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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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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挑挑眉,道:“什么条件。”
花洗心指了指花鸢,道:“我给你你想要的,你把她带下山。”
“爹——”花鸢闻言,急忙摇着脑袋,道:“我不要离开你。”
少年嗤笑,道:“果然是父女情深,可是现在山里到处都是追杀你的人,我一个人要逃出去都不容易,我可保障不了你女儿的安全。”
他说着,射向花鸢的目光,竟然有一丝怨毒。
“你必须救她出去,因为她就是你要的东西。”花洗心的面色,有些疲惫:“那半本手札,我早已经烧了,那些口诀只有她知道,所以你若想活命,必须带走她。”
少年默了,冷冷看着花洗心,许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
“爹,要走我们一起走,孩儿决不能丢下你不顾。”花鸢急了,小手紧握成拳,生怕就这样离他而去。
花洗心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等花鸢过来之后,爱怜的摸摸她的头,花鸢的头发具有她这个年纪孩子的特质,便是又细又软,摸在手里光滑如丝。
“妮子,你性格刚强,像我……又天赋异禀,天生神力,所以未免又有些张狂,但是你要知道,这世上高手如云,一定要怀着一颗谦虚之心处事,懂吗?……今日之事,都源于爹以前作孽太深,怪不得别人,一切皆是咎由自取,莫忘记了你答应爹的,万不可去报仇,否则爹再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爹——”
还未等花鸢再说什么,花洗心一手刀劈下,她昏了过去。
“……你叫沈青愁吧。”花洗心将昏迷的花鸢搂在怀里,道:“我要加码。”
“加码?”
“是。”花洗心很是认真的道:“我把你要的东西给你,你必须答应我,你要好照顾她一生一世,便是她日后嫁人了,也不能让她的夫家欺负了去。”
“什么?”沈青愁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但是他的笑意,并没有传到眼底。
“照顾她一生一世?她凭什么?”
“就凭她是你妹妹。”花洗心道。
这就是花鸢刚才不明白,但是花洗心懂,沈青愁似乎也懂的地方。
花洗心曾经与柳飞红有过一段情,他利用过她去接近一个人,便是有“神指柳生”之称的“天魁门”门主柳大先生。
柳大先生本名柳知舟,大先生乃是江湖人对其的尊称,他二十五岁以成名于江湖,后创立天魁门,十五年时间便将天魁门发展成江南第一大帮,而柳飞红便是他的独女。
当年花洗心看中他的内力,以及他的独门绝学“弱柳随风”十四式指法,所以追求其女,借机接近柳大先生的身边。
柳飞红那时贵为江南第一大帮的大小姐,容貌美艳,武艺高强,性子高傲,人称“赤炼仙子”的她,追求者不知凡几,却偏生被花洗心所迷惑,将“弱柳随风”如数教会对方,此间两人的确发生过一些情事。
后来,花洗心害死柳大先生,也为柳飞红亲眼所见,她恨他亦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在柳大先生死后,天魁门四分五裂,柳飞红在勉力维持局面时,被人暗算,意外毁去了容貌,一夕之间她失去所有,此后不知所终。
“妹妹?真真可笑,生我而不养我,反倒处处害我的那个女人,我不认她为母,那个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的男人,我也不认他为父,我到底是哪里多出来的妹妹?”少年果然知道其间的隐秘,却不以为然的笑道。
初见的时候没发现,可是越看便觉得,这少年的一双眉眼,神似柳飞红,他的嘴巴和鼻子,又是活脱脱年轻时候的自己,花洗心看着他,内心复杂异常。
“好吧,也许妹妹对你而言不算什么,可是你知道么,她也会《修罗苦心经》。”
这个,方才沈青愁在岩石后偷听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被花洗心抱在怀里的花鸢。
“我是过来人,我知道那种感觉,孩子,于世不容的感觉,很孤独吧。”花洗心缓缓道:“就像是一只没有同伴的野兽,没有人懂你,了解你,你也无法亲近任何人。”
昏迷中的花鸢,稚嫩的小脸看起来很安详,安详到不禁让沈青愁羡慕。
“你做的事情,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继续下去,所以以后你会一直孤独,杀人或者被杀,当你死去的时候,可会有一个人会愿意记起你?”
花洗心的话仿佛有一种蛊惑力,让沈青愁不禁想起这几年挣扎的日子,他始终一个人在坚持,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恐惧,以及孤独,从开始的紧张,无助,到后来的麻木,自己似乎逐渐偏离了一个正常人的轨迹,常常,夜里醒来,他就再也无法入睡。
他才十五岁,正是睡意正酣的年纪,却整夜整夜的无法安眠,而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感到特别的无力,也特别的渴望吸取别人的内力。
那种被什么充实内心的感觉,不止让他强大起来,更让他在精神上成瘾。
他是什么?
记得有个被他杀的人,临死前说,他是个怪物。
“答应我,照顾她,如果没法做到一生一世,至少等她长大成人,相信我,有她在,你的感觉会好一些。”花洗心说着,抱着花鸢站了起来
“……”
“我没有时间了,如果你答应,我会冲出去为你们引开那些人,只要你聪明一点,一定能带着她逃得出去,否则,我们只有一起死了。”
“……”沉默半晌之后,终于,沈青愁道:“我答应,反正,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是的,他想要活命,就必须带上花鸢。
花洗心郑重的将花鸢交到沈青愁手上,沈青愁抬手接过,突然,他抬头道:“你把她交给我,难道就不怕?”
“怕什么?怕你会失信吗?”
沈青愁摇摇头,邪邪一笑,道:“不是,我是想说,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宝贝女儿变成怪物吗?”
花洗心苦笑:“总算还活着吧,只要还活着,便是我最低的要求了。”
一个父亲,到了他这般境地,还能怎么要求呢?
他最后摸了摸花鸢的额头,转身而去,在转身的一霎那,这个铁打的汉子眼里,掉落了一滴泪。
他走了,离开了山洞,在银针即将刺入他心脏之前,他要为这一对儿女,做最后一点事情。
沈青愁抱着花鸢,望着无人的洞口,站了许久。
……
……
没有人知道,花洗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深陷数十个武功一流的高手包围中时,他的内心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如一头孤狼一般,对着刚刚升起来的月亮仰面嘶吼的时候,他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样子的情感。
闻讯赶来的李郁风几乎等不及猎捕这头野兽,终于选择在他自行死去之前,用银铁箭射穿了他的心脏。
一箭穿心之后,他站在了这具尸首跟前,接着补了数剑,唯恐他死不透气似地。
“主子,这个人的尸首怎么办?干脆剁碎了喂狗吧。”身边阿谀的人,见李郁风如此心恨此人,献媚的道。
李郁风默不作声的,淡淡看了那一眼,那一眼,看得那人心里发毛。
“总是个人物,怎么能这样辱及尸体,丢到后山喂狼就是了。”李郁风突然亲切的笑道,但脸上那道被寒玉笛碎片划伤的伤口,却让这笑容平添了一抹凉意。
“是,是”那人连忙卑躬屈膝道。
“慢——”柳飞红出声阻止。
“怎么?”李郁风道:“赤炼仙子不忍么?”
李郁风和柳飞红不过是花洗心的两个仇家一起联手杀他罢了,两人实际上并非一路,此后也会分道扬镳。
柳飞红也不理他,走到花洗心尸体旁,怔怔看了片刻,忽然挥刀,砍下了花洗心的头。
“身体给你,随你处置……”柳飞红的剑尖,滴着花洗心的血。
“但他的脑袋,我要带走……祭拜家父。”她漠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