　　那是数年、数十年间，他在不断追寻的那种、缺失之物得以填补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