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之战》慕江蓠

4、四

　　少女带着伽娜匍匐到了小丘的后方，从那里探出头去，正好能够看到下方的战斗情景。
　　伽娜这才想起脖子上的相机，手忙脚乱的取了下来，举在眼前。下方的冲突规模很小，不过寥寥数十人，不过对于伽娜，这已经是人间地狱。

　　两股小型队伍遇上的时候已经太近，大型火器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双方的队员都几乎是使用手枪和军刀来解决问题。

　　人群中，赫特那一头金发就显得特别显眼。

　　他似乎本来就擅长近身肉搏，人一多更是如鱼得水，左突右闪，每每出手总是带起一片血光。这个时候，对方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冲了过来，手中有枪，但这种冒冒失失的样子大概是联盟军的新兵。赫特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向左一扑，伸出手中的三菱军刺就将原本站在那里的家伙锁了喉。

　　而那个带着枪的联盟军少年，早已经被一边一个赤手空拳的黑人卸下了一条手臂，哀号声就连战圈之外的伽娜也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擦着赫特的腰间飞去，在他的左腋下撕裂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鲜血喷出的瞬间，正好被相机捕捉到，那一片血雾，就如同曼陀罗花一样漂亮。

　　“对方有狙击手！”赫特大叫道，转身又一把扎在敌人的后心，这才捂着伤口慢慢退了下来，继续提醒队友：“小心！对方有狙击手！”

　　“喀嚓”一声，少女果断地打开了手中黑色的匣子，在伽娜惊愕的眼神中，用她那双贵族小姐才拥有的白皙双手迅速地将匣子中的VSS组装，上弹，架枪托，瞄准。

　　那双手，抖都没有抖一下。

　　哪怕那么一下。

　　轻松地如同同年纪的女孩给洋娃娃扣上扣子。

　　几乎是按下扳机的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显然是中弹了。距离小丘最近的几个年轻人摆脱了对方的纠缠，兴奋地朝天鸣枪，伽娜还可以听见他们近乎疯狂的笑声：“这是惩罚！女神的惩罚！”还有一个年轻人偷偷朝着小丘方向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对他们的狙击女神。

　　伽娜转过头，身边的少女一动不动，眉头微微皱起，保持着瞄准的姿势，如同一个极为敬业的狙击手。

　　不，她就是一个真正的狙击手，这个会轻轻笑着，温柔回应你话语的少女。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反抗军中有狙击手的存在，几声爆鸣在耳边炸开，几颗子弹射入了小丘前的土地里，翻起了泥沙碎石。伽娜吓得赶紧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却还是觉得头皮发麻，背上好象有子弹擦过。

　　身边近在咫尺的是底火被点燃瞬间的响声和后座力造成的大地微微的颤动，待尘土飘扬而去，伽娜这才狼狈地抬起头，入眼是一张凝重的脸。这个少女一直没有低头，她昂着比任何人都要高贵的头颅，凝神反击。

　　伽娜一下子又有了勇气，她拍了拍头上的土，又举起手中的相机，不断按下快门。

　　身边的少女还在不放过一丝机会地将敌人射杀，狙击枪“突突”的响声几乎快要赶上快门声的频率，每一响都会有人丧命。小丘下的战局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在厮杀，伴随着枪声，笑声，还有叫骂声。

　　他们真的在笑，一个一个，全部都带着一种让人觉得他们已经疯了的笑容。不惧怕敌人，不惧怕刀枪，也不惧怕死亡。

　　他们什么都不怕。

　　赫特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又扑向敌人，恶狠狠地撕裂了对方对于他们的进攻。他腹部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但是他的动作比刚才更加灵活流畅。

　　那个卸下对方手臂的黑人外号叫做屠夫，他确实如同屠夫一般行事。左手的枪一定要伸到对方的鼻子前面才会开枪，而一开枪，必定是极为恶心残忍的画面。右手的军刀显然是用惯了的，每一劈一砍都恰恰好好在45到60度的角度，敌人被一下削下手臂或是头颅，然后直直地砸在地上。伤口激射出来的鲜血是伽娜从来没有见过的，和基因的螺旋一般旋转着喷射而出，高高直冲天际，下一场血雨。

　　如同开的灿烂无比的美丽蔷薇。

　　枪声很密集，没有多久就会有人死，但是所有人都在笑。

　　他们不是将死置之度外，而死早就已经将这个字深深烙在心里，接受了时时刻刻都存在的死亡的威胁。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自己将会在不知道哪一刻送命，所以他们更加抓紧任何一个可以置敌人于死地的机会。

　　这群被打上“劣等基因者”标识的人们，其实是比任何人都伟大的战士。

　　杀！机枪在响，吵闹的战场却似乎可以听见那一声声□□撕裂的声音。

　　杀！血已经渗入泥土再不是柔和的红，而成了刺眼的黑。

　　杀！每一个人都是身染鲜血，每一个人都行若癫狂。

　　——杀！

　　伽娜恍然间听到远方的这般的叫声，不知为何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她觉得好像雨水模糊了镜头，伸手一摸才明白模糊的是自己的双眼。

　　“为什么……”伽娜只觉得这个声音不是自己的，“为什么……要抗争？”

　　“为什么要去做这样子没有意义的反抗？他们会死的……会死的……叫他们停下！停下！”伽娜的声音似乎回到了自己身上，大叫道：“为什么要将你们这么年轻的生命浪费在这种战斗中？为什么要让这片这么美丽的土地染上鲜血？如果你们安于这个家园，不久之后这里将会无与伦比的美丽！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这样……才甘心……”

　　少女转过头，第一次露出了这种近乎悲怆的神情，可她仍旧那样子温和地勾着嘴角，看着伽娜：“如果我们不抗争，外面的那些人将会连这一片家园都不留给我们。”

　　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穿来，洒得两人身上斑驳，少女脖子上的十字架被光斑照耀，反射出令人悲伤的炫目银光。

　　“因为我们生来低人一等。”少女沉默了许久，终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