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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诛仙劫挽歌诀(九) ...

  •   意识逐渐清醒的时候,清镜感到有股清凉的感觉由头顶百会穴而入,渐渐让她的心智清明起来。

      “……”吃力地掀起眼皮,清镜只觉眼前朦胧一片,可她还是认出了守在她床边的女子,“师姐……”

      “醒了,醒了就好。”清闲似是松口气,收回了放在清镜百会穴的手。

      “……”清镜努力转动着眼珠,想认出这是哪。

      “这是灼华楼在朝凛边城的酒肆,是‘深巷’的分号。”清闲握着她的手,温柔道,“没事了,我们回来了。”

      “竹晓!竹晓她……!”意识一清晰,清镜立马激动地问道。

      “放心,没事了,没事了。”伸手按住欲起身的清镜,清闲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刚刚服了药,已经睡着了。”

      “小焰呢……唔,就是和我一起那个黑头发,发梢是金色的男子,他怎么样了?”

      “……”凝视了清镜片刻,清闲叹口气道,“他恢复成了小焰的模样,也在隔壁睡着。看样子是累坏了。”

      “没事么……没事就好……”

      “……”见清镜松口气闭上眼躺回去,清闲摇头苦笑道,“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是我徒弟,我当然担心了。”她的声音轻轻的,说不出的虚弱,“师姐,我想坐起来。睡得我全身骨头都疼了。”

      “呵呵,你知道他是谁么,你就这样担心。”清闲拿了枕头放在清镜身后,扶她坐起来。

      “他能是谁?”

      “能从小焰忽然觉醒长大成珏逸的模样,难道你还认为他是普通人?”

      “……”清镜疑惑地望着她。

      “你不觉得珏逸看起来很眼熟么?”清闲失笑,“他就是天迹宗深碧潭里的那位金尾神君。”

      “那条肥鱼?”清镜睁大眼吃惊道。现在回头想想,那金尾通身乌黑,一条金线贯穿头部与脊,尾端一片金色确实和珏逸有几分相似。

      “他可不只是只鱼。金尾是上古的神君,龙神。”见她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清闲只觉好笑,“百年前,他在深碧潭蜕皮升天,谁知遇到天劫,竟从尾部开始蜕皮。结果,还是云舒的你误打误撞进入仙人境,救了他一命。从那时他便放弃升天,一直留在天迹宗陪你。后来你往生,他就化身金尾,在天迹宗等你,一等就是几百年。”

      “骗人……他不是轮回转世了吗……”

      “他是龙神,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去轮回。你忘记我跟你说的吗?除了身在六道之外的神祗能插手凡人的事不受天谴外,谁都要受罚,龙神也不例外。那一世,他帮了你那么多次,十世轮回算轻的了。”顿了顿,清闲笑道,“十世轮回,没想到他又遇上了你。”

      “可金尾明明一直都在天迹宗啊……”

      “那是轮回前,珏逸将自己的元神一分为二。一面受罚十世轮回,一面守着和你的约定在仙人境等你回来。”

      “……”闻此,清镜很震撼。难怪珏逸的举止都不像个人,难怪珏逸武功高得超出人的范畴,难怪珏逸居然能用缚仙绳,难怪……清镜哽咽,原来,珏逸的事,她一点点都不清楚,真是枉为人师。

      “喝药了。”腾出一只手敲敲门,君凤栖端着药盅笑眯眯地走进来。

      “……”清闲神色淡淡地接过药盅,舀起一勺,轻吹了吹才送到清镜嘴边。

      “唔,闲儿你偏心。你就从不这样温柔地对待我!”顿时,凤栖一张脸变得比苦瓜还苦。

      “……”对他哀怨的声音,清闲不以理会,只是淡定地喂着清镜喝药。

      “……”清镜在他两之间来回看看,疑惑道,“你们俩成了?”

      闻此,清闲一愣,倒是凤栖咧开嘴对清镜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型。

      “君凤栖,有你的啊!终于把我师姐追到手了!”说罢,清镜转脸对清闲笑道,“啧啧啧,没想到终于修成正果了!恭喜啊!师姐你不知道,这家伙喜欢你好几百年!”

      “嘿嘿嘿,这个就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凤栖得意的尾巴都翘上了天。

      “咳咳。”清闲皱着眉,清咳几声,凤栖立马闭了嘴。片刻,清闲别过脸,小声道,“……我知道。”

      见她别扭的模样,清镜和凤栖相视一笑。

      还好,总算是有桩喜事。

      末了,清闲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才和凤栖一起退出去。清镜笑着送他们离开,门一关上,她嘴角的那抹笑容便立刻崩坍。她知道师姐和凤栖是怕她胡思乱想,才轻描淡述地避开了竹晓的情况,可这不意味着她就会相信竹晓没事了。

      因着“定世”的反噬,现在清镜全身无力,视线也是模糊的,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把头埋在枕头里哭。

      说什么“不会有事的”,想什么“不会让竹晓和灼华楼有事的”,可事实发生了,她却如此无能为力!

      如果知道竹晓失踪的那天,她直接用“定世”去找就好了!

      如果用“定世”找到竹晓,她一刻也不停地去找她就好了!

      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如果”,她一开始能遇见到竹晓有难就好了!

      头埋在枕头里,清镜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哭起来!她不要,不要竹晓遇到这种事情,她不要!

      她要报仇,为竹晓报仇!

      那些伤害过竹晓的人,她发誓每一个她都不会放过!每一个都必须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赶月山庄,这笔仇,她不会算了!

      可……报了仇又如何呢?报了仇竹晓就会好起来吗?报了仇,这一切竹晓就能当成没有发生过吗?

      不能,不能!这是事实,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报了仇又如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过是发泄自己心中的歉意罢了,不过是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些罢了!

      清镜死死地捂住脑袋,现在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好!手臂和肩膀的伤口崩裂开来,雪白的绷带透出丝丝血色。可,身上的伤口裂开了还能再愈合,那心上的呢?

      谁能告诉她,心上的伤口怎样才能和好如初?

      ………………………………………………………………………………………………………………

      马车摇晃,清镜坐在车里头晕沉沉的,四肢还是软绵绵的,但比起前几日已经算好很多了。马车里很安静,传来同车人均匀的呼吸声,想来应是已入夜了。

      清镜伸手抚着覆在眼上的白绫,这是师姐专为她寻来的。这白绫覆在眼上,但还能让她模糊地看清外面的景致。自从用了“定世”后,她视力一直未有恢复,虽然经过调养已经好转很多,但一见着强光还是会觉得阵阵刺痛。

      这马车里乘坐的都是乐师,是朝凛为接待宏硝太子而四处寻访而来的。清镜靠在马车上,茫然而倦怠。她此行并不是要入宫献乐,而是为了接近訾蔚钦。

      訾蔚钦……司空樊吗……

      转来转去,她们倒是又遇上了。虽然师姐再三叮嘱只是怀疑訾蔚钦,可她心里就是放不下对他的芥蒂。

      赶月山庄的后台很隐蔽,根据若浅最新的情报也只能查出这山庄和澜沧、朝凛的势力均有所牵扯。而牵扯中的一人,便是朝凛的太子,訾蔚钦。这次她一人南下,也是去他身边查出赶月山庄的内幕。

      无论如何该来的,注定还是逃不掉。

      若这个真的是他……清镜嘴角勾出一分自嘲的笑,这一世,若他们注定又要对立,那这次墨晗又会站在哪一边……

      思及墨晗,清镜心下一沉。他不仅与訾蔚钦情同手足,还是朝凛的轩王爷,那么他会站在谁那一边,她早已了然。

      ……可,明明知道,为什么心里会这么苦涩?

      转念,想起竹晓靠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发呆的模样,清镜又为自己的犹豫而觉得可耻。那个曾经总是温柔地笑着,如三月阳光般温暖的女子,现在只剩下了副空洞无力的躯壳!想起竹晓苍白的模样,清镜心里的那些苦涩全部沉淀为冰冷和决然。

      她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么一点。

      但,即使只有这么一点,她也会去做!

      ………………………………………………………………………………………………………………

      “叫清儿?”

      “是。”

      “听说你擅长吹箫?”

      “是。”

      “你曾经在麟城花满阁待过?”

      “是。”

      “你的眼睛怎么了?”

      “眼疾。大概是初夏时患的,后来便去北面诊治,可一直未有起色,只好就这样了。”

      “……”顿了顿,问话的人又道,“你说话倒是简短得很。”

      “清儿嘴拙,怕得罪人,从不多话。”话毕,清镜握着盲杖,头更低了些。

      “不多话好。”那人似是很满意她的回答,“就你了。终于找到个和要求一样的。”

      “……”清镜只是点点头,也不多问。要求一样的?这算是什么要求,难道这太子在寻人不成?

      “跟我进来吧,从今以后你就在太子府当差了。”

      “是。”不是寻乐师为朝凛太子献艺吗,她怎么会突然在太子府当差?

      正当清镜百思不得其时,领路的人接着道,“太子迷上了听箫,若你吹得好,太子府不会亏待了你。”

      “清儿知道。”

      乐师的住处被安排到了太子府的西北角,地方很偏,人也不多。清镜觉得奇怪了,这太子府的乐师并不多,可见太子对音律并不感兴趣,怎么偏偏对这吹箫的乐师挑剔再三?算了,訾蔚钦私人爱好的事,她可不管兴趣。

      将身后的包袱放进柜里,清镜正在发愁如何接近訾蔚钦时,就有丫鬟进来通报让她沐浴更衣——太子殿下要见她。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打理完毕的清镜暗中无语。她身上穿的缎子质地很好,不厚重,但很暖和,也很舒适。浅青的颜色,纯净通透,像三月的杨柳,又像上古的暖玉,这身衣服似是为她量身订做的一般,合适得紧。

      “姑娘,这边请。”

      一手抱箫,一手拄着盲杖,清镜缓步走进花厅后,就按丫鬟所说地在屋内一旁站定。等她站好,丫鬟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这花厅布置得很简易,却也很精致。摆放在花厅的花,也未见得有多名贵,但就是别具一格,到有种清雅之敢。看这种清爽简洁的作风,司空樊还真是一点未变,还似以往那般。思及此,清镜暗中摇头提醒自己,他是訾蔚钦,是她要好生调查的人。

      屏风后转出一个清隽爽朗的男子,一双星眸神采奕奕,嘴角勾勒出弯弯的弧度,整个世界都随这他的到来明朗起来。他一个简单的微笑,就让人不由地心生好感。訾蔚钦一眼便发现身着青衣的清镜,见她白绫覆面,不由一怔。

      “你眼睛怎么了?”

      “……”闻声,清镜转身对他欠身一拜,“奴婢清儿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了。”訾蔚钦走近她,皱着眉又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不小心染上的眼疾,不妨碍奴婢吹箫的。殿下无需担心。”

      “眼疾?找人看过了么?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还没找到根治的法子,只是让奴婢白绫覆眼,免得被强烈的日光所伤而使眼疾恶化。”欠着身子,清镜娓娓说道,云淡风轻的模样,似是对这眼疾并不挂心。

      “民间的大夫不比宫里的御医,找个时间,我让御医给你瞧瞧。”

      “谢太子殿下恩典。”訾蔚钦这个人怎么回事,她只是他府里的一个小小乐师,他怎么老对她问东问西的?还这么关心她的眼睛。

      沉默半晌,清镜仍能感觉到訾蔚钦打量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訾蔚钦微微眯起眼,似是在将她和记忆里的某人对比,良久,确定完毕后,他笑着问,“你会吹什么曲子?”

      “民间的曲子,奴婢都会。其他的曲子,要是有曲谱,女婢也能吹。”

      “那……《满朝贺》你会不会?”

      “会。”

      “小小乐师可不要口出狂言啊。”见她答得丝毫没有犹豫,訾蔚钦笑道。

      “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会。”

      “好,那你吹一曲我听听。”回身靠坐到椅子上,訾蔚钦饶有兴致地说道。

      “是。”清镜缓缓蹲下将手里的盲杖放到地上,站起后,她双手执箫,深吸口气。

      舒缓的箫声,似是天籁之音自天边而来。接着是欢悦的旋律,多彩之姿,曲调流畅,浑厚如歌。喜悦的曲子,合着低婉的箫声,仿佛是洗净铅华后的蜕变,留下最动人质朴的纯粹。

      一曲淋漓尽致的《满朝贺》,訾蔚钦听得几乎失了心神,一双星眸弥漫浓郁的雾气,他起身直视着清镜的脸庞,似是伤感,又似缅怀。就在他伸手要碰触到清镜的脸庞时,清镜偏头,疑惑道,“殿下?”

      “!”被她的唤声惊醒,訾蔚钦收手放到唇边尴尬地清咳一声,“嗯,你吹得很好。”

      “殿下过奖了。”

      “只是,有一事我不解。”訾蔚钦抬眼盯着清镜,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满朝贺》失传已久,如今只有残谱保存,你怎么会吹得如此完整?”

      “……”清镜一愣,唔,原来这《满朝贺》居然失传了?脑子里转了转,胡诌道,“多年前,清儿曾救过一名女子。后来她为了报恩,便教会了清儿吹箫,还传授了这首曲子。”

      “女子?《满朝贺》的曲谱如此珍贵,怎会轻易传人……”顿了顿,訾蔚钦想起陆云舒是天迹宗的始祖,天迹宗很可能好保存了份箫谱,那她口中的女子难道是天迹宗的门人?“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了。”

      “……”见他自己解决了自己的疑惑,清镜也不多嘴,随他自己想吧。

      訾蔚钦盯着清镜平静的面容,心中闪过一丝不解,便伸手去扯清镜眼上的白绫。被他突然的举动一惊,清镜跌坐到椅子里,惊慌道,“殿下!”

      “把白绫拿下来!”

      “殿下!”死死地捂住面上的白绫,清镜的声音带着哭意。

      “……”狠下心不顾她的呼喊,訾蔚钦倾身把清镜圈在胸前,伸手一把扯下她眼上的白绫!

      “你……!”见她双目深灰一片死寂,毫无半点神色,訾蔚钦一惊——她真的瞎了?!

      清镜惶恐地挡住自己的眼睛,将訾蔚钦的视线隔绝在外。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到了訾蔚钦心里,让心地最柔软的地方泛起阵涟漪。这种心疼来得很莫名其妙,来得很措手不及,但他就是清晰地感到心中的刺痛。

      她,明明只是一个青楼女子,明明只是一个卑微乐师,明明只是他遇上千万女子中的一个。纵使她确实曾让他惊鸿一瞥,可对于他这个看遍繁花万种的人,也只能说如此而已……

      可,就是这么一个女子,竟然让他心疼了!

      訾蔚钦愣愣地看着自己怀里倔强地低着头咬住下唇的女子,就觉得她好似一只素手,不经意间拨动了他心底的琴弦。

      “别,别哭好不好……”

      一声低吟,似情话一般,从他口中流出。短短的一句安慰,若穿越岁月般,与脑中朦胧的片段重合,那么的小心翼翼,那么的刻骨铭心……

      司空樊……?

      清镜一愣,茫然地抬起头,凝望着訾蔚钦同样茫然的眼神。

      她还记得,还是云舒的她,调皮从树上摔下,摔到了司空樊身上,却还是磕破了膝盖。明明被压到的人是自己,司空樊却立刻搂着她,查看她的伤口。虽然伤得不重,可膝盖还是疼痛难忍。还是娇气小孩的她在他怀里哭闹不停,司空樊只得圈着她,轻拍她的背,无措地温声哄道,“别,别哭好不好……”

      “……殿下。”

      “!”訾蔚钦怔忪回神,见自己将清镜禁锢在椅子里,似是要将她楼入怀中。察觉自己的失态,訾蔚钦立刻收手站定,“抱歉,失礼了。”

      “……”清镜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起身时没站稳又一下跌回到椅子上。

      见状,訾蔚钦立刻伸手去扶她,可怕吓到她,又收回了手。

      再一次尝试,清镜才起身,低着头站在他面前。

      “……”见她死死地抓住竹箫,想到她还怕他,訾蔚钦便觉一阵苦涩,“你先退下吧。好好准备,宏硝的太子来时准备献艺。”

      “是。”欠了欠身,清镜才俯身去摸索盲杖。

      訾蔚钦看不下去,俯身将她扶起,把盲杖递到她手中,“给你配个丫鬟,好好照顾你。”

      “谢殿下美意,清儿习惯一个人了。”握着盲杖,清镜战战兢兢地拒绝道。

      “……”见她拒绝,訾蔚钦心中一沉,却只能由着她,“那你自己小心。”

      “是。”感激地福了福身子,清镜仓皇地退了出去。

      见她似是逃跑一般的离开,訾蔚钦陷在椅子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出了门的清镜疾步行走着,离开花厅一段距离,她放慢了脚步。嘴角勾起抹冷笑,清镜伸手,重新将白绫覆在面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诛仙劫挽歌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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