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 那不勒斯记事》巴斯剋特宝

13、那个金灿灿的人 6

　　时间就像蜗牛缓慢地爬行。这间没了住户的破旧房间再次光临客人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光线直刷刷地落进为数不多的几间房内，在莱尔德蹲坐的身影上斜出一道细窄的光束。声音从走廊远处袭来，他竖起耳朵听，这几个小时里人流来来往往，却没有麻痹他的神经。他听到三个脚步声，领头的声响清脆，像是穿了崭新的宽头皮鞋。他们交谈着，更多只是一个声音在自说自话，话语像泡发的食物分辨不清，只有语调抑扬顿挫。脚步越来越近，声音越发具体，最后，一切的一切停在了阻隔莱尔德视线的这扇门前。

　　莱尔德发动替身跳进了床里，他蹲伏在这个空间内，只在阴影的遮蔽下露出双眼。他后悔刚刚没有再活动筋骨，只是呆在这个房间除了听脚步就是安安静静地发呆。眼看对方有两人以上，如果是替身使者，免不了一场打斗。他点开已经提前编辑好信息的邮箱，发送给了在外面负责接应的帕克，便立刻将手机关机，生怕它冒出什么致命的声响。

　　先是钥匙插进锁眼晃动，老旧的门又被狠狠扯拽数次，一个与这粗暴行为对比强烈的爽朗声音才先人一步进来了。

　　“真有意思哈哈哈哈，这是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哈哈哈。”

　　趁着声音，莱尔德从内兜里摸出一把十英寸的黑手党跳刀。

　　这把刀是他出狱后乔鲁诺送给他的，说他总要有一种武器防身。刀柄由上好的黄檀木制成，刀刃细长锋利，厚度只有几毫米。就像漂亮姑娘的包里总会带着心爱的口红，每个道上的同行手里也多半都有这样的小宝贝。莱尔德很喜欢它，每天都会细细打理保养。木柄每日舔舐他手心的汗液，刀锋时不时沐浴着血液又被小心擦净。莱尔德私下叫它美人，一个危险又漂亮的美人。意大利男人很爱自己的女人，他也是。更何况它不但能自保，更能夺人性命——现在，这位美人正展示着自己性感的身体，将主人淡漠的眸子映在镜光表面上。

　　六条腿伴随着交谈陆陆续续出现在视野里：一双皮鞋，两双运动鞋。运动鞋的主人将脆弱的门房关上，紧跟着，莱尔德上方的床面就狠狠一塌，他立刻趴低身体。

　　“谢谢你同意带我来！老大！”爽朗的声音在莱尔德头顶说，两条腿也在他面前欢快摇晃得宛如小狗的尾巴。这人的皮鞋油亮亮的，像是经常保养。

　　“闭上嘴吧小伙子。”运动鞋之一停在行李箱前，有些笨重地蹲下。那是一个有些发福的矮壮身体，穿着宽松的体恤长裤，他头发刚剃利索，后脑叠了几层厚厚的皮。正在翻看行李的手臂非常结实，若是在没有替身帮忙的情况下被来一拳，莱尔德绝对扛不住。他去找另一双运动鞋，那位身形瘦小，面容冷酷，紧挨出口而站，看来是有点经验负责放风的。

　　吃不消。

　　莱尔德心想。

　　他只能短时间内争取控制住床上这位和面前被叫老大的人。远处的小个子必须有人制衡，否则他一旦逃跑或是加入战局，都将增添更多不利因素。

　　“什么她妈的都没有。”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的男人大骂，他朝箱子吐了一口口水，撑着膝盖把身体抬起来。

　　“欸，好遗憾！”床上的人也弹了起来，声音充满表演性质。

　　帕克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莱尔德面颊流过一滴汗水。现在几人站位明确，这时候敲门吸引注意力是最好的机会。他可以趁着二人警惕的空档剥夺皮鞋的行动能力并挟持头目。就算头目想要反抗，他从背后也有足够的机会伤害他。跳刀刃面非常薄，只要不波及内脏，人是上不了天堂也下不去地狱，他们照样可以把他捆在椅子上好好问话，体会人间疾苦。

　　莱尔德死死盯着门，门迟迟没有动静。

　　“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藏东西吧。”发福的男人命令，他冲小个子勾了两下手，小个子起身离开了他原先的位置。

　　来不及了。

　　莱尔德的脑子快速模拟其他策略。他把刀换了一只手，在衣服上蹭去手心的汗水。持久搏斗向来不是他的强项，即便上了道儿后他有刻意学习格斗技巧，体重不足也导致他时常被人掀翻。他需要速战速决，越快越好。否则，一切情况都可能直转而下。他挺羡慕米斯达干部天生结实的身体的，他骨架重，肌肉结实，只要偷袭失败便经常能把莱尔德撂个人仰马翻。

　　好在他的替身可以无视敌人的攻击，掩盖了这方面的不足。他将大量精力用于提升自己的反应速度和替身使用上，这使得他不至于在关键时刻出错。

　　将美人重新握回右手，莱尔德深深吸吐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帕克因为什么事耽搁了，等事情结束他一定不会把他放在可信任的成员名单上——耽误任务进度，这可是致命的问题。现在他确定好自己的行动计划，睁开了蒙上阴暗的双眼——他会先让胖男人失去行动能力，随后击杀其余两个小喽喽。

　　他匍匐起身体，面前几人的脚步在他眼里越来越慢，声音也越发混沌。每一秒像披萨面皮一样被拉扯，他听到自己还算平稳的心跳，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它们的声音像涨潮的海水，顷刻覆盖了他。就是这个状态，就是这种亢奋。他蓄力于脚尖，即刻就要冲出去！

　　叩叩叩。

　　“开一下门！”

　　屋内的几人听到了一个抽烟过多的破锣嗓在喊。

　　“检查水管！”

　　莱尔德发誓，怒气和释然是一瞬间产生的。

　　这次任务顺利结束就算了，敢有一点差池，他都要考虑是否算在他头上。

　　帕克可比短信通知时间晚了一分钟。就是这一分钟，让莱尔德有了这么多本不需要的急虑。

　　他小心吐气，观察已经像钉子一样伫立不动的猎物——他们齐刷刷地注视着门。除了穿皮鞋的家伙双手插兜，小个子已经将手探进了腋下。

　　由于视角有限，莱尔德始终没看到皮鞋主人的长相。他比其他人更高挑，身形修长，步子和声音一样潇洒又玩劣。莱尔德无法估测他的战斗能力，他只是预感，他会是三人里最灵活的家伙，要小心对待。

　　屋里已经安静得没有了人气儿，那不勒斯血红的夕阳余晖也染红了空气。街外开始热闹起来，自行车响着清脆的铃声驶过。为首的男人皱起杂草丛生的浓眉，这个动作引得他几小时前被野猫一般的小孩抓伤的伤口作痛。他努努嘴，示意小个子上前。小个子从腋下缓缓掏出一把博莱塔□□，双手握在身前，枪口朝地上了膛。他阴戾警惕的神色浓稠好比上等的黑墨水，他就这般脚跟着地，身体紧绷，几步贴来门侧的墙壁，将刚下了保险的枪口托在一个刚刚好的高度，默不作声。

　　他们试图蒙混过关，假设这是一间孤独的屋子。

　　门被继续叩响。

　　“有人没啦？没人我用□□啦！可别怪我看到不该看的！有人说一声！”

　　门外传来一串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

　　……

　　胖男人示意门旁的手下支会一下。

　　小个子移后几步，枪口依旧对准门的中央喊道。

　　“滚蛋！睡觉…”

　　三枚子弹喷涌而出，穿透门面，狠狠钻进了小个子的身体。冲击力将他向后撞击，他几乎飞了起来。跌倒前他愤怒地看向子弹射出的三枚小孔，小孔之外，帕克将早该退休古董木板一脚跺开，旋即便猫腰钻离屋子的视野之外。

　　胖男人连开数枪，子弹几乎擦着帕克的身体而过。就在二人注意力分散的关键，莱尔德迅速离开床体。他反握刀柄，对准皮鞋的小腿就要倾力一击。他速度不慢，在G看来完全不亚于一只无声无息的猛兽，可G没时间吃惊他是如何从床垫里钻出来的，他正以极其灵活的方式单脚跳了起来，刀刃划破他的裤子，蹭上了小腿肌腱的表皮。

　　好锋利的刀，晚一点就大事不妙了。他隔着面具吹出一声口哨。

　　莱尔德迅速调整重心直起身子，誓要在对方落地之前将刀捅进他的内脏。只见刀柄在他手背翻转便换回正握的姿势，细薄的刀刃立刻袭去。

　　G诡异一笑，对着他的手肘就是一击。

　　意外的是，G眼看着拳头像穿过迷雾一样穿透了莱尔德的胳膊，他被自己的力量带侧身体，莱尔德收起替身，扳住他的肩膀刺去胃部。

　　这个戴面具的家伙反应太快，能伤多少都是赚，来不及直击要害。

　　莱尔德的刀子捅进了空气里。

　　比莱尔德更甚，他凭空消失了。

　　带报童帽的男人恍惚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空气，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迅速回神，转身一刀甩向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头子。他警惕四周，小个子正躺在地上呻.吟，被刺中肩膀的胖男人倒在墙上，唯独不见那个带着诡异面具，运动装配皮鞋的高个子。

　　帕克见机拿着装满子弹的手枪进来。看到胖子还打算起身，他朝他膝盖手肘连补两枪并毫不留情地将伤者捆绑起来。刚刚的动静和男人母猪一样的惨叫吸引来了房东和几个大胆的住户。房东见到这幅样子张了张嘴，她欲言又止地怒视他们几人，全然没有被这种场景吓到——她担心万一骂出口后惹到了不明身份的头目，可却又心疼自己的一间房，于是只能在这里干着急，用行动发泄不满。

　　黑夜逐渐袭来，在仅剩的日光里，莱尔德朝她举起一枚满是亮泽的金色瓢虫徽章。

　　“热情。”他心不在焉地说。“一会会有人来赔偿你的损失，不要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