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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冷炽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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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红尘楼上楼
霜凝炽焰天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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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阁是一座楼,经营乐器的楼。
凝霜居也是一座楼,经营人命的楼。
碧落阁的乐器,天下闻名,每样都是世间单品、独一无二。碧落阁主行踪隐蔽,此楼营生十年,未曾有人亲眼见过阁主尊荣,就连常驻的掌柜也是无缘相见之人。
凝霜居名号虽雅,却透着阴冷。原因无他,这里就是阳间的阎罗殿。凡是凝霜居要杀的人,无一幸免,且手法利落、不留一丝痕迹。但凝霜居的杀手并不多,只有一人。
瞬一身短打夜行衣翻窗入室,落地无声。
右手一柄短剑寒光乍现,一个纵身,直逼帷幔中熟睡之人。
短兵相接,瞬眼露凌厉,剑锋横扫,连续三招均有惊无险。床上之人嘴角噙笑,摆开架势。瞬却凝眉跺脚,弃剑在地。
那人不惊反笑,脚尖挑起地上的短剑,递与瞬手中。
“剑不离身,怎可随便丢弃!”
瞬轻哼一声收剑入鞘,人毫不客气地直倒进床榻。
一辉命人掌灯,待昏黄的烛火点亮,才走到床边坐下。瞬扯了束发的缎带,一头亚麻色的长发铺散开来。
“堂堂碧落阁主这副模样不怕外人嗤笑?”
瞬翻了翻眼睛,“红尘在外自当有分寸的,不劳哥哥费心。”
“那这月华楼的粽子我就独享了。”
嘴里说着,一辉走到桌旁,打开食盒,正待动手,就见瞬一个闪身落在窗前,手里捏着荷叶飘香的粽子,秀眉一挑,“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炽焰被人轻易得手,岂不落人笑柄?”
一辉不语,这么多年以来,瞬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这副没长大的样子,甚至连一辉自己都经常会忘记他已是名震江湖的圣教左使。初涉江湖的纯良早已被洗刷打磨成了精致的面具,拒人千里,也护己无伤。
手无意识地抚上前额的伤疤,一辉怀念的一笑,为自己斟满端午节的佳酿,酒气凝香。
圣教冷傲的左使,碧落阁神秘的阁主,眼前贪吃的弟弟……
一辉迷了心神,哪个才是真正的瞬?
瞬咀嚼着嘴里粘腻的江米,粽香、米香、枣香混合在一起,品出了丝丝甜味。
一辉早他五年涉足江湖,炽焰成名之时,瞬还未出师。
人人都说杀手炽焰冷血无情,像燃烧孽障的烈火却冷的不带一丝温度,就连一辉都认定自己是那没了人味的利刃,剑血封喉,不分老幼。
但,瞬知道,炽焰第一次杀人的战栗。
那是透过血染的衣袍,沿着自己的手臂,一路传达到心里的颤抖。无法遗忘,是自己的单纯成就了炽焰的决绝!就像一辉那道伤疤留在他的额前,也留在瞬的心底。
跳下窗棱,瞬从身后抱住一辉,“明明很温暖的……”
一辉心里抖了抖,把瞬拉到身前搂在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他们抱在一起用体温温暖彼此。
一辉身上隐隐透着血的腥气,瞬用力吸入,一滴泪融进一辉胸口的绛红丝帛。
瞬想,多年江湖沉浮,相见之短抵不过这日日相念。谁会懂得炽焰红尘的无奈?谁又会料到今时风光会否转眼成烟……这泪,怕是最后的一缕善心,流过,便再无处可觅。只盼它能一并融进那冷了的心,不再妄添罪孽。
“童氏之事你打算怎么办?”
“相见无期。”瞬站直身子,眼望窗外。
“若是撒加……”一辉顿住,“不如我……”
“圣教高手众多,并非炽焰不可。”瞬答的冷淡,却也不容反驳。
自知瞬的心性,一辉不再多言,只是这心里始终五味杂陈,酸苦难耐。抄起桌上的酒壶,仰脖灌了一大口。一时间两厢无语,气氛凝滞。
“明日,我要随师傅前往西域。”
“西域?所谓何事?”一辉不解,中原危机刚露端倪,雅帕菲卡为何要带瞬远行?
瞬摇摇头,轻叹。子时已过,自己不可再留,师傅已经破例让自己走这一趟。若不在天亮前赶回碧落阁,定会误事!收起孩童般的心气,瞬从怀里掏出一指来粗的竹筒递给一辉。看到竹筒上刻着的字,一辉心下颇惊。
阎罗簿。
凡必死之人,其名必上阎罗簿。这是暗杀任务的指令,每次都由暗使秘传,内容除教内长老外旁人不得而知。如今怎会由瞬前来传令?
“此去西域不知何日才归,哥哥万事小心。”似是在说旁人之事,却解了一辉的疑虑。
“瞬。”
瞬脚步一顿,心中漾起离愁。
“夜行衣不适合你。”一辉握紧手里的竹筒,第一次觉得它很重,重到不用力就会脱手。
瞬回眸一笑,“绛红也不适合哥哥!”
踏窗而出,忘了束起亚麻长发在夜色里划着优雅的弧线。
唇齿间还残留着粽香,瞬却恍惚间尝到了一丝苦涩。
他懂师傅的用意,带自己离开,未免左右为难,不见亦不烦。远隔千里,纵使自己有心庇护紫龙,也落个千里迢迢无从下手。呵……瞬冷笑,笑得无奈。师傅毕竟还是心疼他的,只盼此番行程下来,他们都能看开、看淡这世间因缘!
夜风阴凉,西域怕是会黄沙漫天、风如刀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