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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晋江文学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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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灯让他脸上赧色无法遮掩,再加上浴室里残余潮湿的氤氲,无形中仿佛有无数细软的钩子在撩拨情绪。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刘海上的一滴落在眉心中间,沿着高挺的鼻梁缓缓向下滑。
褚渊看着他,刚要抬手——
“你怎么……突然进来?”夏倾城紧了紧睡衣带子就往出走。
他本想问他为什么不敲门的,毕竟这种事被人撞见天下第一难为情,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
褚渊对着镜子舒了口气。
“突然?”
夏倾城不想再提刚才的事了,他现在已经进入贤者模式,除了睡觉别的都不想。
“找我有事吗?”
他恹恹的脸色也让褚渊心情坠落,情绪也渐渐下沉。
“工作适应吗?”
“适应的。”
“今天——”
“今天对不起。”夏倾城先一步开口:“我是无意出现在你和他面前的,晨鸣说有大人物过来,叫我买咖啡,我要是知道他说的大人物是你,一定让别人送进去。”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褚渊皱了皱眉,他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夏倾城又说:“今天没想当显眼包的,我把咖啡送过去就要走,是他先叫我。”
“我从来没问过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褚渊说:“我不好奇,但想告诉你,陈亓已经走出来了,你也该朝好的方向去看。”
夏倾城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家中久不打理的阁楼,仿佛那上面潮湿的灰尘味还在鼻间回荡。
他可以朝好的方向看,也一直在向前走,但和陈亓的关系,永远也不可能复原。
他舒了口气又睁开眼,将阴霾情绪隐藏在雪山之下,在褚渊面前永久封存,微笑:“我尽量。”
这个不抵达眼中的笑意已经回答了褚渊。
他今天过来的本来目的也不是这个,顿了顿,才道:“去了一个月,你觉得电视台哪个主持人的职业水平比较高?”
“风铃姐。”他毫不犹豫开口。
“除了她。”褚渊问:“男的。”
夏倾城眨了眨眼:“接触的都不算多,但今天台里颁发的新秀奖有个叫房铭艺的,他看上去还不错。”
褚渊抬眼:“看上去?你们很熟?”
“不是呀。”他摇头:“风铃姐也不是24小时有录制,不忙的时候我就去看别人,看过他几次。”
“什么节目?”
“娱乐三点钟。”夏倾城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投资。”褚渊言简意赅回答。
他出钱,自然不能完全相信台里推荐的主持人,哪怕不了解的那样深,最起码也要有个印象,免得被人耍个团团转。
夏倾城皱眉:“你该不会是想用晨鸣吧?”
褚渊不答反问:“他不行?”
“不太行。”夏倾城把风铃对他的评价说了,而后又问:“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今天的颁奖典礼,他急中生智救了场。”
褚渊抬了抬眉,表示说了。
夏倾城拥着软绵绵的枕头,挺起腰:“你千万别信他,那分明是我救场!”
“你?”
“台本上写着本该是谁上台的,是晨鸣记错了,以至于刚好让两个死对头留在台上,是我让灯光师关了灯,他才临时加了个换人环节。”
“而且——”夏倾城打开手机,将一则微博送到褚渊面前:“你看,被换下去的那个人的粉丝已经不满了,他们真以为是临时被换下去的,觉得是电视台打压他们的爱豆。”
“这还没播出去呢就已经被在场观众传上微博了,等播出来肯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褚渊看了看评论,这和晨鸣给他的印象完全对上了。
主持人的能说会道由他表现出来就是油嘴滑舌,看着厌烦,褚渊不喜欢这种人。
但面前这个比晨鸣还能说,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听了只想发笑。
褚渊问他:“你是真觉得他水平不行,还是在报复他叫你买咖啡?”
夏倾城一滞,眨了眨眼:“都是……也都不是。”
“哦?”
“风铃姐跟他关系不好,经过我自己试探,他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都是,也都不是。”夏倾城叹了口气:“我也说不清,反正你就自己判断吧。”
他打了个哈欠,声音疲惫又柔软,腰间有些酸,商量着问:“我真的好困啦,要不我们明天再说?”
同为男人,褚渊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没精神,没有过多询问离开房间。
夏倾城仔细检查了明早的闹钟,然后拥着被子坠入梦境中。
褚渊没有再进书房,而是直接回了卧室。
今日洗澡的温度比平常低一些,出来时玻璃并没有起雾,褚渊坐在挂壁式吹风机下,平静地看着某一处,腰部的酸痛逐渐褪去,瞳仁渐渐失去焦点,清醒着回到过去。
小时候父亲凶悍,人前是一本正经的公司经理,风光无限。人后却是个酗酒狂魔,喝多了就打老婆出气。
妈妈一开始还会反抗,但那只会经历更严重的毒打,最后已经麻木到一巴掌下去,她面无表情为父亲端走洗脚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最先发现父亲行为的自然是邻居,但邻居们并未有过帮助母亲的想法,最多也就是劝她离开这个家,再然后,转头讲故事一样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一传十,十传百,坏事传得最快了。
后来,褚渊的朋友们开始疏远他,理由是,妈妈不让我跟你玩。
再然后,他们开始孤立他,欺负他。
“你爸爸打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褚渊一个人蹲在路边花坛里堆积木,会有从二楼坠落的水枪,准确打在他头上,还有不远处的弹弓球打在脊背上。
有三五成群的人跑过,飞快伸出手推他一把、狠狠打他一下,然后嬉闹着跑远。
在恶意满满的世界里,恶人也知道自己见不得光,但倘若有脸皮厚的率先示范,就会助长其他人的潜在恶意。
他们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仿佛只要声音够大,人够多,就有理。
褚渊无路可退,也没法前进。
人们总是喜欢浑水摸鱼,看客当够了就想着也在黑暗中伸出罪恶之手,廉价的雀跃总能令人兴奋,尤其是善恶观还未成熟的孩子。
幸而黑暗中有一双手,他爱穿白色,鞋子和袜子都白的发光。
褚渊注意到,他的衣服总是一天一换,头发也永远顺滑。
他说这是他妈妈亲手给洗的。
他会帮忙赶走所有正在欺负他的人,以及预防那些准备欺负他的人。
一开始,褚渊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都害怕他。
他会分给自己一盘切得很整齐的蛋糕,然后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也住在这里呢?”
这里非富即贵,能住进来的人,都是有本事的。
他穿得不算干净,生活也没那么好。
父亲只提供给了他们住宿的地方,却严苛母亲与他的生活费。
他爸爸在事业上的确有本事,不然也不会带着他们住进这里,但他不想说。
褚渊垂眼不答。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人住的房子最大,衣服也最干净。
“没关系,你吃吧。”对方告诉自己:“不够还有,你要喝果汁吗?奇异果的!”
他摇头。
后来的十几分钟里,这个人就一直蹲在自己身边,不说话也不离开。
后来爸爸总算出了事,酒驾撞倒了自家花园围墙,生生被砸死。
妈妈负担不起昂贵的费用,带他远走他乡。
连句再见都来不及讲,那个人从此只能存留在他的回忆和梦里。
一声信息提示音,将褚渊拖回现实。
陈亓。
【明天一起吃个早饭吧,公司上的事想要请教你。】
褚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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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倾城被闹钟吵醒,洗了脸依旧精神萎靡,但知道褚渊最不希望看见他清晨慵懒的模样,于是临时贴了个面膜补水。
下楼后只见餐桌上摆放自己的餐盘,夏倾城问:“走啦?”
“早就走了。”阿姨说:“褚总今天没吃早点,说是有约。”
夏倾城脑海里闪过那个人的身影。
阿姨很懂他,没做那些噎得慌的吐司,而是为他端上一份牛奶麻辣烫,夏倾城吃完就美美躺在沙发上,等时间到了才去上班。
看吧,不跑步的日子就是精力充沛,元气满满。
如果可以,请陈亓尽快套牢褚渊,最好在他面前说点自己的坏话,让他赶快提出分手。
刚走进办公室,就听晨鸣在和别人讲话,他讲话声音向来大,从进门到坐在位置上,夏倾城已经听了个大概。
“歌王争霸赛也不知道我跟谁搭档。”
“这节目不是在拉投资吗?主持人订下来啦?”
“差不多吧,昨天你没看见我和褚总、陈总聊那么久吗?”
“还是晨哥有水平,直接找投资人谈。”
“其实啊……我和陈总有点交情……”
……
风铃敲了敲玻璃,夏倾城凑过去,她说:“一大早这么吵我听着烦,你陪我去找领导聊聊吧。”
风铃前段时间的综艺节目录制完毕,经常与他合作的导演现在手里有节目,她处在空窗期。
夏倾城问:“听说马上就有个唱歌综艺,你不想主持吗?”
“那也不是我说想就想的。”风铃无奈耸了耸肩:“再说了,要我和晨鸣合作,真的烦都要烦死了。”
夏倾城想着昨晚和褚渊说的话,晨鸣似乎是他心中首选,既然能单独和他见面,主持这个节目的可能性很大,况且,晨鸣还和陈亓有交情,这在褚渊那里,简直是张王牌。
两人正要出去,制片人突然叫风铃和一群人过去开会,这人正是歌王争霸赛的制片。
夏倾城兴奋道:“是不是想让你做主持?”
“可能吧。”风铃说:“走吧,你跟我一起去听听。”
走进会议室,夏倾城就无比后悔,因为陈亓居然也在里面。
他今天……说不出原因的奇怪,穿着白色西装,衬衫、领结都是白的。
隔这演白马王子呢?
有病。
傻逼东西。
哦,明白了,褚渊衣柜里一水的黑色,他搞个白的,夏倾城很合时宜地想起了小时候流行过一段时间的黑白猪贴纸。
这一次陈亓没有主动和他打招呼,坐下后大家开始会议。
他们开始讨论《歌王争霸赛》的主持阵容,目前制片人拟定两位主持,这其中女人只有风铃一人在场,毫无疑问定下了她。
问题是男主持人,除了晨鸣之外,还有几个台里资深的,另外还有夏倾城之前提过的房铭艺。
聊了好一会儿后,制片人看向一直未讲话的陈亓:“陈总,您有什么意见?”
陈亓微笑:“我和褚总都很看重这个节目,自然希望履历资深的主持人。”
夏倾城注意到,晨鸣嘴角的微笑加深。
果不其然,制片人说:“那就先定下晨鸣和风铃吧。”
陈亓点头:“我没意见。”
就这样散了会,风铃一脸不愉快。
夏倾城安抚她:“怎么说这个节目的收视率也低不了,就当是为了事业。”
“你说得对。”风铃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台本下来我会吩咐要两本,你也要熟读,虽然这次上不了台,但以后总会上的,闲来无事可以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习。”
夏倾城问:“是练习讲话语气吗?”
“不止这些,还有表情、微笑的弧度。”风铃随便给他举了几个例子:“有的人上镜会下意识瞪大眼,但镜头之下更像甲亢,所以你要在家里练习,争取达到最理想的表情。”
他点头:“谢谢风铃姐。”
夏倾城从茶水间出来遇见了陈亓,他一身白衣站在那里,好像等了很久。
“还是那么爱喝甜的。”他垂眸看向他的玻璃杯,橘黄色橙汁满载而归。
夏倾城垂下手:“我们之间好像还没熟到打招呼的地步吧。”
“血浓于水的亲情,你说你和我不熟?”陈亓歪着脑袋,告诉他:“我打算晚点去看看妈,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不用。”
“我和褚渊一起去。”陈亓勾着唇强调:“你确定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