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兵器再就业指南》云一泽

10、重新开始

　　“喂，是诺因吧？你小子，叫你名字呢，怎么不回答？”

　　乌迪斯反应过来的时候，背上已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一口气没提上来，跪倒在地。

　　提在手里的两瓶水就这么掉在地上，然后咕噜咕噜地不知滚到了哪里。

　　他惊慌地回过头，对上了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而他的确认得这双眼睛：“提尔班，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靠，真的是诺因！还没死啊？你小子运气可真不错！”

　　眼睛的主人立刻眉开眼笑，原本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双手被举到空中重重地拍了两下。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他看上去都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

　　“正好我最近缺钱花，不如你行行好，看在咱俩从前关系的份上，再帮我一回呗？”

　　乌迪斯打了个寒战：“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也没有钱啊！”

　　“没有钱？那这些东西难道是你偷来的？”名为提尔班的男人用下巴指了指滚到角落的那两瓶水。

　　“我真的没有钱！”乌迪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脚趾，而鞋尖的破洞将他这个隐秘的动作暴露无遗。

　　提尔班吹了一声口哨：“就当你没有好了。那就再被卖一次吧！哎，真好，这不就是国家现在提倡的资源循环利用嘛！”

　　乌迪斯正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右肩又被踹了一脚。这一脚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

　　提尔班踩着他的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还是这么弱啊，怎么在天空城里活下来的？又耍你的那些小聪明了吧？”

　　“唔……唔……”因为胸口被踩住，乌迪斯几乎没法呼吸，只能痛苦地呜咽着。

　　提尔班适时地松开了脚，俯下身子在乌迪斯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哟，可不能让你断气了，不然可就卖不了钱啦。”

　　仰躺在地上的少年立刻翻了个身，改成双腿跪地的姿势，手肘支着上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别装死了，赶紧起来吧！”混混青年不耐烦地提起他的后领。

　　“呜……”乌迪斯瑟缩了一下，像只小狗一样被提尔班拎在手中。

　　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走这边的。

　　但是商业街的饮料都太贵了，想要用便宜的价格买到水，就必须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他以为只要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就能逃离过往的阴影，就像只要在天空城里活下来，他就能重新得到自由一样。

　　但是过往的阴影偏偏再一次缠上了他。

　　看着滚到角落边的那瓶水，他的鼻子一阵发酸，眼眶也变得湿润起来。

　　“姐姐——”少年在心里祈祷起来，“菲恩……快来救救我吧……拜托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身体一轻。接着，有人扶住他的胳膊，让他平稳地站到了地上。

　　同时，余光之中有什么东西迅速从他身旁飞了出去，猛地扎进堆在墙角的那一摞纸箱里。

　　“提、提尔班？”乌迪斯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好像看到了什么神迹一样。

　　“你认识他？”

　　他这才发现尤蒂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姐姐！”

　　就好像祈祷得到了回应一样。

　　“搞什么！”提尔班怒气冲冲地从纸箱堆里爬了起来，“你这家伙，这么快就找到靠山了？”

　　他抹了一把头发，抬起脸来，看到把自己踢飞的居然是一个女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靠，真晦气！”

　　乌迪斯下意识地抓住尤蒂的胳膊，像只小鸡似的躲到了她的身后，不安的内心因为看到了她的后背而突然变得踏实起来。

　　“让我给你们这对狗男女一点颜色看看！”

　　提尔班像是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来。这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喝了酒，而是一种用于蓄力的姿势。

　　他的速度在前进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快，身侧晃荡的右手也不知不觉捏成了拳头。

　　接受过训练、有战斗经验。但不多。

　　尤蒂一瞬间就从敌人的移动中完成了战斗力的分析。

　　在拳风离她额头还有一寸的时候，她将左手举到额前，掌心向外，精准地接住了这一发对准她眉心的攻击——

　　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她的手掌被没有阻挡住敌人的进攻，手背在力的作用下重重贴上了脑门，被限制了行动。

　　对方收回了拳头，用另一只手在她的腹部来了一击。

　　砰！

　　尤蒂顺着那股力气向后飞了出去，像只散架的提线木偶一样摔在地上。

　　“姐姐！”乌迪斯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败在提尔班的手下。

　　提尔班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如此轻易就把她给打飞了，脸上的表情逐渐从讶异变为嚣张，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还以为是个厉害的家伙呢。原来和诺因这家伙半斤八两！以后帮人出头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知道了吗？！”

　　他提着拳头走了上去，打算再揍那女人几拳，以替几分钟前的自己出气。

　　才刚迈出一步，忽然觉得身体一沉，低头一看，那个鼻青脸肿的臭小子正紧紧地抱着他的腰，阻止他继续接近那个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女人。

　　“提尔班，不要……”

　　提尔班扭头吐了口唾沫，手臂向后一挥，手肘正好打中乌迪斯的太阳穴：“恶心死了，给我滚开！”

　　看到他整个人都瘫软到了地上，提尔班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这是想玩英雄救美吗？”

　　*

　　尤蒂躺在地上发了一会儿懵。

　　意识刚一再次聚焦，她就看见脸蛋脏兮兮的少年像化了的冰淇淋一样从提尔班的身上滑了下来。

　　乌迪斯这家伙……

　　哈……哈……

　　“你将得到毕阿努维斯的[诅咒]，从此生活在‘烈火焚身’的痛苦之中。”

　　在泽塔天空城中听到的谜之声又一次在她的脑海里回荡起来。

　　这个声音就像一句魔咒，随着声纹的扩散，胸口、躯干、臂膀、双腿、指尖……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的疼痛逐渐在她的全身蔓延。

　　哈……哈……哈……

　　身体被热浪吞没，难以呼吸，意识在清醒和模糊之间不停交替。

　　那该死的诅咒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了呢？

　　好想喝水啊……

　　尤蒂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晦暗的视野寻找能够解渴和降温的东西。

　　砰！

　　脑袋被人踹了一脚，这反而让身上的灼痛得到了片刻缓解。

　　她晃了晃脑袋，又站了起来，看见了离自己只有两步远的地方站着的那个男人。

　　提尔班笑了起来：“其实我也不喜欢对女人下手。所以你就那么乖乖躺着不行吗？”他虽然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早就已经捏好了拳头。

　　他缓缓地上前几步，想再来一发自以为潇洒无敌的回旋踢，在抬腿的刹那，脚踝却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嘶！”

　　阻断蓄力。

　　“咿~”

　　击溃重心。

　　提尔班还没反应过来，膝盖窝的侧面又挨了一脚。这一脚虽然不那么痛，但直接摧毁了他身体的平衡。他一下变成了单膝跪地的姿势。

　　攻击弱点——

　　提尔班还没有在女人手底下受过这般羞辱，一股怒火在他的胸口熊熊燃烧起来，可还不等他发作，迎面一股劲风，直直朝他的鼻梁扑来。

　　喀——

　　他只听到了这样的一个声音，接着便在剧痛之中完全失去了意识。

　　尽管使不上太多力气，但被誉为帝国之剑的身体不会忘记战斗的本能。

　　确认敌人已经被彻底打倒之后，大脑终于成功触发了疼痛保护机制。尤蒂在距离提尔班一步之遥的地方也随之倒了下来。

　　“姐姐！姐姐！”乌迪斯惊慌失措地向她扑了过去，在碰到她身体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唔，好烫！”

　　*

　　自从完成泽塔天空城的攻略，帝国近卫队长的身上就出现了奇怪的症状——体温时而会上升至人体不可承受范围的高热，以及伴随高热而来的昏迷。

　　天衡集团提供的最先进医疗仪器也没能在她身上发现诅咒或是幻术的回路，于是那些症状被宫廷御医归结为一种闻所未闻的怪病。

　　只有患者自己心里清楚，那确实是一个诅咒，由位于咒系星兽顶点的传说级生物亲自对她下的诅咒。

　　“你将得到毕阿努维斯的[诅咒]，从此生活在‘烈火焚身’的痛苦之中。”

　　“你将得到天空城的[祝福]，被冠以‘屠龙者’的称号。”

　　——在将莱瓦汀刺入咒龙的心脏时，她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接着，在她理解那些语句的意思之前，烈火就烧了起来，从脚尖到头顶，她的每一处皮肤都在接受着无尽的炙烤。

　　巨大的龙型星兽死去了，而她也随之失去了意识——在还没有离开泽塔天空城的时候。

　　正因如此，在格奈娅带来卡米卢斯的决议书时，她没有表现出过激的反抗。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心里却非常清楚，一个随时都可能因为剧烈灼痛而失去意识的人，是没办法担任近卫队长这样重要的职务的。

　　与其让卡米卢斯到时候左右为难，还不如由自己亲手了断。

　　既干脆又体面，也算是她最后一次对陛下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