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月光，拯救世界》百里会晤

41、第 41 章

　　这就是那场车祸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画面清晰，声音清楚。霍追在抢救室门前看了二十几遍，几乎背住了这场争吵里的每一个细节。
　　——也更将他的心搅得乱七八糟。

　　这个乞丐似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秋淮的父亲？主系统的个人信息那里明明写了，他是梧州秋家最小最得宠的儿子，身价千万，从小养尊处优，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可能有一个这样的父亲……
　　剧情一定在哪里出了错，他必须搞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秋淮还是那个秋淮，那个为了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的秋淮。

　　就像他可以割开手腕逼自己就范，秋淮也可以让那辆车撞上自己，以此来让在乎他的人为他报仇。

　　多狠啊。
　　霍追闭上眼，耳边不断的响起那句“你完了”。那明明是三个无声的话语，此时却被记忆赋予上了特殊色彩，宛如秋淮附在他耳边的一声声呢喃。

　　秋淮，秋淮……
　　他将脸埋在手心里，憎恶而痛苦地想，你真该死，真该死啊。可霍追抬起眼，视线落到与红灯颜色一样刺目的‘手术中’，落进手术台上躺着的秋淮、眉头紧蹙的医生，他又突然将双手合十，一遍又一遍的在额前轻轻摇晃着。
　　诸天神佛有眼，刚才都是他乱说的，不能做数，不能做数的。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垂着的眼睫上似乎被浸湿了，将这个能改写一切世界数据的男人衬得那么脆弱渺小，与芸芸众生一样，平等的遵循着一切生老病死带来的往来痛苦。

　　秋淮应该长命百岁的。

　　……
　　手术室外很快又来了一帮人，有邱家兄弟，许嘉清、韩承羽。甚至明珏也来了，呼呼啦啦的快要站满一整个走廊。
　　霍追扫了他们一眼，应该是来的着急，每个人的眼下都不约而同的挂着道黑眼圈。
　　也是，他恍惚的想，从稻禾转到明江，也快折腾了一夜。

　　邱嵊算是这里面唯一能让他看下去的人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在看见那三个大字后骤得红了，捂着嘴无声哭泣着。韩承羽则在旁边轻声安慰着他的，一边用手轻轻为他顺背。
　　邱理的表情还算镇定，看着没什么变化，不断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的情绪。倒是许嘉清，他先愣在原地喘了会气，随后不顾明珏的劝阻，大步走了过来，红着眼睛问：“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霍追冷静地说：“被货车撞了。”
　　“哪条路。”
　　“灵南路北的那个十字路口。”
　　“明珏，打电话让人查。”他转头，每个字音都带这种咬牙切齿的力度，“我要这个人陪葬。”
　　“……好，我这就叫人查。”

　　“你当时在哪？”
　　霍追没有回答，抬眼冷冷地望着他。
　　“回答我。”许嘉清攥紧双手，濒临崩溃的情绪在他无声的沉默中爆发，“你当时在哪里？！你为什么没看好他！为什么没保护好他！！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啊！！”

　　“许嘉清！”邱嵊哽咽地喊住他，“你冲他乱吼什么？他难道不比你难受？而且你能不能冷静点，这里是医院！”
　　“我冷静什么？你让我怎么冷静！”他转过头，手指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崩溃地说：“那里面是谁？是秋淮啊！是秋淮！”

　　气氛霎时静了下来，悲伤与绝望似乎凝为了实质，重重包裹住了这几个年轻人。最后还是邱理开口，打破了这阵让人快要窒息的气氛。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怪谁也都没用。许嘉清你跟我来，我们处理下这件事。韩承羽，你留在这里给他们打下手，秋淮这边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们。”
　　“好。”
　　“至于明珏……”他顿了顿，“你跟我们一起吧。”

　　他们走后，邱嵊看了眼韩承羽，默不作声地在霍追旁边坐了下来。他们谁也没有开口，一直到韩承羽说出去买瓶水，邱嵊才又看了看手术室，说：“别太担心，秋淮命硬，不会出事的。”
　　“嗯。”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霍追深吸口气，忽然认真看向他，问：“你知道秋荣吗？”
　　“……”邱嵊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却也没敢主动说什么，而是谨慎地问：“怎么了？”
　　霍追一眨不眨地，将他的所有反应都尽收眼底，一字一句道：“我在现场看见了他。”
　　“什么？！”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秋荣……他和秋淮之间到底有着什么纠葛？为什么大世界系统完全查不到关于他们的一丝一毫。他甚至又逐字逐句地翻了遍原书，但完全没有找到一点信息。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说吧。”霍追鹰一般的视线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像在看一个猎物，无形中施加着巨大压力，“他跟秋淮之间到底有什么。”

　　“你……算了。”他叹了口气，“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保证，不能让秋淮知道你知道这些。更不能因为这个嫌弃他。”
　　“嗯。”

　　“那我开始说了。在他的老家，稻禾镜明村，十里八乡的都知道，秋淮是最可怜的孩子……”

　　他长得好，成绩也好，与那个矮小丑陋、又不务正业的赌鬼父亲看着完全不像一家人，自小就是在邻里的非议与父亲的打骂中长大的。
　　特别是在五岁时，他妈跟着别的男人跑路后，情况就变得更加雪上加霜了。毕竟秋荣嗜酒赌如命，全身上下输得就剩个烂了瓦的、没人接手的破房子了。
　　但他就是不死心，总能用各种手段弄来大大小小的赌资。记得一次赌性上头，他又输得干干净净，就把自己的儿子，那个年仅五岁的秋淮送上了赌桌。

　　结局不出意料，秋淮被他输给了一个做皮肉生意的男人。但在把人带回去的路上，警车闪着红□□将他们包围，一举捣毁了这个聚众□□的窝点。
　　秋荣运气好，没被论做同伙抓进去。但他坚定是秋淮搞的鬼，抽着皮带把人打了个半死。
　　之后因为这件案子影响太大，省里派人下来整顿稻禾风气，青天白日下的赌鬼便只能所在收敛了些气焰，也更没人敢在要秋淮这份赌资了。

　　这样看不见天的日子秋淮一直熬到了初中，他虽然瘦，但却力气大，下手狠，跟正直壮年的秋荣也能勉强打个不分上下。反正他从小挨到大了，不怕疼，能从秋荣身上刮一块皮就是赢，剜一块肉就是赚。
　　这样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疯架势秋荣是扛不住的，再加上秋淮当时的成绩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无疑给他添了不少面子，也就嫌少再去主动动手打秋淮了。

　　真正令秋荣改变态度的是秋淮初三那年。他因为欠赌场老板的钱太多，被人找上了家门。正在挨打时，放学回来的秋淮推开门，一把将钱丢给了他们。
　　人走后，秋荣吐了口血沫到地上，转头又和秋淮厮打在一起，骂他敢偷自己的钱，想死了是不是。
　　秋淮只解释说是自己给人做家教赚的，一节课三十，攒了半个月。
　　秋荣却不信，摁着他打了一顿后，才在惊醒的夜里兀自反应过来，这个便宜儿子可能是个摇钱树。

　　于是第二天他提前起来给秋淮做了顿早饭，轻轻松松的从他嘴里得到了一个承诺。
　　一个每星期会赚二百给他的承诺。

　　秋荣简直高兴到快要疯了，成天在街里炫耀这个能挣钱给自己花的儿子，好像早几年每天殴打秋淮的又不是他了，他摇身一变，成梧州第一好父亲了。

　　“看见没，这都我儿子给的。老子这基因就是牛，随便一射就是个这么优秀的种。
　　“唉老张，我给你讲你这教育方法不行，小孩就得打，不打学不聪明老实。你看我儿子，棍棒底下出孝子，这次又考了个第一。”
　　“唷，还干着呢？啧啧啧，真不行啊你们。都四十多岁了，家里那小孩还不能出去挣钱养活你们啊。来来，看看我看看我，我儿子上赶着要养我，还说以后赚的钱都给我花哈哈哈哈！”

　　“他那个爹太不是人了！只想着让他初中毕业后就去找工作养他，完全没想着让秋淮继续读高中。后来还是一中的教导主任慕老师亲自去他家，好说歹说给足了他面子，他答应勉强考虑一下的。”
　　“但你可不要以为秋淮能上高中是看的慕老师的面子。那是秋淮自己跟他爸说学历越高工资越高，以后学个金融财经毕业年薪百万，给他在市中心买车买房工资全给他花，又跟他签了个高中毕业后一年给十万，大学毕业一年八十万的合同，他才愿意把户口本拿给秋淮的。”

　　“当初在知道这些时，我还只觉得他是个人渣。直到高二的一次联考考试，他借着有事的由头，在中场休息时把秋淮骗到了宾馆，以一次两万的价格卖给了一个男人时，我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人。”
　　“那次我和许嘉清跟他不在一个考场，知道消息的时候语文考试已经结束了。我当时都快急疯了，正准备翻墙出去找我哥，秋淮就又那么平静的出现在了我面前。”
　　“是我们班主任监考时发现不对，及时报警把他救了出来。我哭的止不住泪，秋淮却还反过来安慰我，又惋惜的跟我开玩笑，说自己这次拿不了区第一了。”
　　“我哭着哭着就笑了，想秋淮确实该恨秋荣的。可他没有，这么多年过去，他只是比少年时少了些锋利与冷漠，本质依旧未变。”
　　邱嵊哽咽着，说：“这太不应该了，好人难道就要短命？可秋淮是最不该的啊，他要平安快乐，要长命百岁的。”

　　霍追在旁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哑的像被刀划破了喉咙，发出的一个字、一个音都如刀片割过一样生疼，牵引着他砰砰有力的心脏。
　　“……是。”他说，“是秋荣推了他。”

　　看，秋淮又赢了。
　　邱嵊、邱理、许嘉清，他们都会争着为他报仇的。
　　那秋荣会怎么样呢？霍追想，他绝对会以一个最惨烈的方式死去的。
　　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