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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多伦多的寒风比纽约更凛冽,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北美巡演进入后半程,高强度的演出、密集的行程、加上《裂痕·共生》每一次演绎都需要掏空般的情感投入,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消耗开始以指数级增长。
      在多伦多罗杰斯中心的舞台上,柯瑾唱到《共生》的高潮部分时,一股熟悉的、撕裂般的疼痛猛地攫住了他的喉咙。声音不受控制地劈了一下,虽然凭借经验和肌肉记忆立刻调整回来,但那一瞬间的破绽,没能逃过前排观众和身边祁望的耳朵。
      一曲终了,回到后台,祁望的脸色冷得能结冰。他一把将柯瑾拉进单独的休息室,关上门。
      “张嘴。”祁望的声音不容置疑,手指已经捏住了他的下巴。
      “我没事……”柯瑾想躲,但祁望的力气比他大得多。手机电筒的光照进他喉咙,祁望的眉头立刻拧成了死结。
      “声带充血,边缘水肿。”祁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后怕,“柯瑾,你知不知道再这样唱下去,可能不是休息几天就能恢复的!你想废了自己的嗓子吗?!”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连日积压的担忧和焦虑。柯瑾被他吼得缩了一下脖子,心里既委屈又害怕。他怎么会不知道?每一次吞咽都像刀割,但他更怕因为自己耽误整个团队,让所有人的努力付诸东流。
      “我……我能坚持……”柯瑾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拿什么坚持?!”祁望气得胸口起伏,他看着柯瑾苍白憔悴的脸色和眼底的青色,那股怒火又瞬间被巨大的心疼取代。他猛地将人拉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声音却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逞强……算我求你。”
      这个示弱的“求”字,比任何指责都更有力量。柯瑾僵在他怀里,鼻子一酸,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濡湿了祁望的肩膀。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大家失望……”
      “没有人会失望。”祁望收紧手臂,“除了我,如果你倒下的话。”
      最终,柯瑾被强制禁声。多伦多剩下的演出,以及接下来的芝加哥站,他只能通过提前录制好的和声轨和表演来完成。这对一向追求完美现场的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和煎熬。但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依然热情支持的粉丝,看着身旁祁望在演奏间隙投来的、无声却充满力量的眼神,他渐渐接受了这个不完美的现实。
      祁望则承担了更多的演唱部分,并临时调整了编曲,用更丰富的器乐和巧妙的舞台设计来弥补。他的表现堪称定海神针,冷静,稳定,强大。但只有柯瑾知道,每次下场后,祁望按摩着僵硬脖颈和肩膀时,那份隐藏的疲惫有多深。
      芝加哥的演出在一片暴风雪中进行。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两人站在漫天飞雪的舞台中央,向台下穿着厚重冬衣、却依然挥舞荧光棒的观众鞠躬时,一种混杂着极致疲惫和巨大成就感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北美巡演,终于接近尾声。
      回到洛杉矶进行短暂休整,准备最后的收官演出时,一份来自大洋彼岸的邀请函,打破了表面上的平静。
      那是一封措辞极其恭敬且条件优厚得令人咂舌的私人邀约——来自欧洲顶级古典音乐节“琉森音乐节”的艺术总监,亲自发函,邀请祁望以钢琴家和作曲家的双重身份,在明年夏季的音乐节上,举办一场个人独奏音乐会,并首演他为钢琴与交响乐团创作的新协奏曲。
      附件里甚至附上了初步拟定的、极有分量的合作乐团名单和顶级音乐厅的档期。
      这不仅仅是商业演出,这是被古典音乐界最高殿堂之一的认可和邀约!对于一个从流行偶像跨界而来的音乐人来说,这几乎是梦幻般的机遇,是通往另一个截然不同、却也备受尊重的艺术巅峰的阶梯。
      王总将这份邀请转发给他们时,语气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套房客厅里,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而安静。柯瑾看着平板上那份制作精美的电子邀请函,又抬头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祁望。
      祁望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是同样的内容。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眼神异常深邃,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那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柯瑾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应该为祁望感到高兴,这毫无疑问是巨大的荣耀和肯定。但一股冰冷的恐慌,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蔓延开来。
      个人独奏音乐会。首演新协奏曲。琉森音乐节。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没有“星穹”、没有“柯瑾”的未来。至少在那场音乐会的时间里,祁望将不再是“星穹”的祁望,而仅仅是“钢琴家祁望”、“作曲家祁望”。
      他们刚刚经历了几乎撕裂的争吵,刚刚用《裂痕·共生》重新找到平衡,刚刚开始规划属于两个人的厂牌和未来……这道突如其来、光芒万丈的岔路,会不会再次将他们引向不同的方向?甚至……更远?
      “你……”柯瑾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祁望终于抬起头,看向他。那目光复杂难辨,有被认可的锐利光芒,也有审视,还有一丝……柯瑾读不懂的深沉。
      “你怎么想?”祁望将问题抛了回来,声音听不出情绪。
      柯瑾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能怎么说?说“不要去”?那太自私了。说“恭喜你”?他又实在无法立刻挤出真诚的笑容。
      “我……我不知道。”他最终只能诚实地说,声音低哑,“这对你……是很好的机会。”
      祁望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努力压抑却依然泄露出的不安和挣扎。良久,他才移开目光,重新看向那份邀请函。
      “我需要想想。”祁望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先准备最后的演出。”
      话题就此搁置。但那份邀请函的存在,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无声地影响着一切。排练时,两人之间的默契依旧,但偶尔的眼神交汇,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慎和距离。晚上回到房间,也各自沉默。
      柯瑾开始失眠。他控制不住地去想象,祁望站在琉森音乐节那座著名的湖畔音乐厅里,独自面对交响乐团和挑剔的古典乐迷,指尖流淌出他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乐章……那个画面如此辉煌,却又如此孤独,孤独到没有他的位置。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音乐的世界里,祁望的才华和野心,似乎永远比他走得更快,更远。他害怕自己跟不上,害怕再次成为那个需要被等待、被妥协的“拖累”。
      北美巡演的终点,定在了纸醉金迷的赌城——拉斯维加斯。凯撒皇宫酒店的圆形剧场,座无虚席,气氛热烈到爆炸。
      这是巡演的收官之战,也可能是“星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最后一次以完整形式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演出。意义非凡。
      上场前,化妆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柯瑾看着镜子中自己上了浓妆也掩盖不住的疲惫,和眼底深处那一丝挥之不去的惶然。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调整状态。
      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祁望站在他身后,镜中两人的目光交汇。
      “紧张?”祁望问,声音比平时柔和。
      “有一点。”柯瑾老实承认,“还有……舍不得。”
      祁望的手下滑,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捏了捏。“那就把今晚,当成一份礼物。送给他们,”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镜中的柯瑾,“也送给我们自己。”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奇异地安抚了柯瑾躁动不安的心。
      演出极其成功。当熟悉的旋律响起,当全场合唱的声浪席卷而来,当汗水与泪水模糊了视线,所有的疲惫、纠结、不安似乎都被暂时抛到了脑后。他们沉浸在音乐里,沉浸在彼此无声的支撑里,沉浸在这段漫长旅程即将抵达终点的复杂情绪里。
      安可曲,毫无意外地是《星穹之下》。
      唱到最后一段副歌时,柯瑾走向舞台中央的祁望。按照设计,这里应该有一个最后的定点造型。但就在音乐即将结束的瞬间,祁望忽然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出双臂,不是舞台姿势,而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充满占有欲的拥抱。他紧紧抱住了柯瑾,将脸埋在他汗湿的颈窝,手臂用力到几乎让柯瑾感到疼痛。
      台下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柯瑾完全愣住了,但身体的本能让他也立刻回抱住了祁望。他能感觉到祁望身体的微微颤抖,能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极快地说了一句:
      “我拒绝了。”
      音乐在此时轰然结束,掌声和欢呼几乎掀翻屋顶。祁望迅速松开了怀抱,恢复了舞台姿态,牵着柯瑾的手,向全场鞠躬。
      但柯瑾的心,却因为那三个字,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拒绝了。
      拒绝了琉森音乐节?
      后台一片欢腾,香槟喷洒,团队沉浸在圆满收官的狂喜中。柯瑾却像失了魂,目光紧紧追随着在人群中接受祝贺的祁望。他想立刻冲过去问清楚,但被人群隔开。
      直到回到酒店顶层的套房,喧嚣被隔绝在门外,柯瑾才终于找到机会。
      “你刚才在台上……说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祁望脱掉外套,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我说,我拒绝了琉森音乐节的邀请。”
      “为什么?!”柯瑾脱口而出,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一丝尖锐,“那是琉森!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
      “因为那不是我现在想要的。”祁望打断他,走到柯瑾面前,目光深沉而专注,“或者说,不是我想要的全部。”
      他抬手,轻轻抚上柯瑾的脸颊,指尖带着薄茧的触感,却无比温柔。
      “柯瑾,看着我。”祁望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古典音乐的世界,我随时可以回去探索,哪怕晚几年。但‘星穹’,我们的音乐,我们刚刚开始的‘穹顶之下’……还有你。”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重重落下:
      “这些,是我现在最想抓住的,也是唯一不能冒险失去的。”
      “那个舞台很耀眼,但站在上面的时候,我想象了一下,”祁望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柯瑾的眼角,“那里没有你。即使成功了,好像……也没那么有意思。”
      这话说得平淡,却比任何炽热的情话都更撼动人心。他不是为了柯瑾而牺牲,他是做出了忠于自己当下内心的选择。而这个选择的砝码里,“柯瑾”和他们的共同未来,占据了最重要的部分。
      柯瑾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这些天的忐忑、不安、自我怀疑,在这一刻,被祁望这平静却重逾千钧的话语,彻底击碎、消融。
      他扑上去,紧紧抱住祁望,将脸埋在他胸前,哭得像个孩子。
      “笨蛋……你这个笨蛋……”他语无伦次地骂着,手臂却收得死紧。
      祁望回抱着他,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嘴角微微扬起一个释然而温柔的弧度。他轻轻拍着柯瑾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尽惊吓终于归家的猫。
      “所以,别瞎想了。”祁望低声说,“接下来的假期,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讨论‘穹顶之下’的第一个签约歌手该是什么风格,新家的琴房该刷什么颜色的墙,还有……你到底想养猫还是养狗。”
      未来蓝图,再次清晰地铺展在眼前。而这一次,是两个人,手握同一张图纸。
      窗外的拉斯维加斯,灯火璀璨,彻夜不眠,如同他们刚刚征服的、又一场盛大梦境。而梦醒之后,等待他们的,不再是漂泊的巡演大巴和酒店套房,而是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可以并肩规划、共同建造的家,和一片等待他们去开拓的、名为“穹顶之下”的崭新星空。
      全球巡演,在拉斯维加斯的璀璨灯火与一个紧紧的拥抱中,画下了完美的休止符。而属于柯瑾和祁望的、更广阔的人生乐章,正等待着他们,亲手奏响下一个辉煌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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