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晴空》栗栗京

16、chapter 16

　　学校今天提早放学，一群学生像脱了缰的野马，立刻飞奔出校园。下课铃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校园变得空荡荡。
　　四点之后，校园里重新开始热闹起来。张媛指挥王子鹤几个老师把横幅挂上，挨个教室送水。
　　王子鹤抱着一箱矿泉水走到十五班教室，看到陆锐在每张桌子上放通知单，慌忙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反复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走过去，手指抵在他的后背，低声问：“你是谁？陆锐哪去了？”
　　陆锐回头瞥了他一眼，嘲笑他幼稚，接着干自己的活。
　　“你们班主任逼迫你的对不对？我去找她算账。”说着就要冲出去，却被陆锐一把拽住。
　　“我自己要求的，你别没事找事了。”
　　王子鹤不相信他说的话，陆锐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怎么会有闲心干闲活？
　　陆锐不想跟他废话，这时宋高刚好走进来，看到王子鹤，礼貌地问好。
　　王子鹤嗯了一声，随后悄声询问：“诶，我搞到两张明天国赛的门票，你去不去？”
　　陆锐立刻摇头，今晚过后，恐怕还有一场腥风血雨的家庭大战，他去不了。
　　王子鹤也不强迫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爱学习是吧？行，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匆匆离开了。陆锐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半小时后，校园里陆陆续续地开始有家长进来，虞仐仐躲在办公室里，拿着准备好的稿子练了好几遍，总是找不到感觉。
　　她看了看另一边还在备课的苏柔柯，腾地坐着椅子窜了过去，苏柔柯冷不防吓得靠在椅背，问道：“有事？”
　　虞仐仐笑嘻嘻地问：“陆锐的妈妈，额...就是她这个人，你接触多吗？她之前在家长会的时候问题多么？”言外之意其实就是陆锐的妈妈事多吗？
　　当然，她不可能说得太直白，不过苏柔柯一听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陆锐的妈妈在她看来是一个过于精明的女人，甚至有一点点掌控欲。庆幸的是，她有陆锐这么一个优秀的孩子，操心少不说，还不会无端给她惹麻烦。
　　她们之间接触不多，两年间开的家长会屈指可数，大多是他爸爸来，她偶尔来那么一次，也不会单独找她问陆锐的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结束就走。
　　“还好吧！问题不多，看起来挺忙的。”苏柔柯只能这么评价。
　　虞仐仐想起上次在主任室看到的人，问题越少越不好对付。
　　她缓缓退回去，重新改了遍稿子，又开始排练起来。
　　苏柔柯无奈地笑笑，收拾好东西，“我先走了，虞老师加油啊！”
　　虞仐仐朝她比划加油的姿势，灿烂一笑。
　　陆锐在教室门口拿着签到单迎接家长，其他人在教室里等着给家长分配座位。
　　不一会儿，整个高三楼开始热闹起来，家长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陆锐数了数签到单上的人数，就在这时，从远处走来一位年轻的男人，到他身边站定，陆锐问道：“请问是谁的家长？”
　　年轻的男人看了他一眼，有点不屑地说道：“白知许。”
　　陆锐一怔，扫了他一眼，“白知许的爸爸？”
　　那人不耐烦地说：“不是，她叔叔。”
　　话音刚落，教室里的白知许忽然冲了出来，一把揽住这人的手臂，微笑地喊道：“小叔，你怎么才来呀！”然后挽着他走了进去。
　　陆锐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口，眉头紧皱，来不及多想，又走来几位家长询问，他只好先应付眼前的事。
　　好在家长们都挺配合，一个接一个地报自己孩子名字，轮到最后一个时，熟悉的声音传来，“陆锐的家长。”
　　陆锐一顿，抬眼看到殷慧华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找到自己的名字，做了记号，然后说道：“进去有同学指引。”
　　殷慧华嗯了一声，似乎还没忘记前几天两人生气的事，见到他这副冷淡的样子，气没消反而更盛了。
　　她径直走到最后，陆锐单独一个座位，桌面一如他在家的样子，干净整洁。只是书堆得高了点，从这里看前面的讲台，她都有点看不清。
　　周围的家长们看起来都挺兴奋，前座的一位家长突然回头，看向她，“请问，你是哪位学生的家长？看着有点眼生。”
　　说话的人是江杨的妈妈，江杨正在分发矿泉水，她指着那边的男生说道：“我是江杨的妈妈。”
　　殷慧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江杨个头不高，戴一副黑框眼镜，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笑了笑，“你儿子真勤快。哦，忘了说了，我是陆锐的妈妈。”
　　“陆锐？”
　　江杨妈妈立刻抻长了脖子，仔细看着殷慧华，试图从她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她一脸不可置信，“大姐，你可别搞笑了，陆锐可是年级前几的好苗子，怎么可能来十五班呢！”
　　话刚落下，她猛地想起前几天江杨似乎跟她提了一嘴，当时周围太过嘈杂，她没怎么听清，碍于当时有别的事，她就没继续问下去。
　　现在看来，这个陆锐还真来十五班了？
　　她嗓门过于高亢了，惹得周围的家长蓦地看向她们，“这孩子怎么了这是？”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来，这要不经历点什么事，也不可能沦落到十五班。
　　殷慧华不在意她的想法，默默地看了眼走廊上的陆锐，事情还没完呢！
　　五点刚过，虞仐仐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上了讲台。
　　除了殷慧华，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她。她虽然穿着成熟，但外表看起来就是个活脱脱的小女生，稚气未脱的样子。
　　她刚打完招呼，底下的家长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虞仐仐环顾一圈，与殷慧华的视线相交，两人微微点头，表示了一些伪装的友好。
　　陆锐在一旁看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虞仐仐先是介绍了自己，并简单说了些高三这一年的学习计划。
　　一切都在按她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走，然而就在这时，坐在最后的殷慧华忽地举起了手打断了她的畅所欲言。
　　“虞老师，我是陆锐的妈妈。”
　　众人瞬间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陆锐的名字他们都听过，每每拿到年级成绩单时，前三肯定有他。而且，他们或多或少也听过，一中的勤鹰奖学金就是陆锐妈妈发起的，可陆锐怎么会分到十五班呢？
　　虞仐仐撑起微笑，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她，“您说。”
　　殷慧华一动未动，悠悠地靠在椅子上，朝她泯然一笑，“关于陆锐，虞老师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呢？”顿了顿，接着说道：“首先，我不认为他适合这个班级。其次，我不信任新老师，你看起来没有任何经验，不如他之前的班主任苏老师让我信服。”
　　最后，她总结，“所以，我希望他能回到实验班。”
　　江杨妈妈回头，第一次觉得有种压迫感。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停落，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表情。
　　陆锐靠在门口的墙壁，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也能猜到现在两人肯定是剑拔弩张的状态。
　　他捏紧拳头，咬咬牙刚迈出一步就被走过来的人拦住了。
　　他看了眼来人，是王子鹤。
　　“大人的事，小孩别插手。”
　　陆锐只好收回脚步，与他一起重新靠在墙上。
　　教室里静默了几分钟，大家都在等虞仐仐的回答。
　　殷慧华不禁暗自冷哼一声，前几天在主任室，好声好气地商量不同意，非要弄得现在这副尴尬难堪场面。
　　她理了理裙边，看似无意却像在嘲讽她。
　　虞仐仐咬紧牙关，努力平复自己的怒火。
　　几秒钟后，她忽然一笑，在文件夹里找了半天，然后倏地抽出一张纸来。
　　她装作看了看，示意教室里的其他人，“桌上的成绩单，各位家长都看了吗？”
　　大家一愣，随即看起手中的成绩单。
　　虞仐仐拿笔从上划到下，恍然大悟道：“陆锐妈妈是吧？”末了，看向她，“你先看看陆锐的成绩，他这次分班考试成绩确实退步不少，大家都看看，既然陆锐妈妈提出问题了，咱们就拿陆锐举例讲讲。”
　　殷慧华一怔，看着周围的家长都在看成绩单，只好也拿起来看。
　　“陆锐的以往成绩呢，我是不知道 ，但是这次分班考试的语文试卷，咱们班的学生我挨个看了，包括陆锐。”
　　她特意点出名字，生怕殷慧华挑毛病。
　　“我们班的主要问题就是基础太差。你看，陆锐考了十七分，是他所有科里考得最高的分数，但是前面字词，诗句，文言文，这些背诵的必拿分统统没有，说明什么？”
　　底下的家长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基础不牢靠。”
　　家长们：哦，说得是，非常有道理。
　　“那话说回来了，普通班最看重的是什么？”她顿了顿看了眼四周无人回答，她自己解释道：“基础！我们就是要打好基础！”
　　家长们的眼睛瞬间都亮了，仿佛看到了希望。
　　虞仐仐在黑板上划分出语文考试分值。
　　“明年就要高考改革了，今年是最后一年文理分科考试。就拿语文来说，基础分值包括文学常识、古诗文背诵、名句等等，这些题型几乎在选择，填空，分值大约在30分。阅读题古文和现代文占60分左右，剩下大项是作文60分。”
　　“基础掌握好了，20分可以拿到，作文勤练40分可以，阅读类30分也差不多，这样加起来有90分。”
　　虞仐仐分析道：“在座的家长都是让孩子奔特殊招生去的，文化课可能不会像陆锐的家长要求那么高，但是基础掌握好了，不止语文，各科都会相应地提高。整体分数不就上去了？”
　　“当然。”她故意看了眼殷慧华，“对于陆锐妈妈的担忧也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从陆锐这次考试的成绩分析，我认为是他的基础薄弱拖了后腿，实验班现在已经开始升阶，早已不从基础学了。所以，我觉得他还是补补基础比较好。”
　　末了，她的目光落在殷慧华铁青的脸色上，“陆锐妈妈，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其他人不知道其中真实情况，都觉得她说得非常有道理，连带着对自己孩子增添了不少信心，莫名觉得这位新班主任比以前的李焱靠谱多了。
　　然而，殷慧华却冷哼一声，“油腔滑调。”
　　虞仐仐没听到，但觉得她开口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门外的几名学生早已是目瞪口呆，王子鹤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微微探头看了眼讲台上的虞仐仐，站在上面丝毫不惧怕任何人，平时看起来没什么本事，今天这一出倒还真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虞仐仐默了半晌，接着说道：“不过，如果陆锐自己想回实验班的话，那就另当别说了。作为老师，我不会阻止学生进步，同时，我也会尊重学生的想法，成绩不能代表一切，但有时候却是他们唯一可以用来反抗的武器。”
　　陆锐一怔，忽然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他预想中的场景都没有出现，这大概率是今天最好的结果。
　　王子鹤拍了拍他的肩无声地安慰他。
　　殷慧华不作声，江杨妈妈扬声问：“虞老师，你第一次带高三班吗？看起来好年轻。”
　　虞仐仐笑出声来，眸子里格外变得明亮，瞬间缓和了教室里冷凝的气氛，“当然不是啦！我忘说啦，一中也是我的母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