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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太后 ...

  •   第六章望舒离世

      顾灵枢的脑子很沉。他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梦里。
      梦中淑妃娘娘抱着八岁的他在承乾宫的门口,求侍卫带他去看太医。
      他的身子轻飘飘的,悬在空中,淑妃娘娘的眼泪落在了他的脸上、唇边,滚烫却又温热。

      皇后郭望舒接过淑妃怀里的顾灵枢,轻轻地在他的脸上抚摸了一下。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母后……以后……”

      再醒时,顾灵枢却见自己已经睡在了床上。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天边的云缓缓的飘着,映着入夜的影子。
      数道灿红的光线隐在云层里,慢慢地四下散开,如融在云霰里的河。
      又或是某位神尊躲在天边展着他的神威。

      奚尘持着剑在院子里舞着。

      他穿着剑袖枣红布衣,头发在头顶用一个银制的发冠和一根银簪束住,简单精练,却依然惹眼。

      红色的剑穗上坠着一个白玉的坠子。
      那坠子随着剑的舞动,划出一道柔和的蕴色。

      只见他身形一顿,身姿挺立挽出一个剑花,手腕翻转之际,那剑便在空中翻转了起来。剑风惊鸿,剑光游龙。
      奚尘一个转身,踢在剑柄上,本就旋转的长剑瞬间被那一记回马转得越发的快了起来。迅龙入海一般,带起一阵旋风。

      未等那旋转慢下半分,奚尘已回转身姿,一伸手便又接住长剑。持剑扎步,好一派英雄模样。
      半落的夕阳映在他的身后,勾勒出如晚霞般绚烂的金色。半明半暗之间,似见月色寒光,又如极渊流水。
      起风之间,映出他那带着柔光的侧颜,如皎月,如穹鹰,坚毅挺拔。

      顾灵枢披着大氅倚在廊边的贵妃靠上,看得有些痴,竟不觉落下几片雪花。

      已是近夏的季节,怎么会有雪花掉落。
      一阵香气从鼻中略过。他抬头看去,才发现竟是院中那棵老树再次开花。
      自从他搬来王府,这树便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顾灵枢闲来无事的时候,便会给这树浇水施肥,想不到几年下来,竟重新开出花来。

      花瓣被奚尘的剑风掠下,揉着剑刃,带出一道白影。

      花瓣如听从他指挥的鸟儿一般,随着剑光而动。
      再出剑时,那一大团花瓣竟向着顾灵枢扑面而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奚尘大笑起来。

      顾灵枢撲掉脸上的花瓣,撇嘴看着奚尘。
      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是像个小孩子似的。

      奚尘倒不这么觉得。
      每次他将树叶、花瓣或者水花弄到顾灵枢脸上的时候,他虽然没有生气,但是那种无奈的看似生气的表情倒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奚尘一下子又来了兴致,又挑剑一挥,更多的花瓣落到了顾灵枢的头上。
      顾灵枢撇着嘴一副生气的模样。
      这倒引得奚尘又一阵的哈哈大笑。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去,全小德跑进院子,见到二人还在嬉戏,便用力地甩了甩手上的拂尘,发出“啪啪”的声响:“哎呦呦!我的二位祖宗。晚膳我都端过来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闹啊!”

      奚尘笑着瘪着嘴,像是被人批评的模样,拉着顾灵枢跑回屋里:“走啦走啦,回去吃饭!”

      全小德理了理拂尘,抿嘴笑了笑,又拦住想要跟进去帮忙的玲-珑:“有点眼力见儿!”说着还对玲-珑扬了扬下巴。
      一副警告玲-珑不要进去给他们添乱了的模样。

      玲-珑的身份其实也是一个小太监。奚尘告知自己身份的第二天,便将玲-珑的身份告诉了顾灵枢。
      因为奚尘的身份,他也不得不和奚尘一般扮成女装。

      他斜眼看着全小德,一脸不乐意。
      你知道什么啊!

      见着玲-珑的表情,全小德哼了哼鼻子。看破不说破,可是他的职业修养。小丫头片子什么也不懂。

      “皇上!皇上不好了!”一个素衣的宫女突然从外面惊呼。

      安福拦着他,皱着眉:“真是无理!有什么事能让你在此大呼小叫的!”

      那宫女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太后……太后……殁了……”

      -

      英华殿,郭望舒的遗体已被妥善地安置。
      顾灵枢急急进了殿,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没有说话。

      跑来报告太后死讯的,是太后身边那个叫碧云的宫女。
      她曾是顾承身边的一名宫女,顾承死后,便跟着郭望舒一起去了英华殿。

      “太后她……”一名侍卫走过来,递给顾灵枢一封信,“是自缢的……她……”

      顾灵枢展开信,是郭望舒的字迹。

      “灵枢吾儿,吾今以此书与汝别矣。汝见此书,吾已至忘川。承儿离世后,吾心沉意死,略汝之存在,致汝于北境受极寒之苦,令汝病躯再受折损。感念淑妃托付,吾愧对吾儿,愧对淑妃,愧对于心。吾儿登基,为母欣喜。但吾之身家欲成负累。今为母赴死,但求吾儿安康!——母望舒绝笔”

      顾灵枢的手剧烈的抖着。
      前一天,他还和太后在这里说着话,现在却只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奚尘走了过来前,轻轻地握着顾灵枢微微颤抖的手。

      顾灵枢微微闭着眼咽回想要涌出的眼泪。

      郭望舒不是患了痴症。
      她只是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儿子被人冤枉被人唾骂。

      顾灵枢按着胸口,按着最痛的地方。鼻子一阵阵的酸楚,眼中却干涩得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站在那里仰望着殿内巍峨的神像。

      伟大的神明啊!
      你是否真的存在?
      母后这么多年的痛苦,你没有看见吗?
      你为何不愿帮帮她?帮帮我……

      奚歌站在门口,看着怔然无泪的顾灵枢。
      “陛下,是微臣失职……微臣……”

      顾灵枢摆了摆手。

      他踉跄回过身,踉跄一步。

      奚尘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他。

      奚歌上前道:“陛下节哀……”
      节哀?呵呵?如何节哀……

      顾灵枢心中不好受,按着心口一直闷不作声。

      奚歌见劝不动顾灵枢,便对奚尘道:“送陛下回王府吧。”

      刚到了王府,顾灵枢的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不是一个好儿子。”顾灵枢咬着嘴唇,从嘴角里挤出这话。

      奚尘心里也不好受,他也微微抽了抽鼻子,轻轻地拍了拍顾灵枢的肩膀。
      顾灵枢这会却再也绷不住,哭出声来。

      奚尘一手将顾灵枢揽到了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许是娘娘的轨迹已到了尽头,她终是得偿所愿,了了心事吧。”

      顾灵枢将头抵在奚尘的肩上,轻轻地抽泣着,呜咽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谁又能知道男儿的泪也是伤心泪,男儿的心也总有脆弱的时候。

      奚尘低下头,看着顾灵枢从衣领后露出的脖颈。他轻轻地将手敷在顾灵枢那截裸露的脖颈上,冰凉冰凉的。
      他微微地咬了咬嘴角,在那里轻轻地揉-捏了一下,又附耳轻声道:“想哭就哭吧。没有人会笑你的。”

      这话像是打开了闸门一般,顾灵枢瞬间爆发了出来,嚎啕大哭起来。

      他紧紧攥着奚尘的衣领,直到将他的交领扯的胡乱,甚至露出了围兜。

      奚尘毫不在意,他轻轻地揉-捏着顾灵枢的后颈,侧颊在顾灵枢的头发上轻蹭着。

      三更天的梆子和锣声响了起来。
      奚尘想起二人的晚膳因为这件事还没有吃。

      他回过头,看着已经被收下去的晚膳。想来应该是被小喜和玲-珑他们收下去了吧。

      顾灵枢哭得累了,奚尘便扶着他在床上躺下。

      眼泪顺着顾灵枢的眼角流了下去。奚尘坐在床边,轻轻地拂去顾灵枢眼角的眼泪。

      太后遗书中那句“家世欲成负累”的话着实让人心中很不舒服。

      历史不就是这样吗。新皇即位,太后家族便以太后的身份来要挟,使得朝纲大乱。
      相传当年汉武帝刘彻欲立刘弗陵为储君,又担心钩弋夫人的赵氏家族外戚专权干政,便赐死了钩弋夫人。

      郭望舒此举,想来也是如此。

      可是太后就以这样的理由自缢,倒叫奚尘心中觉得蹊跷。

      当年汉武帝赐死钩弋夫人,只因为新帝年幼。但是顾灵枢已过弱冠之年。还因外戚之事便有些说不通了。

      顾灵枢在床上还在轻轻地抽泣着。
      奚尘叫了玲-珑和小喜将晚膳热过重新端上来。在这期间,他搬了琴台到床前,轻轻地弹奏了起来。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取自《咏怀八十二首·其一》——阮籍)

      -

      顾灵枢因为奚尘的那一句劝,真的是再也刹不住心里的那分苦闷,扑在奚尘的身上扎扎实实地痛哭了一场。

      哭得久了,自己的脑子里又空了起来。

      等他缓过神时,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而奚尘正在床边弹唱着。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盻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取自《咏怀八十二首·其十二》——阮籍)

      奚尘虽然在军中长大,但是母亲却是教坊司琴伎出身,琴艺超群。奚尘得母亲真传,也弹得一手好琴。
      虽然他自己的声音是那种低沉浑厚的声音,但是扮作女妆时,却可以拿捏出那种带着哑声的女腔。虽然说话时并不甚婉转动听,但是用这声音唱曲时,却也带着些许的魅惑凄凉。

      每每顾灵枢病倒,奚尘便会像如今这般,弹着琴,吟着曲。沉浸在他的这独特的魅惑声音里,总能让他安静地入眠。

      他微微抬起眼,便瞧见奚尘眼角那点红痣。

      这点红痣,在他扮做女妆时,并不会用脂粉掩盖,而是用黛笔点成黛色。

      有了奚尘的琴声,顾灵枢的心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回想着郭望舒留给他的信,想着她曾对他说过的话。

      “绾绾,”顾灵枢突然坐起身道,“母后的死,是被逼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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