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性击倒》不飍

3、chapter3

　　次日一早，苏悠被说话声吵醒。

　　厅里窗帘大开，高层的阳光炽热耀眼，她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摁着额头回魂。

　　昨晚喝大了，但没到断片儿的程度，特别是在马路边来那么一遭后酒醒三分，后来给保安搀回去，是猴子出来接的她，回包厢后她懒得回话，一眯眼就又睡过去了，再等睁眼人就在车上。

　　她还以为堂姐会把她直接扔酒店呢，没想到居然大发慈悲带回家了。

　　苏知浔是出了名有洁癖，精神洁癖，不但护食，还护地盘，她常住的这套大平层只允许少数人进门，来了也就吃吃饭，看个电影就算完了，到点儿必轰人，亲爹亲妈亲弟弟也别想在这落脚，这么大个四室一厅的房子，除了主卧就没第二张床。

　　“行，那就这么办，你帮我多盯着点。”苏知浔端着杯冰咖啡在窗边看河景，挂了电话回头，不留情面道：“别装死了，赶紧起来。”

　　苏悠咿咿呀呀地哼气儿：“姐，才几点啊？”

　　“九点四十八，正常人现在已经在公司打完卡了。”

　　苏悠听着开冰箱的动静，抬起脖子瞅，可怜道：“我也想吃饭，宿醉难受死了，昨晚连衣服都没换，还想洗澡……”

　　苏知浔嗤笑一声：“想不想要天上的太阳，我也给你摘个去？少跟我这装可怜啊，要洗澡回自个儿家洗去。”

　　“没家了。”苏悠慢腾腾坐起来，倚着沙发靠背，脸上是七分虚弱三分不平，“我要离家出走，他们太欺负人了。”

　　苏知浔看都没看她一眼，压根儿不接茬，全神贯注摆弄自己的酸奶燕麦早餐，蓝莓树莓覆盆子挨个点缀好，上头再夹片小小的薄荷叶。

　　苏悠所谓的他们就是她爸妈，苏知浔昨晚就听说了，那局就是以她的名义攒的，‘小柚子单身party’，以此纪念她那已经逝去的不值钱的爱情。

　　“姐，你管管我呀！”她在沙发上蹬腿儿。

　　“管什么？”苏知浔撩起眼皮，“你不是也没多喜欢那男的吗？”

　　“话是那么说，但这也不是他们强行拆散我们的理由！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大家长包办婚姻那套，我诶，好歹是澳洲留学回来的吧，再说了，我才二十四，干嘛要结婚啊？”她哼了声，没大有胆量地补充：“你不都还没结嘛。”

　　苏知浔觉得好笑，她自己还一脑门官司，没工夫管少年维特之烦恼，随口道：“你和我能一样？”

　　苏悠不说话了，她就是再傻也懂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道理，她姐自己有产业，手里有钱腰杆子就硬，自己么从毕业后就在家里公司混吃等死，那点死工资还不够她每个月油钱。

　　但她还是有一点不同的，她是独生女，她爸妈现在物色女婿就是将来接班的。

　　想了会，她说：“我决定了，我要夺权篡位。”

　　“哇哦，好棒棒。”苏知浔毫无感情地敷衍，“那就请主公速速骑上的卢，杀回荆州去罢。”

　　苏悠闷声说：“我不走，你收留我嘛。”

　　“少来，昨晚没让你露宿街头就不错了。”要不是心里还惦记韩栋那档子事儿，苏知浔连沙发也不可能让她睡，“行了，你真不想结你爸妈也不可能绑着你去结，赶紧回家去，省得他们一个劲儿烦我。”

　　苏悠平时在家其实是个挺听话的人，真叛逆是没有的，顶多生两天闷气就过了，还是会顺着爸妈的意思走，这辈子二十几年都这样，可就在她说她要夺权篡位的那一瞬间，她心里好像有啥东西不大一样了，不过她以前撂过太多没用的狠话，这次她选择不说。

　　“那我一会儿去酒店，你先别和家里说。”她摸了摸兜，翻出张卡片来。

　　深夜的记忆霎时回笼，苏悠想，改变就从今天开始。

　　“对了姐，你今天忙不忙，我想去个健身房试课，你陪我一起呗。”

　　这倒挺意外，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真转性了？

　　“上午还行，不过你什么时候找的健身房，在哪个位置？”苏知浔说，“正好我也买了家，去看看也行。”

　　她用的量词太特殊，苏悠没细琢磨，照着名片念：“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叫、龙魂健身，下边写的地址是……”

　　苏知浔挑起一边眉：“嗬，这可真是巧了。”

　　…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那顿大酒给苏悠喝出后遗症来了，从苏知浔家出来，她先去就近的商场买了几套衣服和鞋，跟着去喜来登开了间房，简单梳洗后拎着包煞有介事地往健身房去。

　　苏知浔还开她那辆奔驰，苏悠没让她换车，说是第一次去还是低调点儿好，也别说是姐妹，就说闺蜜，她觉得自己挺大个人了，去健身房探店还得拉着亲戚，总显得不大像样。

　　苏知浔觉着挺新鲜，照以前苏悠办事儿大多不带脑子，想干什么抬腿就去干了，根本不会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龙魂健身离苏知浔滨河这套房子不远，当初会买下来纯属是个意外，那会儿她刚在饭店里掀完桌，煞气腾腾地上了车，她没急着开，怕脑子不清醒出事故，就这么瞎翻朋友圈，然后看到二哥转发了条‘兄弟家的健身房转让’，她脑子一抽就回复了条‘靠不靠谱？’，跟着二哥的电话就杀来了。

　　从决定要买到签合同打款，她一次都没去健身房实地看过，店是二哥朋友的朋友的，说是人挺靠谱，没那么多弯弯绕，就是做生意不大行，店是给干倒闭了，但心心念念想转给个继续开健身房的人，还希望买家能让老会员接着用下去。

　　苏知浔当时压根儿没多想，反正是自己用，也算冲动消费吧，她心说丫蹚□□的怎么了？要么弄死我，弄不死我就别嘚瑟，姐但凡怕你一下就是你养的。

　　就这么着，她买了家二手健身房。

　　店里今天照常营业，她早上特意给店长打了个电话交代，以前的会员权益一切照旧，至于员工调不调整，要不要改风格和经营方向，这都得等她亲自去看了再定。

　　不过有一点，苏知浔站在门前想，龙魂健身这破名字得改了，忒土气。

　　进了店，苏知浔大体扫了眼，地方比她想象中大，器材对她一个门外汉来说也很够用，就是前台那小妹工作态度过于消极，等她们走近了开口问才起身迎。

　　她记下这人的工牌，叫何丽。

　　苏悠：“你好，我想来试一下课。”

　　何丽换上副笑脸说：“好的好的，你们之前有预约吗？”

　　“没有。”苏悠转头看了眼，“我是想找一个教练，叫周槿。”

　　“哦，周教练，她早上正好没课。”何丽用临时手牌刷了卡，把人往里领，“我带你们去找。”

　　工作日的中午头健身房没什么人，零星几个都在跑步机上，苏知浔见私教区倒是有个男教练正在给个中年阿姨上课，阿姨趴下去又跳起来拍掌，累得叉腰大喘气。

　　何丽没在器械区找着人，又带着往搏击区走，果然找到正在踢沙袋的周槿。

　　“周教练，有人找你试课。”

　　周槿在这已经练了一轮，浑身水洗过一样，回头看清人还有些愣，反应了一下才快步过来说：“你真来了啊。”

　　呦，还有故事，苏知浔不做声地打量了眼，听苏悠说：“说了要谢你，真当我不记事儿啊，走吧，带我看看你们这儿。”

　　“哦对了，这我闺蜜，可有钱了。”她玩笑似的一抬下巴，意思是我还多给你送来份业绩，好好把握。

　　周槿有些拘谨地朝苏知浔点点头，两手尴尬地抬起放下，“我这还一身汗，要不你们稍微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都行，你怎么舒服怎么来。”苏悠笑了声，“反正也不是没见过。”

　　“啊，”周槿心想让客户等好像也不好，“那我先带你们转转吧。”

　　苏知浔皱了皱眉，觉得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拍板道：“我们平时都不怎么锻炼，麻烦你先大致给介绍一下吧。”

　　周槿嗯了声，带着她们看了有氧和无氧的器械，又看了看操房，问：“你们锻炼的主要目标是什么？如果是减脂的话这两个区域就够用。”

　　苏悠刚才试了一下哑铃，最小的她拿着都有点累，“也没什么目标，就锻炼身体，强壮体魄。”

　　“哦。”周槿想了想，照流程走的话，“那不然先做个体测吧。”

　　苏悠说行啊，苏知浔却不大乐意，她虽说没怎么去过健身房，但常规套路她都懂，所以挺反感上来就让做体测的教练，主要是把自己的数据暴露出去她不太爽，而且后头肯定就会扯什么骨盆前倾，有富贵包，圆肩拜拜肉之类之类，很没意思。

　　于是她说：“我看海报上你不是教搏击课的吗？”

　　周槿眼光突然放亮：“对，你们想试试搏击吗？我擅长散打！”

　　刚才说话还不紧不慢的，这会儿怎么一下来精神了，苏知浔点点头：“要练肯定就练个有挑战性的。”

　　“那你们要换衣服吗？”

　　苏知浔穿着休闲西装，但来之前带了运动服，苏悠也说要换，周槿就带着去更衣室开了两个存衣柜，趁她们换衣服的功夫自己跑去抹了把脸，换了身T恤。

　　搏击区是一片四方软垫，临窗吊着三个大小不一的沙袋，隔壁是拳台，两人穿着运动鞋往上走，周槿说：“赤脚比较好。”

　　苏悠笑笑就把鞋脱了，苏知浔心想事儿还挺多。

　　“新人第一节课的话，就先学抱架。”周槿说着摆了个姿势。

　　苏悠没听懂，“抱什么？”

　　“架，就是拳架，学我这样。”

　　两人照猫画虎地跟着做，周槿在这边抬抬手肘，那边压压手腕，说：“两脚与肩同宽，重心在中间，对，呃，那个，你后脚要再往后稍微挪一点点。”

　　‘呃，那个’苏知浔小姐抿了抿唇，鼻息逸出口闷气，照做，“然后呢？”

　　周槿说：“先别急，站架是很重要的，是所有技术动作的基础，你看你的手腕总是往外抬，这不对，要平，然后锁紧，这样在击打的时候才不会杵着手。”

　　苏悠很老实地跟着一步步纠正，眼看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倒是苏知浔见了鬼了，她手腕刚放平，手指又往外凸，握拳老握不紧，改了这个那个又犯，好像一点运动天赋都没有。

　　周槿轻轻压着她食指的指节，说：“打拳用的是这两点，拳峰，你只要想象用拳峰作为落点，就不会错。”

　　苏悠说：“你教得很细嘛。”

　　周槿挺严肃：“因为这个很重要。”

　　到底有多重要，苏知浔不耐烦了：“架子一两天也练不成很标准，起码先让我们打两拳试试。”

　　她盯着沙袋下扔的那副拳套半天了，周槿回头看了眼，“噢，那副是我的，你们要打拳的话先不用那个，空手就行。”她把五指张开，一前一后，“来，打我的掌心位置。”

　　好歹刚才她也能拎动十公斤的哑铃，空手接拳是看不起谁啊，苏知浔憋着劲儿，左手直直往前一捣——啪的一声，挺响。

　　周槿却笑了笑：“前手直拳是要讲究快，但你这个太快了，拳头要对准靶心，劲儿往里走，不是拍一下，挠一下，听着响，其实没什么杀伤力。”

　　后面两人又跟着试了后手直拳，简单的低鞭腿，苏知浔是哪哪儿也不对，那憋闷劲儿攒到一定程度了，她气郁地问：“我要是报了你的课，能打几个男的？”

　　周槿有些为难道：“按现在的基础打实战还太早了。”

　　那我还学个屁。苏知浔心想，这什么鬼教练啊，照这话术能卖出课去？

　　苏悠适时打了她的脸：“周教练，你的课怎么买？给我介绍一下呗。”

　　于是直到离店上车开出段路去，苏知浔脸上都没个笑模样，苏悠问：“你怎么没报课啊？不满意？”

　　苏知浔倒觉得她上来直接买六十节是脑子进水，“你挺满意的？”

　　“满意啊。”苏悠笑着说，“人周槿多好，你说再看看她也没说什么，还和我说现在店里刚换了老板，以后如果价表改的话，她给我照最低价重录呢。”

　　真.健身房老板呵呵而过，苏知浔是想那个教练人倒是没坏心眼，但不会做销售，她本身形象挺好，个儿高腿长，身材在线，脸也不错，要能包装一下自己再换个话术的话，业绩能奔着销冠去。

　　“人太愣了，情商不高。”

　　“那叫踏实真诚。”苏悠摆弄着手机，她刚加上周槿的微信，在翻她朋友圈，“我觉得她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