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夏冰蝉

2、第二章 逢君

　　第二章 逢君

　　入夜的京山笼着淡淡的雪雾气，处处都是惨淡的寒冷。

　　这座文化古都，陷入属于冬夜的沉寂。

　　兰台远景，天月恒阔。

　　市中心第一人民医院的一间病房内，拉着厚厚的窗帘，开着柔和的灯。

　　一个面上挂着几处彩的女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显出病弱的单薄，身上盖着厚被。

　　她昏睡的样子，很温柔，眉宇间有一种干净的书卷气，像是一块久经岁月打磨的美玉，让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值班的护士韩梅梅正和自己新来的同事讨论着这位美丽动人的病人。

　　她手上翻着病历本，道:“那个人叫俞兆清，是京山市考古研究所的专家，前几天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胸腔被车门框刺入，要不是陆大夫医术高明，早就活不成了。”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检查表格，也没注意陆大夫已经走到她身边来了。

　　清晰的女声响起:“韩护士，把1004病房病人的病历拿给我看看。”

　　面前的女人身穿白大褂，及肩短发被黑色的皮绳束在脑后，戴着一副金框眼镜。

　　她长得很美，有一种说不出的利落感，眼中总是透着坚定。

　　但是，工作了一天的她也很疲惫。

　　“好的，陆医生。”韩梅梅红着脸，把写着俞兆清名字的病历本递了过去。

　　陆晚洲接过之后，笑着说了声“谢谢”。

　　走到1004病房前，她的动作停顿一下，才打开门。

　　屋内的灯光柔和昏暗，病床上的人脆弱极了。

　　陆晚洲走过去，端起俞兆清的手看了看，原本白皙的手背，因为打点滴的缘故，手背青了一大片。

　　她皱了皱眉，转身，走进独立卫生间，看了看摆在架子上的几条白毛巾，几条毛巾上绣着的图样是不一样的，陆晚洲拿起其中一条，放进了热水中。

　　几分钟后，陆晚洲拿着一条热毛巾，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她将毛巾敷在俞兆清的手背上。

　　然后，看向闭着眼的女人。

　　黑夜总像是在酝酿着一壶陈年烈酒，让人恨不得就此溺在醉生梦死之中。

　　陆晚洲还记得俞兆清刚被送来，躺在手术室里，睁着一双不算清明的眼睛，看着她的样子。

　　那双眼睛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懵懂，恐慌，绝望，痛苦……以及，渴望。

　　俞兆清在渴望她给她活下去的机会。

　　感觉敷得差不多了，正要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不想，那手却突然动了起来，一把攥住陆晚洲的白大褂。

　　那双眼睛也睁开了些，隔着水雾，略微失神地看着陆晚洲。

　　那双手和它的主人一样，不是娇小依人，却瘦弱不堪。

　　陆晚洲也看着她。

　　片刻，那双手松开了她的衣服，眼中逐渐明朗。

　　俞兆清彻底清醒。

　　“……大夫？”可能是许久不开口的原因，她的嗓音微哑。

　　陆晚洲把颤抖的双手放回口袋，站起身，尽量维持着生线的平稳:“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叫陆晚洲。”

　　面前的女人容貌精致，虽说有着疲惫的感觉，可是饱满的唇部线条，利落高挺的鼻梁，明如秋水的眼眸藏着胜似无情的有情，这一切都让俞兆清的心，控制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想要起身，可刚一扭动身子，伤口处就传来撕裂的痛楚，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陆晚洲连忙扶起她，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把枕头让她靠好。

　　就着柔和的灯，俞兆清看清了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面前的这个陆大夫是真的好看，是她从小到大，所有认识的人里面，最好看的一个。

　　俞兆清这样想着。

　　她舔舔干涸的唇瓣，有些尴尬地感受着陆晚洲搂着她的腰的那条胳膊的温度，和为她摆放枕头的那份细致。

　　陆晚洲不经意地一扭头，就看到了红着脸的俞兆清，她直视前方，似乎实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俞兆清分明是忘了，她此时身体虚弱，面色苍白，害羞起来，脸上会有一层不自然的红。

　　“好了，你可以休息了。”陆晚洲说着，站起身。

　　俞兆清目光瞥向一边的毛巾，那是她擦脸用的毛巾，如今很不规矩地摊在病床上，她正看着，一只修长的大手就拿起那条毛巾，熟练地叠好。

　　手背上的温热不是没有感觉，俞兆清在被子底下用另一只手轻搭在手背上，她道:“谢谢。”

　　她的眼睛对上陆晚洲的，空气瞬间凝固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空中炸开。

　　俞兆清的皮肤天生比较敏感，可能是刚醒的缘故，她的眼尾有些红，蓦地一看，像是藏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又像是……前世那样，被爱意折磨，一腔苦楚，在情爱中沉沦且痛苦着。

　　陆晚洲的喉咙深处一下子就被说不出口的情意堵住了，她凝视着俞兆清，用手指指指自己的眼尾处，问道:“你这里……难受吗？”

　　那双乌黑的眸子倒映出俞兆清的影子，陆晚洲看得仔细，俞兆清的脸顷刻之间就红得彻底。

　　“咳咳……”俞兆清咳嗽了几声。

　　其实并没有多难受，只是刚醒，总觉得眼尾处有泪水糊着罢了。

　　她错开眼睛，鬼使神差的，她说:“有点……”

　　“有点什么？”

　　“……痒。”说完之后，她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

　　那边，陆晚洲直起身子，道:“我去给你拿药。”

　　关门声响过之后，俞兆清的双手抓紧了病号服的裤子，她有些不敢相信，刚刚那句话，会是她说得。

　　但是如今，说都说了，只怕，也就只能这样了。

　　她扭头看向那扇深色的门，活了三十二年，从未有过什么时候，比刚刚还令她束手无措，慌乱不堪，也从没有什么人，让今夜的她……如此期待。

　　或许是黑夜的原因，也或许是刚刚，被那双美丽的眼睛给魇住了。

　　总之，现在的她，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没过一会儿，陆晚洲手上拿着一盒药膏走了进来。

　　拧开盖子，拿出一根棉签，蘸了蘸药膏，将其涂抹在俞兆清的眼尾处，药膏里面有薄荷成分，涂上之后，凉凉的。

　　病号服的衣领有些跨，露出俞兆清完美且极具诱惑力的锁骨来，莹白的皮肤，适当的一小块阴影，再配上优雅的线条，直教人看直眼睛才罢休。

　　陆晚洲给她上药时，眼睛一直都很规矩，没有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上完药之后，陆晚洲把药膏放到床头柜上，如夜一样的眼睛洇着粼粼水光，她给俞兆清盖好被子，道:“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俞兆清点点头，乖乖躺下，眼睛却还揪着陆晚洲不放。

　　“陆医生，我睡不着。”

　　良久，陆晚洲道:“闭上眼睛。”

　　瞬间，眼前一片黑暗。

　　俞兆清感觉出陆晚洲给自己戴上了耳机，水一样的古琴声流进耳朵。

　　陆晚洲，在启朝皇城的角楼上，我是不是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