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少年谣清歌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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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某日，满歌照例给琉璃做了早点并送到她房间。进屋发现琉璃的旧疾犯了，满歌也不惊慌，只是轻轻地踱步进了屋子把餐盘放在桌上，便转身熟练地为琉璃铺床叠被、开窗透气、整理书桌，顺带还为两钵君子兰浇了水。打理完毕，见琉璃还在小榻上盘腿调息，估量着还要几柱香的样子，满歌便挨着窗户坐下，望着窗外，托着脸颊发呆。
“满歌。”调息完毕的琉璃舒了口气，感觉到满歌的气息，便开口唤她。
“师父，我在。”满歌乖巧温顺地走过去，“您觉得好些了么？”
“无碍。”琉璃知她担心，便微笑地安慰道，“师父没事，满歌别担心。”
“嗯，满歌不担心……师父，这次闭关又要多久？”垂着眸子不让她发现自己红了的眼眶，满歌声音低声道。
她虽知道这“旧疾”并不是疾病，而是师父年轻时为救那人性命而种下的蛊毒。这蛊毒不夺人性命，甚至让施术者和受术者皆容颜不变，但每次发作时施术者都是噬骨腐心的切肤之痛，随后便是全身无力的虚脱。见师父这般受苦，满歌心里很不舒服——那人无故受了这么大的恩惠，居然这么狠心，这十几年来竟对师父不闻不问！
“满歌莫难过，那人也不想的。”瞧出了满歌心里所想，琉璃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师父不怨那人，他亦是身不由己。况且，他一直以为师父早已去了罢……”
“师父……”见琉璃怅然若失的样子，满歌感到喉咙里一阵酸涩。
“满歌，这次为师闭关调息，大概……五个月。”
“五个月！？”满歌惊异，“平日里不是七日么？这次、这次竟这么严重？！”
“不是。”看她紧张的样子，琉璃笑了起来，“为师是找到了根治这蛊毒方法，要将其彻底拔除。”
“真的？”听到她如是说，满歌这才放心下来。
“嗯，不过还需要一味药在出关时服用。。”琉璃斟酌了会，面有难色，“这味药叫稷忧草。但这稷忧草，只生长在宏硝，天迹山内并没有。所以，满歌，这次你要为为师跑一趟了。”
“师父放心，满歌定当取回稷忧草。”见琉璃满是担忧的神色，满歌心暖。
“切记，下山以后，你孤身一人，行事谨慎！切勿见有糖吃，就跟着别人跑了……那可都是些人贩子！每思及此，为、为师都甚是忧心啊！”
“师父！满歌今年真是十五岁了！！”对天翻了个硕大的白眼，满歌简直是欲哭无泪——自己真不是外表瞧见的六岁啊！！还人贩子，她随便动动手指头，那人贩子就该去排队投胎了。
“呃，满歌说得也是。那么……切记，切勿别人见有糖吃，你就将别人拐跑……”
“……”飙出两条宽宽的面条泪，满歌哭诉道，“师、师父，您还是把我当六岁吧！”
天地良心，她满歌和她师姐清闲都是正经人家，不是人贩子啊，没有拐卖过良家男子啊啊！！连念头都米有动过啊啊蔼—！！
送琉璃闭关后，满歌就收拾收拾了包袱准备下山去，这时候问题出现了。包袱就是一块布，里面放了东西再一卷往身上一系的事，可问题偏偏就出现在这了——太小了！
满歌掂量了下，放了两套衣服和一些零碎的杂物居然就什么也放不下了！！自己师姐每次来带个小包袱身轻如燕的，她东西都放哪了？总不会塞在荷包里吧 ？
灵光一现，满歌突然记起来，花清闲一向只喜欢带一样东西在身上——银票。当然，满歌即使知道了，也不能跟花清闲一样大手大脚地花钱。不是她守财抠门，只是，谁叫她是只没有产出的米虫呢？
其实她也不想的，想她那小小的身子，谁正常敢雇佣她？而那些不正常的，她也做不来碍…学丐帮吧，放不放得下身段无所谓，但是好脏，难以忍受的脏！做郎中吧，一个六岁娃娃开得药谁敢吃？当杀手吧，开玩笑，她看到血就哆嗦，平常吃个肉什么的，还是自家师父或者师姐下山买的熟食。
满歌是离开过天迹宗所在的仙人境的。以前，清闲和她经常在琉璃闭关的时候溜到山下大吃大喝、肯蒙拐骗、为非作歹……还好吧，两人也没有太恶劣，至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找上门来。后来，她和清闲用孝道的名义诓骗琉璃，她自己又一直维持六岁的模样不好下山吓人，所以清闲下山采购用品的机会多了，使得师父下山的机会少之又少了，于是她们便安全了。再后来，师姐出师，师父才又继续下山才买，可时隔多年谁还会提到当年那些个破事？于是那些恶劣的行迹便不了了之了。
下山之前，满歌去琉璃闭关的楼阁外拜了拜，又去知会了池子里的那条形象特别的鱼，才出了仙人境。
仙人境在茫茫的天迹山上，而天迹山便是横贯三国的玄娜山最高的山脉。玄娜山终年积雪，绵延千里，人迹罕至，难得的安宁之所。可仙人境是天迹山主峰上的一个玄洞，里面没有白雪皑皑的景致，反而却是四季如春，是传说中蛟龙升天之所。无论其景色、其气候，甚至其背景，都当之无愧，实乃真正的人间仙境。
但凡武林中人皆知晓天迹宗是武林的一个传奇，其渊源与实力都不容人质疑。可偏有些无知的人，窥得一斑，大言不惭地说“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天迹宗也不过尔尔”。真是笑煞旁人，他们当然不知道当年开山的始祖将天迹宗选在这仙人境内，可并不是仅仅图清净风雅。这仙人境位于玄娜山的山脉，不属于这片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国家管辖，光凭这一点，就足以驳回任何人的质疑。
于是，满歌伸手向这批对天迹宗认识不全面的人，撒了把痒粉。
况且，天迹宗内藏得万卷宗典宝集，可都是世人垂涎的珍宝。说到这，满歌更是郁闷，天迹宗的门人从来都不藏着掖着，但凡有用的有益的，无不拿出来与天下分享，可笑是那些讥讽天迹宗的人却不知自己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天迹宗门人的智慧。而天迹宗除了保存真迹以外，还存着的，便是那些被历代宗主认为是“禁忌”的危险东西。
于是，满歌又伸手向这批对天迹宗进行恶意诋毁的人，撒了把痛粉。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想，那些东西既然危险为什么还要留着，直接毁掉不就得了？再转念一想，满歌又觉得都是先人们的心血，谁又会舍得？
那时的她，并不懂得有句话叫“飞蛾扑火”。她也不了解，世上就是那么些危险的事情，你会去做，而且心甘情愿地去做。
第三日，满歌便已经到达了宏硝的边城庐都，所幸过程很顺利。
她下山以后都是跟着商队走的，大家都对这个小丫头很是照顾。当时，满歌只说自家那边闹了灾荒父母都去了，留下她一人只好到宏硝投奔亲戚。大家见她只有六岁的模样，衣着简陋，可眼睛里透着精明灵动，跟小大人一样。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于是商队的人都不再怀疑。
这座位于宏硝和朝凛边界的边城叫庐都。
由于两国一直交好，庐都又是两国通商的城池，所以对来往商旅通行管辖并不是很严，但是，满歌知道再往前就不会这么轻松了。在向那队商旅辞行后，满歌便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美名其曰实地考察。
庐都虽不是繁华的大城池，但由于是边城的缘故，街道和集市很是热闹。庐都来往的商贩很多都是异国人，所以大家对于各式各样的穿着打扮都不在意。满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陌生的人群，心里很是雀跃——这是她第一次下山远行，第一次来到宏硝！
本盘算找了个客栈住下，小一点简陋一点都无所谓，但是掌柜的貌似对六岁的孩童住店这事，不是太在意就是太不在意了。那时，满歌心里的感觉，叫做欲哭无泪。于是，走投无路的她最终选择了庐都北郊的一个废弃的破庙。初夏时节，宏硝的雨水并不多，很是会自我调节的满歌取了些碎银，把包袱小心地藏在弥勒佛像后，便乐悠悠地选了棵粗壮的梧桐树安顿下来。
慵懒地靠在树上的感觉很好，满歌靠着树，很是享受。她眯起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这种感觉很熟悉，说不出的熟悉。有时恍惚地睡着了，满歌脑子里会出现一些模糊的画面，跟梦一样，可醒来后又记不清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那些梧桐树情有独钟。所以，在仙人境的没事时候，满歌在树上一坐就是一天。
其实，坐在树上的感觉很好，视野很广，总能看到的很多东西……迷糊中，她仿佛看见一个少年将一杆银枪舞得虎虎生风，漫天梨花纷飞，迷了人的眼，再定睛看去，那少年长成了俊秀的男子，他舞枪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矫若游龙……而后，男子抬眸，清隽俊雅，淡金镀容，墨玉为眸，他问，“你……是谁？”
“！”满歌突然惊醒，大口得喘着气，胸口一突一突地跳动，”这怎么回事……”
缓过神，有一种酸涩又眷恋的情愫从心底慢慢滋生，似是蔓藤一样布满了她整颗心脏。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这样，便是在她这双“乱世妖瞳”苏醒之时。
瞧日头过了，开始觉得肚子饿的慢歌翻身下树，拍拍衣裤上的尘土，觅食去也。在街边的小摊，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消灭了碗馄饨面，满歌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她一向认为要挑剔别人定要自己比别人强，她不比嘴巴挑剔得令人咋舌的清闲有一手好厨艺，所以她的嘴一向不挑剔，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不过，客观的说，这馄饨面却是好吃。
吃饱了的满歌，摸摸鼓起来的肚子，混入人群打道回庙也。偏偏，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巧合，有些人就是那么特别——明明是在茫茫人海一瞥，却能一瞬吸引你的注意，掠夺你的目光！
乌压压的人群中，一个穿着白色布衣的男子从中徐徐走过，只是一个侧脸却已然让人忘神！
满歌站在原地，愣愣盯着那人挺拔俊朗、气质出尘的身影，怅然若失……
是谁……
抬步去追，脚下的“寻梅踏雪”不由地运到了顶层，人群则在身侧迅速后退，满歌的脑子都空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那抹白色的身影。
你是谁……我是不是认识你……
喘着粗气，满歌站在街道上，急切地四处张望。
在哪，他在哪……
提了口真气，再次运起“踏雪”继续搜索着那男子身影，满歌疯狂地在人群中穿梭，全然不顾周围人投来讶异的眼光。此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想见他，好像见他！
被脚下的枯枝绊倒，满歌趴在地上也不起来。这一瞬，她觉得心里全是酸楚和委屈，想哭却哭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找不到他……
这是满歌第一次埋怨自己六岁的身子，承受不了“寻梅踏雪”的负荷。她的腿似坠了千斤担那般，连动都动不了。
第一次，好恨，好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明明那人就在眼前了……
没来得及思虑这莫名的情绪，满歌只觉自己快要被这巨大的洪流吞噬。脑中似是有什么要破壳而出，只有支离破碎的片段从脑海中划过，星星点点的带着巨大的哀痛和悲伤。
满歌缓缓挪动自己的身子，靠着墙角小小地缩成一团——她需要宁静。若是不平息这起伏的情绪，她都不知自己会不会被这情绪压得窒息。她试图平静呼吸，等能回过神时，满歌瘫软在地上无力望着天空沉默……
这种感觉，就跟那梦境里一样，夺人心魂。那么，那人是谁，是她梦里的人……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少年谣清歌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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