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海鸥的梦想

21、第 21 章

　　又去帮了两天忙，工厂终于招到了新员工，而李在飞也收到了老板给的大红包。

　　洗好澡准备睡觉，手机铃声使他皱紧了眉。

　　李在飞妈妈：“喂，在飞，今天有空吗？”

　　李在飞看了看表，早上9点，他又上了一整晚夜班，现在只想睡觉。

　　李在飞：“没有。”

　　妈妈愣了一下，马上道：“是不是还没起床？晚上也可以，和妈妈出来吃个饭吧。”

　　李在飞单手扶着椅背，口气不太好地说：“你以后不用这样了。”

　　李在飞妈妈不知道李在飞这话的意思，她手足无措地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在飞：“我长大了，不需要了。”他顿了顿，继续说：“有人更需要你。你以后不要总联系我了，给你自己找麻烦，也给我带来麻烦，对谁都不好。”

　　李在飞妈妈一时无措，她几欲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在飞：“行了，就这样吧，不要再找了我。”

　　李在飞挂了电话，躺倒在了床上。

　　多年的经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略过，那些曾经重要的事，如今已变得不值一提。

　　不知从何时起，他看见妈妈只有厌恶和不耐烦，所谓亲情早已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当时没有抓住，便永远错过了。

　　一瞬间他又想到了他和左思。但又不一样，两人间的关系远不是抓住与否那么简单。

　　又两天没见左思了。

　　左思在A市的日子所剩无几，就要这样浪费过去了吗？

　　也好，以糟糕的方式结束，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也许那个吻便是他和左思最后的告别。

　　很好，以一个吻结束，很浪漫。

　　左思喜欢浪漫，他也会满意这样的结果吗？

　　左思多久后会忘了他？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很多年之后的某一天，左思会不会突然想起，18岁的夏天，在一个破落的小镇，跟一个人度过了一段不错的时光？

　　李在飞苦笑一声，他大概又自作多情了。

　　他自己呢？会很快忘了左思吗？

　　大概不会很快，但也不会太久，但最终的结果终是忘记。就像对妈妈，小时候那么在意的人，现在居然只有厌恶。

　　时间在变，人也在变。现在所有的焦躁与惘然，终究会化为乌有。站在上帝视角，这大概只会是他人生中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个波折……

　　他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朦胧，这样一睡，竟然睡到了天黑。

　　然后被一通电话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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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后的夜空纤尘不染，抬头望去满目繁星。这个GDP和工业化都很差的地方，意外铸就了这样的美景。

　　一场雨使气温下降了不少，微风吹过，竟然有一丝凉意。

　　远处的人影越走越近。约他过来的人，自己却迟到了三十分钟。

　　“有什么要说的吗？”来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煞风景。

　　李在飞摇了摇头，他的确没什么可说的。而且明明是左思约的他，要说也是左思说。

　　左思跟着靠到了运河围栏，眼睛望向远处一辆辆行驶的汽车，缓缓开口说：“就这样把时间浪费掉吗？”

　　李在飞笑笑，“不算浪费，不是见到了吗？”

　　李在飞说完后，两人便陷入沉默。

　　“要去酒店吗？”

　　左思打破沉默的话让李在飞微微一怔。

　　“不。”良久李在飞才开口说。

　　左思抬眸：“不想吗？”

　　“不。”

　　又是一阵沉默。

　　“为什么不能迈出一步？”左思声音里带着些落寞。

　　“呃……”左思的话李在飞很难回答，“我不喜欢这么生硬的……”

　　“我没在说去酒店。”左思打断了李在飞。

　　李在飞扭头看向运河，默不作声。

　　“不是想看我的腿吗？”左思自己又说了回来。

　　一声不大不小的笑声从李在飞口中发出。两人的对话完美的一句没对上。而左思竟然用腿做筹码诱他……他又摇头苦笑了几声。

　　“如果没别的事，还是回去吧。”李在飞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10点了，左思不回去可以吗？

　　“还是说你想在这里看？”左思直视李在飞的眼睛，说出了惊人的话。

　　李在飞却不由自主地躲开左思的眼神。

　　忽然他愕然看向左思的脸，然后伸手握住了左思要解腰带的手。

　　“疯了？！”左右看看无人，只有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车。

　　“胆小鬼。”

　　李在飞握着左思的手骤然一紧，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从左思的嘴里蹦出来。

　　“信不信我能把你举起来扔到河里？”李在飞有些恼羞成怒。这样一个词被同一个人说了两次，不发怒才怪。

　　“你跟我说你母亲懦弱，当年不敢反抗你父亲，再婚后又不敢违背现任丈夫。你说你母亲自欺欺人，明知道不能把你带走，却一次次对你承诺。但你又何尝不是呢？你完全继承了你的母亲。”

　　左思的话像一把刀子，毫不留情地扎入了李在飞的身体。他缓缓松开握着左思的手，面现颓然。

　　“你懦弱，你不敢直视和我的关系。你自欺欺人，以为只要任时间这样流走，你就能回到以往平静的生活。我说的对吗？”

　　“对，”李在飞叹了口气，“又能怎么样？不对，又能怎样？”

　　左思看着李在飞，眼底现出极为复杂的神情，他淡淡道：“我很不喜欢你这种说话方式。”

　　李在飞哼笑一声，“不能什么都按照你的喜好来吧。”

　　“为什么不面对？你害怕什么？我不觉得什么值得你怕。”

　　李在飞转身双手握住栏杆，眼望向河水。“何不食肉糜。”他说。

　　“你认为你和我之间有差距对吗？”

　　李在飞轻轻摇头，“我说了，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告诉我是什么。”

　　“有必要说吗？”

　　有些事，没必要说得一清二楚，明知道不能解决，为什么还要拉出来曝尸？

　　“我想听。”左思一向恬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执着。

　　“说了又能怎么样？”

　　“我说，”左思抬高了音量，“我想听。”

　　李在飞嗤笑着摇头。

　　“告诉我。”左思的语气近乎命令。

　　“好！”李在飞忽然转过身面向左思，“我问你，你现在觉得我还不错，但你能保证一辈子不变吗？人是最不可测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最脆弱的。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把这种脆弱的关系击垮，而随着时间推移，即使坚固的关系也会因为不可调和的矛盾出现裂痕、慢慢崩塌。这是可预见性的必然，我为什么要为几乎必然发生的事冒险？”

　　沉默半晌，左思缓缓道：“我不能保证。”

　　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听到这话从左思嘴里说出，李在飞的心弦还是一颤。

　　都说了，何必要曝尸？

　　但既然已经说到这了，他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你说得对，我和你之间有差距，是个出气的就他妈能看出来。这个差距是客观存在的，它明明白白摆在这里。这就是现实，有必要多此一举再把它说出来吗？有必要非要追着我问吗？我不想撞到南墙的时候再死心，我不想死得那么难看，这有错吗？”

　　左思直直盯着李在飞的双眼，“我并不在乎你所说的差距，但我认同你的理论。两个在一起，但朝着不同方向的点，会随着移动，距离越来越远。当远到没法用情感弥合的时候，就会永远地奔向不同的方向。但……你要做的应该是思考如何弥补所谓差距，而不是因噎废食。”

　　李在飞叹息一声：“何不食肉糜，我真的不想说第二遍。”

　　“不，我不认同你说的。”左思说。

　　“你不认同我，那你他妈告诉我要怎么做？”李在飞低吼着说出，他双眼发红，额上青筋隐约可见。

　　很久，左思才道：“我不能告诉你怎么做。”

　　一瞬间，李在飞几乎要被气笑了，“好，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咱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难道连好聚好散都不行吗？时间已经倒数到个位数，就这样静静度过这几天不好吗？

　　“我现在的确不能告诉你应该怎样做，”左思说，“我要想一下。想好了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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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思说完最后的话就走了，留李在飞在原地好一会才打车回家。

　　回到家才想起今天一天都没吃任何东西，但他并不太饿。虽然他的身体和心里都空荡荡的，但他并不想塞什么东西进去。

　　脑子和身体都昏昏沉沉的，连洗澡的力气也没有，便倒头栽到了床上。

　　一晚上身体忽冷忽热，似睡似醒，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有噩梦，有美梦。做到很好的梦的时候，他还存着一丝的意识就想，如果永远都不醒来也很好。

　　不知是早上几点，他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后，传来了左思的声音。

　　李在飞给左思打开门，两人来到他的房间。

　　昨晚以为那会是两人见的最后一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左思眼下一片青，大概是他皮肤太白，所以一点黑眼圈就特别明显。

　　“我想到了。”左思的语气里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嗯，什么？”

　　一只手忽然覆到了李在飞额头。“你发烧了？”左思问。

　　李在飞自己也摸摸额头，含混道：“不知道。”

　　“温度计在哪？”

　　李在飞摇头，“没有。”

　　他很少生病，就算难受，睡一晚上也好了。回想昨晚的种种，确是发烧的症状。

　　此时不适感已经减退了很多，只是身上一层黏腻，十分难受。

　　“你等会，我去洗个澡。”李在飞说。

　　左思一把拉住李在飞的衣服。“注意水温，不要太凉，及时吹干头发。”左思说。

　　虽然头脑和身体还有些混沌，但他都是照左思说的做的。

　　回到自己房间，左思也刚从外边回来，手里提着的袋子还没来得及放下。

　　左思把体温计拿出递给了李在飞，“电子体温计，夹到腋下，听到响声拿下来。”

　　几分钟后温度计响了，37度。

　　左思看着体温计说：“还好，退烧药暂时不用吃，但要小心反复发烧。感冒药吃一粒吧，晚上再吃一粒。吃完马上睡一会。”

　　李在飞接过左思递过来的感冒药，就着矿泉水吞了下去。

　　“你先睡吧，如果再烧起来一定要吃退烧药，睡醒了给我打电话。”左思说完就准备走了。

　　这次换李在飞拉住左思的衣服，“你刚说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