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助我君临银河系》走天

6、第六章

　　这是帝国成立的第七年。

　　如果银河系有一颗最璀璨的明珠，那就是默克星。

　　作为帝国中心的默克星早已摆脱昔日联邦的阴云，阳光明媚、繁荣昌盛，一如在皇帝陛下治下蓬勃发展的银河系缩影。

　　今日将在国都星召开的是惯例的月末简报会。

　　管辖外缘星系的蒋华荣总督在皇宫的台阶前止步，又仔细地调整一番肩头军衔码的位置，从头到脚将身穿的军礼服整理一遍，这才抬脚踏上皇宫的阶梯。他最近跑了不少地方，可谓焦头烂额，连带身体免疫力直线下滑。

　　昨天光荣罹患感冒，以至今天精神状态糟糕至极。

　　“哦，这不是我们的蒋华荣总督吗？”

　　熟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蒋华荣克制住内心的叹息，病理性的头疼无差别转为了心理性。

　　皇帝知道他多想一走了之，可他还是不得不转过身，对来人露出标准的社交微笑：“早上好，高林总督。”

　　高林虽然和他身处同级，但是管辖核心星区的他在各种层面都更加吃香，蒋华荣则总是被忽略的那个。

　　拥有四大家族之一的高家的倾力协助，高林的仕途可以说平步青云，用不着多久又可以从星区总督的职位上高升。他从来没把蒋华荣这样出身低微的存在放在眼里，更别提在例会前互相打招呼了。

　　“听说你的辖区几天前出了事故。”高林的不怀好意明显到有些坦诚。

　　果然在这里等着他。蒋华荣笑着回应：“不劳高总督挂心，我已经下令封锁沙星领空，没有叛军能逃得出去，地面的搜索工作也在按部就班进行着，没有任何问题。”

　　蒋华荣本以为高林刺他两句就会偃旗息鼓，可是高林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真是可怜，”高林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看他的眼神中带着怜悯，“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高林摘下军帽，头也不回地走进皇宫。看着他的背影，蒋华荣心中逐渐升腾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怦怦跳的心脏几乎要冲出喉咙。

　　踌躇许久，时间不早了，蒋华荣没有余裕再磨蹭，只得硬着头皮踏上皇宫的阶梯。

　　简报会大厅的光线一如既往暗淡，因为陛下不喜强光。帝国高官们依序落座，按照军衔的高低安排位置。

　　蒋华荣在中后排找到自己的位置，敏锐地注意到今天会前氛围格外沉闷，热衷交际的几位竟然也老实地坐在座位上等待会议开始。

　　“你什么都不知道。”高林的话又一次在心中响起，蒋华荣咽下一口唾沫，干涩的喉咙被刮的生疼。

　　皇帝陛下准时走入报告厅。矮小苍老的人类男性，因为腿脚不便拄着拐杖，慢吞吞地一步一步走到最高位上坐下。

　　蒋华荣第一时间注意到皇帝身后一直跟随着的黑色身影不见踪影，心里的无底洞越来越大，强烈的不安几乎让他无法在座位上保持端正的坐姿。

　　当皇帝开口说话的时候，整个大厅自然地鸦雀无声。

　　他甚至无法呼吸，狠狠揪住心口，疯狂跳动的心脏马上就要把肋骨撞断了。

　　“我亲爱的同胞们。”皇帝说话的时候，就是一个衰老无力的老头子，仿佛在路边随处可见、平平无奇。这样的一个普通老头，却坐在银河帝国最高的位置上，让蒋华荣几乎因过度呼吸而缺氧晕厥。

　　“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皇帝慢悠悠地说着，“安元帅在三天前前往沙星视察的途中遇刺，直到今天依旧下落不明。”

　　蒋华荣眼前一黑。

　　“蒋华荣星区总督，我希望你不要让我这个老头子等待太久。”

　　——

　　顾瞳瞳避开灼热的日光，躲在阴凉地里看着小安前前后后忙活。

　　那架TT的外壳损伤格外严重，不光是机翼，机身全体都严重变形，尤其是框体扭曲的驾驶舱，不禁让人怀疑驾驶员是如何从这么一个金属牢笼里逃生的。

　　机身通体遍布烧焦的痕迹，应该是高速坠入大气层时的剧烈摩擦导致的。在这种极端情况下，敌军的炮火都显得微不足道。

　　TT型超高的机动力是以牺牲部分防御性能为代价的。毕竟当敌人的攻击追不上你的尾焰的时候，又有什么防御的必要？

　　一看就知，TT型的设计师必定是一个极端进攻理论的信奉者。在战争中，高回报往往与高风险并存，必要时必须果断以后者换取前者。只要在受到攻击之前击落敌机，那就根本不会遇到危险。

　　小安右手抓着机翼用力一撕，TT型的机翼竟然就像纸糊的一样被从机身上撕了下来。

　　顾瞳瞳看得目瞪口呆，虽然TT型防御能力算不上顶尖，也不该这么脆吧？

　　只见小安动作没停，带着一只不甚灵光的左手，马不停蹄地把另一边机翼也撕了下来，又如法炮制地拆下机载武器和外壳，把一个驾驶舱操作台剥的干干净净，拖过来摆在顾瞳瞳面前。

　　这一通操作下来，比给鸡拔毛还轻松。

　　顾瞳瞳：“……谢谢你，小安。”

　　她现在的心情就和那些一时兴起喂了流浪猫，结果第二天在自己床头发现了热心猫咪送来的毒蝎子的人一样，复杂到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都拆得只剩下操作台了。”顾瞳瞳指指小安的工作成果，“那就干脆再拆干净一点，只留下最重要的模组吧。”

　　“好。”小安点点头，单手扯下了驾驶舱的外层金属壳。

　　不多时，操作台拆分完毕，成果摆在顾瞳瞳面前一件件展示。导航系统核心，雷达火控，武器组件，有价值的产物都被拆解下来。

　　顾瞳瞳发现这台TT虽然外表损毁严重，但是内部精密仪器好像并没有严重受损，想必是坠毁的时候驾驶员还是想办法保全了机体。

　　“没有其他的了。”小安把最后一个零件摆在顾瞳瞳面前，规规矩矩地立正站着，浑身上下诠释着紧张两个字，蓝色的感光器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明亮。

　　她是怎么从机器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期待的？

　　顾瞳瞳低头看看被拆成一堆垃圾的TT壳子，又抬头看看明显求夸的机器人，无奈扶额，在心中长叹一声翻个白眼，嘴上却说：“真是谢谢你，帮了大忙。”

　　“这些零件已经足够了。”顾瞳瞳抬头看看天色，太阳正在他们的头顶照耀，哪怕她裹着厚厚的纱巾，也被太阳的毒辣刺痛了皮肤。

　　今天的气温明显比昨天还要高一个阶梯，如果再继续暴露在这样的高温中，可能不小心就会脱水。

　　也许是天气过于燥热，顾瞳瞳无法静心。

　　她盘旋了几圈，招招手，指挥小安带上它忙活一上午拆下来的零部件回到拖车。小安没有半点意见，老老实实坐上拖车，怀里小心地抱着一堆杂七杂八的零件，仰着那张呆呆的脸望向顾瞳瞳。

　　顾瞳瞳戴上护目镜，骑上沙地车，一阵狂飙之后回到营地。

　　“小安，你的左手有办法自己修好吗？”顾瞳瞳在桌边坐下，撑着一边脑袋，半眯眼瞧着坐在对面的机器人。

　　小安端正地坐着，双手搭在桌面，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沾染了些灰尘，损坏的左手依旧破破烂烂的。他摇摇头，回答道：“我能修好，但是没有材料，没办法进行修理。”

　　“……这样么。”顾瞳瞳意味深长地说。

　　小安好像被顾瞳瞳的语气戳中了什么开关，他闻言猛地从桌面收回两只手，小心翼翼地背在身后，躲开顾瞳瞳的视线。

　　“修不好也没事的。”它低头看着桌面，小声补充道，“修不好我也能帮你捡垃圾的。”

　　顾瞳瞳翻个白眼：“拾荒者也是个正经职业好吗？什么捡垃圾。”

　　小安比她预料的更加敏锐，顾瞳瞳看着面前越发紧张的机器人，它确实发现了她的试探。

　　“既然目前修不好。”她斟酌着用词，“那么，那个，我碰巧认识一个装着义肢的朋友，他左手义肢出了点问题，愿意出高价向我购买——”

　　随着顾瞳瞳话语落下，小安反而一点点镇定下来，它把双手放回桌面，直截了当地问顾瞳瞳：“他想要多少？是哪个手指，还是整个手掌？”

　　“还是说要肘关节？现在就要吗？”说着说着，它的情绪好像还变得越来越好，似乎伸手就要把自己的左手肘关节给拧下来。

　　“不必不必。”顾瞳瞳连忙制止，“只到手腕……就够了。”

　　“没问题。”小安毫不迟疑，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手掌一用力，左手手腕应声断裂，就像他刚才拆那架TT一样，轻松省力，好像扯断的不是他自己的肢体一样。

　　小安捧着断裂的左手递到顾瞳瞳面前，像是一只献殷勤的小动物。

　　“我要，你就给我吗？”顾瞳瞳语塞。

　　小安困惑地歪头，说：“你的朋友需要它，我为什么不给？”

　　顾瞳瞳接过那只断手，眉间紧皱。她的心都被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压得喘不过气，又酸又涩。坠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会宣判她有罪而落下。

　　“我、我去拿给我那个朋友。”顾瞳瞳有点受不了。

　　她抓起断手冲出帐篷，打算尽早了解这桩破事。在她出门之前，她听到身后的机器人还在喊着说：“如果你的朋友不会修理，我可以帮忙的。”

　　顾瞳瞳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未免有点委屈：“为什么这次不谢谢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