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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 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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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很快我们就洗洗睡了。
这段日子,为了能在夜间照顾到墨子闻的身体,同时也出于安全考虑,俩人都是睡在同一张床上。
整个晚上,我们基本没有交谈,他不愿开口,我心中也有些烦躁,索性装一回锯了嘴的葫芦,省得老是触他的地雷。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腿上膝盖周围针刺一般,细细密密的痛楚不是很剧烈,但每一点,都像是扎在心头一样,使我忍不住一阵颤抖。
强忍了半小时,哪知道小腿肚子又抽起筋来,抖得像筛糠,怕影响好容易才睡下的祖宗休息,我索性从床上坐起来,摸黑走出了卧房。
窗外月光如白练,皎洁的光束落在窗沿上,如化在水中的缎带。
坐在沙发上,我连灯也没开,从茶几上顺了根烟,手还有些发颤,半天才把火给点着。
深深吸了一口,烟从口腔灌入肺里,熏烧着我的五脏六腑,一点点熨烫着我内心的躁动。
灰色的烟雾在屋内升腾,一圈一圈化开,有一种既颓废又优雅的另类美感。
这该死的破腿,一到阴天下雨,返潮起雾就格外敏感,比天气预报还灵验。尽管是初夏,但河里的水却还是彻骨冰凉,在水里呆了没多久就犯起了老毛病,痛死了也是自找的。
既然一时半刻还完不了,那就有它去吧。我把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按灭,抽出另一支点上,深深浅浅的吐着烟,暗自咬着牙,苦等腿上潮水般的酸麻感散去。
墨子闻推开门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黑暗中充斥着辛辣的香烟味,一个男人坐在烟雾缭绕的客厅里,用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指尖捏着烟屁股,用力吸上一口,嘴角两侧的牙关微微隆起,再仰头将烟从嘴角缓缓滑出。
他凌乱的衣裳和散乱的黑发呈现出一种颓废美,手中的香烟一根接一根,不要命似的,直到茶几上的烟灰缸被堆得冒了尖。
我习惯性去掏香烟,却发现第二包烟已经空了,于是起身准备从柜子里去拿新的,没想到回头看见墨子闻站在黑暗中安静的看着我,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我走向他:“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我动静太大,把你给吵醒了?”
月光下,他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隔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乌黑的眼瞳看不到底。
“疼怎么不说?难道你还打算坐在这里,自己咬牙强忍一夜?”他看着我,目光似起波澜,“你不必觉得难堪,更不用躲着我,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自然不应该对彼此隐瞒什么。”
“我哪有!”我慌忙地转头看向窗外,亮晃晃的阳光让我有些狼狈,好似小孩子躲躲藏藏的心思一下子被人扯着外衣摊在了阳光下。
“没有吗?”他眉毛轻挑,漂亮的桃花眼半眯,“没有就好。看来,卓先生大半夜不睡觉,倒是有睹月思人的毛病,其实现在通讯这么发达,用不着望月传情了,打个电话不是更方便吗,再说了,现在德国的时间也才刚入夜,时间正好。”
我……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变哑巴了,可转念一想,这小子莫不是……是吃醋么?
“坐下。”他忽然转身,朝厕所走去。
我坐在沙发上,胳膊支着下巴颏,有片刻的恍神。
只见墨子闻端了盆热水放在我脚边,把我的裤腿挽至膝盖以上,打湿了手中的毛巾,拧干叠成双层,轻轻敷在我的膝盖上。
“嘶——”我一时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我立马就后悔了,因为我看到墨子闻脸色唰地白了几度,连忙拿开毛巾,似有几分懊恼。
“唉……我说我就是夸张了点,呵呵呵,来吧,没事儿,挺舒服的。”我说着要去拿他手里的毛巾。
“坐好,别乱动。”他却避开我的手,摊开热腾腾的毛巾,隔空晾了一会儿,才重新卷起来用毛巾尖在我膝盖上方一点画圈打转,等到晾得差不多了才摊开来敷在皮肤上。
温热的毛巾熨烫着我冰冷的膝盖,针扎的刺痛感仿佛也有所缓解,麻木的双腿渐渐开始有了知觉。
我倚在沙发上情不自禁的叹谓了一声,浑身的汗下雨似的,唰唰直往外冒,人倒是痛快了不少。
他手法极好,隔着热毛巾从外头揉捏我的膝盖骨,偶尔柔软的指腹细细的摩擦着我的皮肤,让人忍不住浮想翩翩。
身体的酸痛疲惫,仿佛被热水激发出来一般越发的清晰起来,很快我的眼皮开始犯沉,呼吸也越来越重。
烟灰缸里,红色的火星渐渐熄灭,只余下黑色的灰烬,仿佛和周围融为一体。
“这是三年前枪伤留下的后遗症吧。”迷糊之中,我听到他开口说话,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声音微哑。
我闭着眼睛哼了一声,意识逐渐有些清醒了。
“只要刮风下雨就犯病吗?你倒是一刻都不消停。”
缓缓睁开双眼,却看见坐在我对面年轻男人没有看向我,而是默默的注视着茶几上飞旋着的尤带着火星的灰烬。
或许是给我按摩的原因,他一身T恤也已被汗水湿透,紧紧的粘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线条。
“你最近烟怎么抽得这么凶……”
“什么?……”
没有回过味来,我觉得有点发懵,一抬头正对上他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他好像也并不需要我的答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时候,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
“什么?”我大脑没有转过弯来。
“我叫你调头开船离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听?”他声音很轻,仿佛怕触动了尘封已久的回忆。
我终于明白他说的是三年前我不顾他的意愿,执意驱船赶往他出事的地点,硬闯地下堡垒武装救人的那件事。
我心中暗叹,这似乎是那么久以来,两人第一次正面谈到三年前的事情。
为什么吗?救他,根本是出于一种本能,更是延续了十多年来的习惯吧。
爱他,大概早就融入到血液里,融入到我每天的生活里,融入到我的一言一行,融入到我呼吸的空气里,成为一种最自然不过的——习惯。
其实就好比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累了要睡觉,急了还要方便一样,没有两样。
“因为是你欠我的,不能不还。”我看着他,难得认真正经。
他侧头望向我,鼻翼尖吸动,漆黑的眼瞳闪过一丝迷惑:“我欠你什么?”
看着他这个略显可爱的小动作,我微微一笑,风淡云轻:“你曾说过,如果我从瀑布上跳下去还有幸活下来的话,你会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
墨子闻浑身一震,双眼圆睁着,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浑身每一寸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似乎连多加一根稻草的重量都会把他压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