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得已》十七郞

5、第 5 章

　　第二日早起，姜沚便来在前院跟姜大人夫妇请安。

　　这一日正好姜大人休沐在家，二人见自家乖女起这般早，知她身子无恙，亦是欣喜。姜夫人摩挲着姜沚的手，坐在一张软榻上，细细问了‘昨日去镇国公府一路可平安’‘夜里睡得好不好’……

　　姜沚踌躇半晌，咬了咬嘴唇，向她母亲道，“娘，我是不是该说个婆家了？”

　　一旁姜大人‘噗’的一口茶水喷在了桌子上。

　　姜夫人也是一愣，半晌举个帕子掩在唇边，笑个不停。“我家卿卿长大了，想要嫁人了呢。”

　　又笑问道，“卿卿可是有心仪的小郎君了？”

　　姜沚被这二人笑得好生心恼，一时讷讷不成言，心下又怨她爹娘好生会揶揄别人，你作父母的，自家姑娘十六了，不该上赶着说说亲事么？还让她自己提，还让她自己说人选，她活了两辈子也没认得几个男人，难道真要把她表兄说出来？

　　正在犯难，忽闻得门外小厮报‘老爷，宫里有个公公来了。’

　　姜沚一听，心下便是一颤，险些晕倒过去。

　　怎办？前世里突然被降旨要她进东宫作太子嫔之事恍然就在昨天，正是这般，一个公公来宣了旨，她家里一点消息均无、半分准备没有。

　　姜夫人见自家乖女神情紧张不比寻常，心知有异，不免沉眉问道，“卿卿，可是有什么事？”

　　姜沚又想到昨日托在她胳膊上的那只手，温暖的、有力的手，半晌没有放开。

　　正彷徨无措中，姜大人又自前堂回来了，一脸轻松，言道，“原是下月观天仪典之事。”

　　姜沚闻言，方才呼出一口气，劫后余生，险些瘫在榻上。想想，还是不能心存侥幸，未雨绸缪起来才好。

　　再次想到秦七社，然他现下人远在睢宁，等他来京也要明春，怕是来不及。

　　姜沚心下一动，“娘亲，前次在骊山普觉寺您遇见那位夫人，他家那位季三公子还能不能相看的？”

　　姜夫人“咦”的一声，“不是前次让你相看你还不愿的？”

　　说什么‘愿不愿’的，太见外了。

　　姜沚此时心下急甚，便是从河里捞个王八出来，她都嫁。只不是那两个夹杂不清、杀来打去、不好好夺江山、反而害她无辜惨死的便好。

　　姜沚面上一红，“女儿又愿了。”

　　一见自家乖女这羞羞答答、娇憨可人之态，姜大人夫妻还有什么不懂的，于是这一夜，姜大人与姜夫人当真好一番商议，均觉那季三公子实堪考虑。

　　第二日一早，姜夫人便亲往安阳侯府递拜帖去了。

　　待到姜夫人回来，面有愉色，道“已商议好相看之事啦。五日之后刚好是乞巧节，约了在潘街去逛些乞巧之物，也不甚唐突。”

　　这一日姜沚回到自己房中，又再三番思量，心下暗暗打定主意，此番相看必要成功。于是唤来海棠，教早早把鲜亮衣裳预备出来；又唤鸢尾，拿针线来想赶在这五日的时间绣个香囊出来。

　　原这乞巧节的风俗，女儿家常绣些针线活计送给心上人，姜沚一心想笼络住那季垣，少不得多花些心思讨他欢喜。

　　针线预备好了，鸢尾却只歪头看她。

　　姜沚瞪了她一眼，“做甚？”

　　“我看姑娘如何几日之内把绣活学会。”

　　姜沚仰头流泪。

　　她这十六年虽养在深闺，然实未在女红上下过什么功夫，如今临上轿现扎耳朵眼，便是鸢尾这个小丫头都不信，她如何还能自欺欺人下去？

　　恰此时，海棠取了几套衣裳回来，见状一根手指戳在鸢尾脑门子上，鸢尾直被戳得连连后仰，只听海棠道，“你这丫头懒成这个样，姑娘不会，你还不会么？”

　　姜沚心道，眼下实无别法，纵是骗人，也先骗他一次罢，待以后再慢慢补偿他。

　　于是着了鸢尾绣出一个葡萄花鸟的香囊来，果真美轮美奂，又为她多加了些砝码。

　　到得乞巧这日，姜沚好一番精妆细扮，海棠帮她穿戴好一身雪青色花笼裙，纤腰盈盈一握，裙摆层层叠叠，上绣花枝鸟雀行动间如真似动，好生俏丽多姿；又鸢尾帮她束了一个顶温婉秀美的百合髻，簪着玛瑙金钗，两耳下垂鎏金嵌翠玉耳珰，流光溢彩，好生光艳照人。

　　姜沚一心务要成功，故而今日实下了功夫，午膳过后，又照了好一番镜子，摸了摸那香囊，随着母亲上了马车，往那潘街乞巧集市行去。

　　话说这日，殷承璟入了宫，先去紫宸殿拜见咸隆帝回了工部上的差事，如今他奉命在工部上行走，掌管一些土木工程，虽则都是些等小事，无关国家社稷，却难在繁琐。一番回禀也用了个把时辰。

　　待得从紫宸殿中出来，正遇太子殷承辉，殷承璟给太子见了礼，只太子又挑着眉，扬着下巴问他，“孤正欲陪同父皇用膳，四弟可用过了？”

　　殷承璟垂眸道，“不劳皇兄挂心”，便自往翠薇宫去。

　　到得翠薇宫，盛嫔却是正用过午膳，在软榻上斜歪着。盛嫔乃是殷承璟生母，虽则天生丽质、容色昳丽，然因着出身并不高，这多年下来，也只得一个嫔位。

　　但见她一张白皙鹅蛋脸，一对美眸清澈明亮，一笑时眉眼弯弯，俱是温婉妩媚。见到殷承璟，忙从塌上坐起身，笑问道“皇儿最近差事可劳累？前次宫宴，你父皇还说你差事办得好，说要把修扩华清宫的差事交由你办理。”

　　殷承璟面上全无暖意，倒如在回禀差事一般，淡然道，“多谢母妃挂心。”

　　盛嫔忙又唤将新进上的普洱谷花茶端来，道“你尝尝，滇西新进的，据说最是养胃消食的，我吃着不错，你若尝着也好，我便差人给你府上送去些。”

　　这时，只见一少女，身着千草色抹胸襦裙，端着茶盏来在殷承璟身前，羞答答道，“表兄请用茶。”

　　盛嫔笑道，“璟儿可还识得？这是你表妹婉娴，最近方入得京来，你小时还同她一处玩耍过的，要好得紧，还记得否？”

　　殷承璟自是不认得这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但不知为何，却向那少女身上又多看了一眼。

　　但见她一身柳弱花娇、窈窕纤弱，却是袭了一身病娇之态；又举止娴静，两靥晕红，像是天生的不足之症，柔弱中又添惑媚。

　　那少女将茶盏放下，便恭恭敬敬施了礼，“请殿下安。”

　　殷承璟不可察地微皱了皱眉，道，“起罢。”心下一股诧异转瞬消弭。

　　待到他起身便告退，盛贵妃还在后唤他，“你且等等，婉娴去送你表哥出宫。”

　　殷承璟只当没听见，步履生风，匆匆望向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