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得已》十七郞

28、第 28 章

　　于是姜沚并秦七社也跪了下来，虽戴着浅露，那殷承辉却也认出了她来。因他公务在身，又不好下马，只对她微微一笑，道，“人多，当心别挤着。”

　　身旁众人好不钦羡，纷纷对着姜沚指手画脚起来，姜沚早羞红了脸，不敢抬头，殷承辉一笑，便又自领着金吾卫继续行走了。

　　姜沚接着等她表兄猜谜，只那秦七社沉吟半晌，左思右想，只盯着那字条子发呆。

　　姜沚无法，只得远远眺着灯景打发时间，又见到远外一高楼，金光耀彩，不知有多少丈高，挂得都是宝灯，将一整个楼缀点得怕是全长安都看得见，真真好不奢华耀眼。

　　原那些皇亲贵胄每逢上元，自是不会挤在这一众百姓中间观灯的；专门建的这一高楼，从楼上观火戏，看踏歌，玉壶光转、绚丽夺目，实美不胜收。

　　这时，忽闻得人群又喧哗起来，此起彼伏‘楚王殿下’中，左右百姓又纷纷跪了下来。

　　听得这一声，姜沚下意识就想找个地缝。

　　纵是戴着浅露也不敢抬头，飞速同着左右近前的百姓一同跪下，身子险些趴到地面上。

　　她闭着眼，只盼那马蹄声快些过去，天不遂人愿，那马走到她面前又停下了。

　　殷承璟望了望远处金碧辉煌的观火楼，又瞧了瞧地上的人，心里估算了一下怕是还距着二里地远，却仍有些不放心，万一她等会走过去呢？再或者人多一挤摔了可如何是好？又多有那些浪荡子弟，专等着人多的时候咸手咸脚……

　　想到此处，他冷冷对那灯谜摊主道，“领牌了么？”

　　那摊主被问得一呆，自己摆了十多年上元节的灯谜了，从不知还需要到官府领牌的么？

　　此时唯有姜沚心下明白，恐又要有人遭殃了。这人今生变幻莫测，每次你都万料不到他要生出些什么古怪来。

　　果不其然，殷承璟大手一挥，“此处围起来，问清楚的方可离开。”

　　姜沚自然是属于‘问不清楚’的那一批，原因竟是‘哪家官府小姐身后不跟婢女’‘怕是假冒的’，于是被李顺张喜二人强押着回到太史令府上，直至姜大人迎出来再三保证她‘正是自家闺女，决计不会差了去’，这才被吩咐‘好好守着你家姑娘，勿要出门乱跑’。

　　姜沚只得回到屋子里发呆。好好的，她看个灯也不行么？还是上元佳节，她不带侍女看个灯犯法么？怎的这大夜叉这般能整，专盯着寻她晦气么？

　　心下虽气，却也无法。于是这一晚只闷在屋里，早早上榻安眠。睡得朦朦胧胧间，又似听到街上远远的鬼哭狼嚎、哭天喊地的吵闹声一片，姜沚翻个身，继续睡。

　　再说这上元佳节，咸隆帝奉窦太后出永定门，与诸王群臣共赏火戏。

　　但见那三层观火楼上，火戏烟花，一出出有的散出“国运昌泰”等吉祥组字，亦有龙凤呈祥、八仙拜寿等精巧图案，蔚为壮观，直看得百姓呼声连连，咸隆帝心下甚喜。

　　此时火戏已近结尾，正是最后一场最为壮观的“万国乐春图”，咸隆帝与窦太后无不兴致盎然，端座于观火楼前。

　　早有技人将烟火准备完毕，忽然不远处嘈杂声骤起，咸隆帝从高处望去，只见一处人流涌动，在这密麻麻的百姓中间，就似搅乱了一潭池水的旋涡，迅速扩大起来，百姓登时乱起来，飞跑的、喊叫的、呼喝的，人推人、人挤人，将那数丈高的火戏台也挤得半倒不倒。

　　适逢此时那烟火捻子已燃到尽头，因着戏台已半歪，原本应飞蹿上天的一簇簇烟火斜斜飞将出来，竟朝着御驾观火楼飞来。

　　咸隆帝这一惊不小，窦太后也是连忙起身，由婢女扶着下楼，那烟火突突落在帝后观戏的楼上，错眼间就烧了一片。窦太后因着年老行动慢，衣裳上还被烫出个洞来。

　　金吾卫护卫京城不利，致此祸事，竟将圣上与太后陷于险境，实罪不可赦。

　　首当其冲追究的便是担负监管之职的东宫太子。咸隆帝将太子削了监管金吾卫的职权，教其在东宫老老实实等着大婚。而将金吾卫交在殷承璟手中监管。

　　姜沚自那日上元被遣送回府，便再没出过门。原本是不知晓此等朝廷大事的，只是孟乔燃几次来找她哭诉，道太子殿下蒙难，眼下日渐艰难。

　　望着那个鲜衣怒马、英姿矫健的姑娘，如今只凄凄凉凉哀怨垂泪，姜沚心下也是好不痛楚。她虽对太子殿下并无挂念，可这孟乔燃今世却是救了她一命，又对她提携良多，待她更是一片真心。

　　姜沚咬着嘴唇犹豫良久，问道，“可曾想过这怕是被人使了坏？”

　　她虽怕极那个大夜叉，却还是硬壮着胆子提醒。

　　孟乔燃拧着眉恨恨道，“这还用问么，若不是楚王设计，哪里就那么巧，刚好百姓骚乱，刚好戏台半倒不倒，刚好那火戏就直奔圣上驾前那里去了。”

　　姜沚忽一下就觉自己方才那般舍生赴死是白费了。

　　孟乔燃浑然不察姜沚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只拳都捏得紧了，竖着柳眉道，“必教那阴险鼠辈死无葬身之地。”

　　姜沚心知殷承璟的手段，莫说今世几次三番她自己险些命丧他手，便说他父皇的昙嫔他都敢弄，就知道这一世他之暴虐较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左右东宫那一堆人，太子殿下再如何也是储君，手下能人自不少，哪里就用她等女人挺身出头了。

　　孟乔燃却并不言语。眼中只阴郁着，柳眉紧锁不开，却不知又在思量些什么。

　　姜沚见她兀自不开颜，于是强漾着笑?了她胳膊一下，道，“下月便是你大婚了，你这新娘子可预备好了？”

　　孟乔燃被她忽提到此事，虽则心下沉重，还是不由得脸上一红，“你想说什么？”

　　姜沚眨了眨眼，她想说什么？她只是见她郁闷，想转个话题。

　　她这一眨眼，孟乔燃心知意会，乜斜着眼睛挑着眉望她，姜沚被她盯着心下发慌，见她神色又似无有好事，不禁呐呐道，“礼服首饰什么的。”

　　孟乔燃却半捂了嘴，来在她耳边低低道，“你怕是也想看那本书罢。”

　　“什么书？”

　　孟乔燃诡秘一笑，“两个小人打架的书。”

　　姜沚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打什么架？”

　　“打什么架，等你年底进了东宫，你那太子夫君自会教你怎么打架。”

　　姜沚便是再笨，此时也知孟乔燃是在说什么了，脸腾得一下红了个透，抬都抬不起来，只得拿起茶盏遮着，嘀咕道“什么高门贵女，还大家闺秀呢。”

　　孟乔燃哈哈大笑，戳咕着她肩膀揶揄道，“你大家闺秀，等你进了门你别让你夫君碰你。”

　　姜沚被她戳得好生羞恼，扭头一喊，“把桌子搬开，我要练五禽戏了。”

　　孟乔燃又是好一阵嘲笑，待得海棠鸢尾两个当真将桌子搬开，孟乔燃更是笑得直接扶着肚子倒在软榻上。“你这什么虎形，哎你问老虎愿意吗？”“啊？不是虎形，是熊形？不是，你家熊就生成这样子么？”“哎我求求你，别练了，我今日是走不出你这太史令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