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寻年》戢*

3、中元世界

　　想必大家都听说过盘古开天辟地，女娲炼石补天的传说。
　　而在女娲造人，炼石补天之后，有一天，女娲娘娘闲得无聊，又想创造什么东西。她就让侍女去人间，看他们还缺少些什么。于是侍女下到凡间，看到人们一片混乱，因为他们没有一个统一的时间。每次的约会，交易，做事，都会因为时间的不统一而闹出矛盾。

　　侍女将这个最棘手的问题禀报给了闲得无事的女娲娘娘。于是娘娘重操旧业，又开始捏起了东西。这次她捏的不是泥人儿，而是一个世界。

　　这就是中元世界。

　　这是一个时间构成的世界，独立于天上与人间，掌握着天下万物的次序运行。这个世界分为四个国家——雷国，雨国，风国，雪国。这些国家没有国王，只有一个主君，分别叫做春生君，夏蝉君，秋沧君，冬黎君。这便构成了人间的四季，人们根据不同的季节选择播种，除草，施肥，收获，人间的秩序便井然有序起来。

　　女娲娘娘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四个国家，难免出现分崩离析的时刻。她便造出了两个女儿，一个叫年，一个叫岁，轮流执掌中元世界的大权。而为了辅佐各国主君的统治，她还给每个主君配备了三名主将，九十名左右的侍卫。每位主将分别执掌属于自己那个月的各种事物，而不需经过主君的许可。主君监督各位主将的工作，随时报告给元主，也就是年或者岁。

　　自从这个世界建立以来，在年和岁的统领下，一切都沿着女娲娘娘当初的构想发展着。直到有一天，中元受到了外敌入侵。
　　想到外敌大家都会联想到千军万马。错，大错特错，这外敌其实都算不上是人，也算不上是神，它是一头名叫夕的怪兽。

　　话说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曾经借助了这只怪兽的力量。世界创造出来了，怪兽得到了盘古的允诺：那就是在这个盘古开创的天地里，它可以自由驰骋，当然也包括中元世界。

　　这个怪兽活了几千几百万年，却还是小孩子习性，喜欢玩。第一次它误打误撞闯进这个世界，让这里的人措手不及，弄得人心惶惶。看那些人惊恐的忙碌的表情，它便喜欢上了这种将有序地东西打乱的感觉，于是每年定点儿便去那边闹上一场。

　　人间也因为它的这一闹遭了秧。要么干旱，要么洪水，要么地震，弄得民不聊生。这一年正是年执掌大权，她对夕的闹剧冷眼旁观。直到它闹够，她才走上前，很是温柔地注视着它，用她美丽的绿色眼睛。
　　当她慢慢接近夕，将手放到它的头顶，抚摸着它沾满泥巴的鬃毛时，其余的人都惊呼出声。可她并没有害怕，只是顺着它的毛发将那些泥泞都清除干净。

　　它喜欢她轻柔的抚摸，便乖乖地卧倒在地。
　　直到将鬃毛捋顺，她才轻柔地说道：“要玩，今后你可以来找我，但是不可以再这么任性了。你看……”年伸出手，拨水一般轻轻一拨，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画面，里面全是蓝蓝的湖水，很多房屋被淹没，还有些人在水里拼命挣扎，有些尸体已经漂浮在了水面，“这就是你刚刚那一闹的后果，你看他们，多可怜……”
　　年说完，眼睛里面噙满了泪水，呼之欲出。夕着急了，连忙说道：“我今后都不胡闹了，再也不胡闹了，你不哭……”
　　年破涕为笑道：“好，那今天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

　　就这样，年的身边多了一头怪兽。在她执掌中元世界的那一年，它便帮她四处奔走，搜集情况；待到年休假，他们便四处游玩，去各个不同的世界。

　　有一年他们来到了一个叫做流家寨的村庄，这里的美景让他们流年忘返，便决定在此处多做停留。有一天晚上，他们正睡得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声音愈发强烈，简直是震耳欲聋。只见铺天盖地的巨蟒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过来。

　　夕驮着年，躲避着群蛇的攻击。可是不管走到哪儿，那些蛇像是有人指挥一样，一下子便又围了过来，不给他们逃脱的空间。夕大肆咬杀，一路上留下了众多蛇的尸体，整个夜空都笼罩在血泊之中。

　　“夕，你看，那个村庄似乎没有受到蛇的袭击，我们逃到那里去。”夕循着年指的方向，疾步狂奔，终于将那些蛇丢在了身后。
　　好不容易逃进村子，没过多久，那些蛇便蜂拥而至，但在距离村庄三米开外的地方停住了。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挡了他们的前进。前面带头的蛇脑门上全是血，过后不久，他们渐渐地消失了。

　　年和夕松了一口气，正待要庆贺，却听见茅屋内传来了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多久，蛇群从各个茅屋汇集起来。原来这些蛇从地面无法进入，便通过每家每户的下水道潜上来。
　　惨叫声还在不停地传来，这时从祠堂走出一个美丽的少女，丹凤眼，柳叶眉。她走进年的身边，责备地说道：“我已经在村庄外设下结界，你们为何却将这些蛇引进来，屠杀村民，你们到底有何居心。”

　　“姑娘误会了。”年赶紧解释道，“这些蛇也是一路追杀我们到此，给村庄带来的不便，我也深表痛惜。不知姑娘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些蛇驱走。”

　　“少数我还能应付，可是这么多……而且在我看来，这些蛇是受人驱使，绝对不好对付。”
　　惨叫声还在从四面八方传来，年的心里很是焦急。她回过头，对夕说道：“夕，快去救那些村民，快……”
　　“那你……”
　　“快去，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应付。”
　　夕不舍地看了年一眼，一个跳跃，便跃到了几米开外，隐没在蛇群里。

　　年望着夕的背影良久，才回过神，对少女道：“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他们残害村民，我们一起杀出去吧。”说完便转身向蛇群跑去。
　　只见寒光一闪，一柄利剑刺透了她的身体，蓝色的液体汩汩流出。

　　少女将剑拔出，蓝色液体流得更是欢畅。年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额上冒出冷汗。
　　“真是弱啊，这么容易就让我得手，真是太无趣了。”少女舔着剑锋上的血液，一步步逼向年。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年不住地叫道：“夕，夕，夕……”

　　一道光芒直冲上云霄，复又反弹回来，渐渐消失。蛇群也随着这道光芒消失不见。
　　夕浑身浴血，欢快地向着年的方向跑去，可是不管它怎么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年。
　　它失落地在流家寨各处寻找，能找的地方几乎翻了个遍，它伤心地以为年抛下了它。于是它决定回到中元。
　　当它风风火火地回到中元世界，年却始终没有回来。它每天蹲在必经路口上等着，盼着有一天年会出现，可是……

　　“夕真可怜，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吃东西了，它会饿死的。”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看着夕蹲在那里，一动不动趴着等待的凄凉背影，有些难过。
　　她偷偷地去养母那里拿了一些药。曾经听人说过，这叫忘情水，喝了这个药，什么伤心的往事都会忘掉。要是夕忘掉了年，那它就会快乐地活着了。

　　于是她拿着药走向夕，夕始终没有看她一眼。她抚摸着它的鬃毛，奶声奶气地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到年？”
　　夕的眼里一道金光闪过：“说。”
　　“你看到我手上的这瓶药水了么？”小女孩拿出那个装满忘情水的瓶子，“你知道我的养母是制药专家，这是她最新研制的追踪水。只要喝下它，脑子里想着那个人，你就可以找到她了。”

　　“是吗？快给我。”夕抢过药瓶，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它便困得打起墩儿来。
　　“睡吧，睡醒了之后一切就都过去了。”小女孩在夕的额头印下一个吻，便离开了。

　　夕醒来，真的忘记了年，也忘记了中元世界的一切。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红色，害怕血。它也不再到处嬉戏，到处玩闹，只是感觉心底有股忧伤，挥之不去。
　　它慢慢游荡，后来来到了一个叫做流家寨的地方。它喜欢这里的风景，更喜欢山上的一棵大树。总觉得那棵大树很亲切，所以它便在这里生活了下来，时不时地出去打猎，喂饱自己。冬天没有东西吃，便下山去抢劫一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它下山的时候都会在路上看到很多人类的尸体，死状很是奇特。有一次它听见了两个村民的谈话才知道他们害怕它，是因为它杀人。

　　什么时候自己杀人了，它也就是猎杀一些小动物来填饱肚子，绝不会去杀人的。

　　又是冬天了，它像往常一样去抢劫，却看见了一双绿豆眼睛。它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个孩子，但这孩子一点儿也不怕它。它便恐吓说要吃了她。
　　这个小精灵鬼儿，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好处。好吧，孤单寂寞太久，找个小孩陪着也是好的。它便带着她上了山。

　　流家婆姨刚嫁到流家寨不久，便遇上了蛇患，丈夫也被蛇咬死了。这个村子讲究的是三从四德，再嫁是让人鄙视的，这让她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孤独终老的想法一下子将她紧紧地抓住，不能呼吸。

　　蛇患不知道是怎么消失的。那天清晨她醒来，发现自己倒在血泊中，丈夫就压在自己身上。她将丈夫从身上推下，站起身，走出房间。外面一片安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正要回转，却发现地上蓝光闪耀。走过去，捡起来，是一块玉，雕刻的模样有些奇怪。她叫不出名字，但是她知道这很宝贝，便揣在怀里藏了起来。

　　没过几天，她发现她怀孕了。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孤独终老了，终于有了一个伴儿。她高兴地赶紧去祠堂烧香。
　　巫女站在那里，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她，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那晚回家，她准备把那块玉做成首饰，留给自己的孩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等到孩子出世，绿色眼瞳便招来了巫女的预言。
　　流家婆姨始终都是孤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