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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是皇后 ...

  •   我是皇后

      今日下了一天的大雪,朱红的宫墙上盖着一层厚厚的寒英,猫儿也不再叫了。

      一路上,都是宫人在扫雪。

      淑宁翻了个身,在软帐中醒了过来。

      一只素手探出帘帐,招呼红灼:“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已经酉时三刻了。”

      “咳咳……”皇后咳嗽了几声,撩开帐子,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来,“我睡了这么久啊……”

      她生得柳眉杏眼,不说天姿国色却也算得芳颜胜兰。

      因着身体不大健康,淑宁常年面色苍白,唇上无血,雍容典雅中又多了份病弱美。

      一边的大宫女红灼见她醒了,连忙将手上的细布和药膏递过去。

      药膏是太医院特意为着娘娘的眼睛调和的,每每天冷的时候,一入夜,娘娘的双眼变会发疼,所以一到天冷,便要敷上此药。

      药膏上了眼,眼前彻底黑下来。

      淑宁靠在软枕上,道:“红灼,你去让几个宫人把宫道上的雪扫干净,我一会儿要出去。”

      “可是天已经黑了呀。”

      “我得去御花园把我那坛酒取出来。”

      红灼很是担忧:“要不奴婢帮您去娶吧,您身子刚好。”

      “不打紧,我们快去快回。”

      红灼看她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当今皇后不讨官家的欢喜,这是宫中每个人都清楚的事儿,红灼原先也不是兴庆宫的大宫女,她是近几年刚被提上来的。

      冯淑宁原先的大宫女绿萝嫁出去了,绿萝姑姑临走的时候,淑宁把她这个刚入宫的小宫女提到了大宫女的位置。

      淑宁对待小事,讲究一个随心意,就像各宫嫔妃请安这件事,近几年,淑宁也不大让她们进凤鸾宫请安了,“没那个必要,还要早起梳洗,太麻烦了”。

      官家这几年从没登过兴庆宫的门,嫔妃也很少来,皇后又常年身体不好,兴庆宫基本上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戍时二刻,夜已深。

      红灼和丹醒招呼几个小宫女在兴庆宫门口扎灯笼。

      丝毫没注意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金丝海棠衣裙的女子。

      那个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众宫人。

      女人楚腰卫鬓,清丽若水上芙蓉,素雅若远山翠竹空谷幽兰,可是美中又透着英气,眼中藏着沙场上的血和朝堂上的狠。

      她走到兴庆宫的宫门口停了下来,站着,看着那块牌匾,寒夜中的鎏金大匾很是高贵雍容。

      看了半天,抬脚欲走。

      “哎,慢着。”丹醒不大满意地放下灯笼,拍拍身子,走过去,厉声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人?走到兴庆宫怎的也不问问皇后?”

      女子怔了怔,看向身边的宦官。

      那宦官马上道:“这位是陛下新封的张良媛。”

      “原来是小张娘子。”红灼也走了过来,微笑着行了个礼。

      那边,丹醒冷笑:“这张家的人拼命把自家闺女往宫里塞之前,都不教规矩的么!”

      “丹醒!”红灼呵斥道,“管好你的嘴,当心娘娘罚你!”

      “怎么了?”声音自兴庆宫内穿出来。

      宫门“嘎吱”一声,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裳的女子走出来,眼上敷着一道厚厚的细布。

      “娘娘。”红灼赶紧跑过去扶着。

      “张良媛”眼中划过晶莹之后,连忙俯下身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雌雄难辨,淑宁总觉得很是熟悉。

      皱眉想了片刻,也没想出个结果来,索性不想了,她道:“原来是张妹妹,妹妹可是遇到麻烦了?”

      “没有。”

      “丹醒。”淑宁说,“你做了什么?”

      “……她……她路过我们宫门口,也没问问您。”

      听她说完后,淑宁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动作很是温柔,像是姐姐在教训不懂事的妹妹一样。

      随即又对着“张良媛”道:“我这宫女着实是不懂事了些,望妹妹莫要介怀。”

      “无碍。”

      这话说得实在嚣张,淑宁想。

      她忍不住笑出声:“妹妹可是刚入宫?”

      “……是。”

      “你是哪一宫的?”

      “张良媛”想了一下,随口说了个宫名。

      “正好。”淑宁道,“我们也正要去御花园,何要不一起?”

      “你……娘娘去御花园做什么?”

      “我有一坛好酒藏在御花园梅林里的一棵梅树下,我想把她取出来。我常年不出宫门,我宫中的人也不怎么出宫,所以,不知外面如何了,可否请妹妹带个路?”她说得时候,整个人都忍不住生动起来,“挖到了酒,咱们一块儿尝尝。”

      “张良媛”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副样子了,当下乱了心神,脱口而出:“好啊。”

      说完之后,才晓得后悔。

      天寒地冻,她身子骨差成这样,怎么还能让她出门呢。

      可是那边的淑宁已经高兴起来了,她一高兴就会不由自主地露出那颗小虎牙。

      寒风吹来,淑宁忍不住捂着嘴咳嗽,几声之后,面上通红。

      红灼给她披了个最厚的大氅,手中也送了个汤婆子。

      几个提着灯笼的宫女跟在身后。

      “你可是张娘子的妹妹?”

      “嗯。”

      “也好。”淑宁任由红灼扶着她,虽是看不见,脚下却走得很稳当,“有个姐姐在宫中,也好照应。”

      “我和张姐姐是表姐妹,平日里也没怎么见过。”“张良媛”道。

      “这样啊……”

      “娘娘平日里不出宫门,那坛酒是何时埋的?”

      “入宫第一年。”淑宁抱着汤婆子。

      一路上,月光照在雪上,更显得天比平时亮一些,淑宁看不到,但她也知道,肯定又是一副好光景。

      朱墙挂白絮,琉璃对九天,纵使凉薄,却也应了那“瑞雪兆丰年”的好话儿。

      “那坛酒,已经埋了八年了。”“张良媛”在她身边喃喃道。

      是啊,她已经入了这宫门整整八年,眼看就要第九年了。

      她已经有四年没见过那个被称为“官家”的人了。

      “为何之前不取,偏要今日取。”

      淑宁的头发被简单的盘起来,珠翠金银很少。

      整个人浸泡在月华下,仿佛一朵初初绽开的梨花,洁白无暇,柔软清雅。

      淑宁理了理耳畔作乱的发丝:“原先一直想找个好时候再挖出来,可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还不如就着入冬的第一场雪,喝它个一干二净。”

      她没注意脚下有一块石板凸出一小块,一脚下去,身子一歪,扎进了“张良媛”的怀里,短短一刻,她闻到了一丝属于女儿家的馨香。

      红灼连忙把她扶好:“娘娘没事吧?”

      幸好被张良媛扶稳了,不然肯定要摔坏了。

      “不要紧不要紧。”淑宁扶着眼上捆着的细布,“你别慌。”

      起身之后,几个人再向御花园走去。

      到了梅林,淑宁摸着树干,数到第四棵树,指着树根处:“就在这里了,你们挖得时候小心一些,别伤着树了。”

      那酒坛子也不大,放在手里拿正好。

      找了处石桌,淑宁掀开盖子,浓浓酒香就散了出来,清冽的香。

      坛中还有几颗梅果。

      侍女找了两个盏子,红灼把酒倒进去。

      酒是冷烈的,一口下去,镇身子,但是很快,热劲儿就直往上走。

      淑宁一口全干了。

      “还是不错的吧。”她问“张良媛”。

      “张良媛”点点头:“好酒,我好长时间没喝过这么烈的酒了。”

      “我也是。”

      我已经很久没这样喝过酒了。

      “这酒我酿了十年,今天才开,肯定不一样。”淑宁道。

      “张良媛”沉默良久,接着问道:“我听闻,官家和娘娘乃是少年夫妻?”

      “是。”淑宁叹了口气,道,“我嫁给官家那年,官家十五岁,我却已经二十一了。”她说完,又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所以官家算是吃亏的那一个了,毕竟,我比她大了整整六岁。她一个少年人,有个比她大了那么多的病秧子挂在她身上,挂了半生。”

      粉嫩的指尖抱着怀里的汤婆子,淑宁又咳嗽几声:“我今年三十一岁了,凭这具病殃殃的身子,只怕不出十年,就要入土了。”她面色很平静,似乎生死对于她,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张良媛”声音微哑:“我倒是觉得官家未必这么想。”

      “为何?”

      “因为您是她的妻。”

      也是她今生唯一的妻,是发妻也是爱妻。

      夜越来越深。

      目送淑宁她们离开后,“张良媛”重新做在那个石凳上。

      身边的内臣姜敬海忍不住道:“官家?”

      见她不应,又喊了一声:“陛下?”

      赵泽川站起身,向着大明宫的方向而去。

      一边走,一边冷声道:“你让霍丘把太医院李丹叫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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