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得已》十七郞

33、第 33 章

　　“那你杀了我罢，横竖你都杀我几次了。”心里莫名的委屈，语气也不觉间带了娇蛮

　　她说着，便真的觉很委屈，眼眶一红，眼泪簌簌而出，紧咬着粉唇，一面带着幽怨楚楚望着他，一面咬得那一抹娇粉都泛了红。

　　她的泪有毒，直杀得人透不过气，一点点蜿蜒到人心头，戳得人心窝子痛。他是对她不住，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吓到她了，现如今什么该杀不该杀的事情早被忘到了脑后，在她氤氲的泪眼中，他只觉自己真真对她不住。

　　于是殷承璟抬步进屋，来在她榻前，声音也放软了下来，“你住在这里，少则十天多则一月，我送你回家，可好？”

　　他柔声打着商量，就如那日在崇宁寺一般，做着最狠绝的事，却说着最温柔的话。

　　姜沚见他有所松动，心下竟又升起一丝希冀，收了泪，她试探着说道，“我什么都不说好不好？任何人都不会说。以前我也没说过。”

　　她尚自带着哭音，还带点讨好，一对盈盈妙目带着水意瞧着他，鼻尖可怜地微微透着红，殷承璟被她弄得心下一动，于是只好就着榻边的椅子坐下来，手指不禁微微握成了拳。

　　望着她愠也含情的双眼，轻而易举的“不成”两字，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只得轻声道，“院子里桃花开了，煞是惹人爱怜，明日你去瞧瞧可好？”

　　“不要。”只想着杀她、囚她的坏胚子家的桃花，鬼才要去瞧。

　　“后院有个汤池，明日唤婢女带你过去泡泡，可好？”

　　“不要。”人都要没了，还泡什么汤池子。

　　“我帮你打了首饰，明日带来给你看，可好？”

　　“不要。”你前次抢我的还没跟你算账。

　　“瑞蚨祥的衣裳你喜欢，明日再唤他们做几身，可好？”

　　姜沚眼眶实在泛酸，心知他是断不肯放过她了，终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一哭出来，那眼泪便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收拾不住。

　　这一串串眼泪，只将殷承璟逼得再无力招架，人又站了起来，双手活似自己生了意识，便去给她拭泪。细嫩如瓷般的小脸，他不敢用力，只耐着性子轻轻拭了一下，指腹还是在她如雪般白皙的小脸上留下了浅浅红痕，他慌了，再不敢擦上去，“你别哭，你想要什么？”要什么都给你，你别哭。

　　姜沚好不羞恼，把脸一别，“我什么都不要，我偏要回家。你若不允，便杀了我罢。”

　　她横了心，咬着牙边挣着就要从榻上起来，许是起得急，又一夜苦郁，刚一站起，姜沚便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竟软软倒了下来。

　　殷承璟大惊，忙扶住她，这才觉察到她额上热得烫人，“张喜，速去府里把陈太医快马接来。”

　　这处别院原在长安郊外，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要几个时辰。这几个时辰，束手无策、心如火炙，殷承璟生平从没有这般手足无措过。他将她轻轻放在榻上，谁知一躺下，她便咳得厉害，一声一声，连绵不断，一张小脸憋得发红，殷承璟只得斜身坐在榻上将她抱起，教她半倚着他，她这才呼吸渐稳，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她终于咳得少了，他又担心起她的呼吸。怀里的娇娇，气若游丝，呼得比羽毛还轻，呼着呼着停了一下，于是他一颗心便浑不似自己的，悬在半空、上下不得，自己胸口也憋住了，直待她又呼了一口气出来，他也才稍稍吐了一口气。

　　她倚在他怀里，身子软得不像话，就那样绵绵倚着他，在他怀里。他低头看到她细密长睫，兀自带着未干的泪意，一颤一颤的，颤得他一颗心满腔子乱抖。她忽地微蹙了两弯肙烟眉，似是睡得不舒服，在他怀里微扭了扭身子，他立时厌恶起自己，必是身上硬把她硌着了。

　　殷承璟欲哭无泪，他不能再瞧着她了。原先离得远，他自还把持得住；如今来在他身边了，这手无寸铁的姑娘，她身上每处地方、一呼一吸，却都似一把把刀子，端得是锋利无比，一刀刀往他心尖子上插，他招架不住了。

　　怎的那姓陈的老头子还不来？！

　　陈延年一把老骨头，深更半夜被张喜赶出被窝，大惊之下袜子也来不及登。“殿下可是受了伤？待老夫把外伤药带上。”

　　张喜拉着身后踉跄跟不及的老太医，“赶紧把所有的药都带着，不知道什么病，昏迷不醒了。”

　　二人将药料收拾齐，一路上马不停蹄，到得别院却也是轮月西沉、天际渐白了。陈延年趿拉着靴子，因着没登袜子，靴子着实有些不合脚，又担心着殿下的身子，此时却也顾不得那多，待得他踢踢踏踏一路小跑进得门来，愣住了。

　　但见他家楚王殿下，坐在榻上，好好地，正给怀里的姑娘当背枕。

　　他一对狭长凤眼幽幽望着那姑娘，一眼不错，哪里还有平日清冷颜色。这是自家殿下终于铁树开花了么？老太医在楚王府当差十余年，自殷承璟开府他便从太医院跟了出来，此时也不由心感甚慰。

　　但见楚王殿下一抬手，比着嘴形唤道，“快过来瞧。”生怕惊到那怀中的姑娘一般。

　　陈延年心知这必是自家王妃娘娘无疑了，于是加倍谨慎起来，细细探了脉，又察看了面色眼底，也低声道，“这位姑娘外感风寒，又郁结于内，且她心疾不轻……”

　　殷承璟听他越唠叨病越多，心下烦躁，“你只说要不要紧。”

　　“眼下并无性命之忧，只恐仍会不时发热，若热能渐退便好，若郁结于内，高热不退，怕是颇为棘手。”

　　“速去备药。”

　　老太医得令，一面心里惦量着用药，一面退下。行至门口，又听得殿下唤了一声“且慢。”

　　他回头见那肃冷的殿下眼中竟现出一丝局促，“她方才还咳，咳喘得厉害。”

　　他说着，身上却是挪都不敢挪一下。老太医一见这情形，也不由得心里暗暗发笑，“殿下将姑娘放在榻上睡吧，无妨的，眼下她睡得熟了，不会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