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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老天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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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助会的聚会结束之后,按照惯例,由本次主持聚会的“鬼面”付账。
“鬼面”不可置信地问:“这几壶茶要四两银子?”
顺子点头:“正是如此。”
“不过是比茶沫好一点的普通茶叶,”“鬼面”连自己好脾气的人设都维持不住了,“你们怎么敢要到一两银子一壶的?”
顺子一板一眼地回答:“客官,雅间的茶就是这个价。”
也不怪“鬼面”大惊小怪,当朝通货膨胀率不高,一文钱可以买一斤米或者两个炊饼。路边茶摊卖的大碗茶——也就是茶沫冲泡的杂茶,三五文钱买个座位就可以从天亮喝到天黑。
而一般茶楼的茶,根据茶叶品质不同,价格会略高,不过普通茶叶的价格也就维持在二十文一壶的标准上下。即使算上雅间的“场地费”,这一场聚会的费用也不应该超过二钱银子。
谁成想,这声名远播的闹鬼茶楼,竟然张嘴就要四两银子?!
是京城治安太好,黑店不敢下蒙汗药,所以才这么迂回的吗?
“帷帽”率先开了口:“不就是几两银子,至于这样嘛?”
“怎么不至于?”“幕篱”哑着嗓子说,“四两银子够普通人家生活大半年了,这茶楼如此萧条,怕是平时也没有什么客人,估计半年生计都指望我们这一单了。”
“客官,话可不能这么说,”小芒双手叉腰,向前一步,瞪着圆溜溜地大眼睛说,“我们老板说了,茶水定成这个价格,就是给能出得起这个价格的人喝的,什么茶水什么价都在一楼板子上挂着呢,您几位点单之前不看价格,怎么还说是我们的问题?”
“叫你们老板出来!”“鬼面”终于端不住自己医者仁心的好脾气人设,拍着桌子说,“我倒要看看是谁的问题!”
顺子眨眨眼:“那可不行,我们老板金枝玉叶的,不是谁都能见的。”
医者仁心的“鬼面”终于忍不住,捞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双筋肉纠结的手臂,准备“以理服人”。
既然热闹看够了,秋耀灵总不能就这么看着自家傻孩子被打,于是她便一甩拂尘:“福生无量天尊,施主且慢。”
“鬼面”转向她,虽然看不到表情也没说话,但是看他的架势分明就是在表达——谁敢废话,我就连着一起打。
“既然是贫道选的地方,那不如由贫道来出钱付账。”秋耀灵端着正经架势说,“此后规矩也不妨改一改,谁有余钱便选好一点的地方,不宽裕的就选个普通地方。”
“兜帽”冷笑一声:“是该如此,免得某些大少爷落魄了,还非要吃海鱼河鲜。”
“你——”“帷帽”气恼道,“算了,本少爷不跟穷鬼见识。”
“鬼面”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袖子放下来,捡起自己温和好脾气的人设:“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道长了。在下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就迈着杀气腾腾的步子出了茶楼。
“幕篱”也对着诸位一拱手,然后转身走了。
“兜帽”和“帷帽”吵着出了门,都气得够呛,谁也没有管留下付账的道士。
秋耀灵看得乐呵,一甩拂尘:“福生无量天尊——各位走好。”
顺子和小芒还在那儿等她结账。
秋耀灵一拍他俩脑门:“两个傻孩子,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顺子捂着脑门眨了眨眼:“老板娘?”
小芒扁扁嘴巴,看上去像是又要哭:“我就说客人怎么会这么欺负人……原来是老板娘。”
“瞎说什么呢?”秋耀灵把自己的疤痕脸凑到小芒面前,“我怎么欺负你了?”
小芒终于憋不住,“哇”地一声哭了。
之前翻窗户出去,只是想要吓唬两个傻孩子,现在既然目的达成了,也不用再折腾了。
秋耀灵把拂尘扔给小芒,打算回房间把自己这身装扮换了,却听到顺子叫住了她。
“老板娘,”顺子耿直地说,“您几位刚才喝茶的钱还没给。”
秋耀灵新奇极了:“我自己开的茶楼,我带人喝了几杯茶也要给钱?”
“要的。”顺子摸摸头,“红玉姐说过,一码归一码。”
“红玉也跟你说过,让你找我要账?”
“没有。”顺子实话实说,“但是红玉姐说过,不能让客人赖账,您刚才也是客人。”这可是四两银子呢!
秋耀灵毫不在意:“那你找红玉要去,她是管家,该给我付账。”
“老板娘,您这是赖账。”
“对,我就是。”
小芒见顺子还要再说话,连忙捂住他的嘴:“老板娘,我带顺子去收拾雅间。”
秋耀灵挥挥手,小芒拖着顺子就跑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对着去年还是稀罕物的西洋镜卸妆,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落在了她身后单膝跪了下来:“殿下。”
秋耀灵正着手去除粘合假皮的肤蜡,头也不回地问:“皇子的消息有了吗?”
穿着灰色短打面目普通的麒麟卫低下了头:“属下无能,还未……”
“那就继续找。”秋耀灵打断他的话,“事关国祚,本宫再给你们半月时间,若是皇子还是找不到,你们这些废物也没必要留着了。”
麒麟卫头皮一紧,把头压得更低了些:“是!”
秋耀灵将假皮整个揭了下来,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说吧,什么事?”
“您昨夜收留的那个外族人,身份已经查明了。”麒麟卫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双手托着,高高举过头顶,“请您过目。”
“不看了,你捡着重要的说。”
“此人乃是班雪国小公主,名叫阿妮娜,今年十七。”麒麟卫双手仍高举着,没有半分挪动,“两年前,她只带着一名护卫到我金国境内,去年年底,此人在梁州一户铁匠铺中待了月余。随后铁匠被杀,此人便一路辗转到了京城。此人被救之后,先后有两三批杀手前来,都已被属下等人处理干净。”
“嗯。”秋耀灵懒懒应了声,问,“这些杀手什么来路可查清了?”
“属下失职,还未查清。”
“还未查清?”秋耀灵品了品这几个字,这世上麒麟卫查不到的事情可不多,“算了,现在皇子的事情着紧,这些小事暂且放放。”
麒麟卫松了口气:“是。”
秋耀灵本想挥手让他离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个小事交给你去办……”
麒麟卫离开之后,秋耀灵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裙,随手挽了个方便好弄的发式就去了客房。
我可不能白给你处理杀手。她这样想着,推开了门,我得想办法收点利息。
京城以前一直有个说法,太傅的孙子之所以从小痴傻,就是因为太傅和他儿子晋州刺史父子两个都是连中三元的文曲星,所以老天爷才把他家孙辈的慧根给夺了。
所以当俞景旭不傻了之后,俞家从上到下都喊着“老天爷开眼”,然后押着他去这些年家里人拜过的寺庙挨个磕头还愿。
所以即使他一心想要干点正事,参加个科举什么的,但是他家里人完全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比起在穿越者的聚会上听其他人研究国家大事,当然还是自己成为一举一动都干系甚大的权臣更爽啊!
聚会结束之后,俞景旭回到家里,本想立刻就去找爷爷说参加科考的事情,结果却得知老太傅来了学生拜访。
他只能在自己房里翻了会儿书,又练了半个下午自己那写得还像泥鳅爬的毛笔字,后来练得快要都被自己的那笔烂字气得砸东西了,才终于等到自己爷爷送走了客人。
他立刻换掉沾了一身墨点子的长衫,赶忙去找俞太傅商量。
谁成想,他那个学问高深到能教凤子龙孙的爷爷捻着自己那小胡子,态度比之前还消极:“小旭啊,你现在能头脑清楚,爷爷就谢天谢地了……慧极必伤,以我俞家的门第,你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一生,也未尝不可。”
俞景旭不乐意,伸手去揪老头胡子:“我才不要当纨绔!”
因为傻着的时候经常这样做身体有了记忆,所以他穿过来之后,也继承了原主这个小习惯——有事儿没事儿就去揪爷爷胡子玩。
“你以为读书是什么简单事?”老太傅连忙把自己胡子往回扯,“真以为自己不傻了,就一定是读书的材料?你字认全了吗?”
“可是……可是我都会作诗了。”
老太傅想揪他耳朵,但是到底还是没舍得,举起来的手在他脸上用力一捏:“那是你作的诗吗?”
俞景旭即使被爷爷捏脸也很理直气壮:“怎么不是?”
“那分明是长公主以前收藏的孤本!”老太傅光想一下都觉得丢人,他高高兴兴地把孙子做的诗拿出来跟得意门生炫耀,结果得意门生一拍手,拿出一整本诗来,说是长公主的珍藏,“《山中问答》那一篇,分明是名为李白的先贤所作。”
俞景旭目瞪口呆。
李白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过?不能吧,那要是存在过的话,为什么这么没有名气啊?
老太傅说着,更觉得丢人:“济恒说,这诗集是长公主这两三月才拿到的,殿下自己还未品鉴够,这是贺她夺得会元,才忍痛割爱。”爱徒有了好东西,第一个来孝敬师长,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打了自己老师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