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艳王朝之执子之手》叩问

5、出宫

　　5、
　　即使门窗都关上，御书房的光线也是极佳的。杨曦垂手站立下方，虽是面无表情，但眼波的流转还是泄漏了他的不安。燕鸿坤轻笑一声：“杨爱卿何必如此紧张，朕今日将你唤来不是责备于你，相反的朕要夸奖你。”燕鸿坤轻叩桌面，“你将这些个小皇子们教导得很好。”
　　“臣惶恐，臣有负圣恩！”叩拜。
　　燕鸿坤摆摆手：“你也不用如此谦虚，”瞥他一眼，“听说皇后与容妃十分欣赏你，有心要你单独辅导跃之和敏之，可有此事？”
　　伴君如伴虎，这话说的一点不错。此时的杨曦伏在地上不敢抬头，额角的汗滴落在地，十分刺眼：“启禀圣上绝无此事！”外臣与内宫交往那可是大不敬。“昨日，皇后娘娘与容妃娘娘的确派了使臣到微臣府上，只是责怪微臣言行有失，提醒微臣莫要误导了皇子们。”
　　“言行有失？什么言行有失？”摩挲着玉杯，燕鸿坤的眼角流出严厉之色。
　　“只因臣昨日信口一句……”
　　“哪一句？可是那不幸身为皇子的话？”
　　杨曦大汗淋漓：“微臣该死，请陛下责罚。”
　　挥挥手，燕鸿坤慢慢踱下宝座。他来到杨曦身边，半低了身子，轻言道：“朕很想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只是随性……”
　　“也算有感而发啊！”燕鸿坤直起身子笑道，“你不需如此惶恐，朕想听你真言。”
　　杨曦咬咬牙，慢慢直起身子，生死有命索性直言不讳：“微臣只是替十三皇子感到可惜！”
　　燕鸿坤皱了眉头：“身为皇子是何等的荣幸，又怎会可惜？”
　　“臣观十三皇子聪慧过人，若好好教导日后必为国之栋梁。他若生于一般人家借了选拔必为君主重用，可惜他偏偏生于帝王之家，这便生出许多无奈来。”抬眼瞄向燕鸿坤，见他并无不悦之色，杨曦继续言道，“陛下未确立太子人选，而如今对太子之位最具竞争力的当是大皇子与二皇子。二皇子虽非长子却是皇后所生，如今十三皇子又为皇后抚养，他即使无心太子之位的争夺也会被卷入这漩涡之中，能否保全性命还是未知之数。”
　　燕鸿坤轻叩桌案：“你倒是真敢说，不过也没说错。”
　　“陛下宽宏大量！”
　　“朕问你，昨日皇后与容妃传了什么话给你？”
　　“皇后娘娘要臣慎言莫误导十三皇子，而容妃娘娘则要微臣提醒十三皇子莫被有心人蒙蔽。”
　　“有心人？”燕鸿坤大笑，“朕这皇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还有吗？”
　　“这是容妃娘娘赏赐给臣的东西。”杨曦从袖中摸出那包高高举起。
　　陈班班上前取过，打开，交与燕鸿坤。燕鸿坤瞄了一眼：“这些珠宝既是容妃赏你的便拿去。”
　　“陛下的意思是……”这是在暗示照着容妃说的办吗？
　　“朕问你，大皇子与二皇子谁更有资格做一国之君？”
　　“这，臣……臣……”烫手的山芋可不好拿，这问题该如何回答，杨曦不知所措。
　　“朕知你在朝中不属任何派别，为人中正耿直，朕要听的就是你的公道话。”
　　杨曦感激涕零：“臣能得陛下褒奖真是……真是……臣铭感五内！”杨曦正色道，“就目前来看，臣以为二皇子更佳。”
　　“为何如此说？”
　　“二皇子为人宽厚，又非一般不通世故的耿直之辈，内有机心。而大皇子不拘小节，喜怒形于色，待人严待己宽。最重要的是，”杨曦略顿一顿，“大皇子妃乃吏部尚书陈拓之女，而陈拓长子陈彦英如今又在兵部供职，据言其少子陈彦荥不日亦将入朝为官。这若是普通官宦人家也没什么不可，可他偏偏是……”
　　“外戚！”燕鸿坤闭上眼睛，“你先退下吧，今日所言不得泄露。”
　　“臣遵旨！”

　　穿过雕栏画栋，燕易之远远看到撅着小嘴的敏之坐在回廊上扯下花瓣扔在地上。易之轻轻踱到他身后将他一把抱起，点点那挺翘的鼻头：“好好的花扯了它作甚？”
　　敏之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理他。
　　易之笑了笑，也坐到回廊上将敏之放在腿上：“可是为昨天的事生气？”
　　“说话不算数，骗人！”眼中竟似有泪花溢出。
　　“不是哥哥要骗你，只是昨日实在太忙了。”揉揉他的小脸，“哥哥现在就带你出去怎样？”
　　敏之仰起头，这才笑道：“这还差不多！”
　　“人小鬼大！”

　　大皇子背后有吏部尚书支撑，二皇子又岂会不明。燕易之也需要这样的一个朝中重臣，而这个人不是燕易之选的，而是燕鸿坤挑给他的。
　　大学士林逸轩学识渊博，颇有政见，又为人耿直，中正廉明，深得燕鸿坤信任。林逸轩膝下有一子二女。长子林毓生性潇洒，不喜仕途，进士及第后辞了官职，漂流江湖与文人雅士结交。如今与十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于江南开了一家书院，也算有些名气。林逸轩虽是惋惜儿子才学未用在朝政大事上，但好歹其所作所为也算利国利民便未阻拦，听之任之。次女林清泉豆蔻年华，人如其名，便似那山中清泉灵动纯净。小女林清月乃是妾出，年纪尚幼，不过七八岁光景。此次燕易之带敏之去的地方正是林府。
　　林府与所有的大臣府邸相似，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敏之自幼住在皇宫，倒不曾见过平常人家的院子，觉得处处惊奇，东张西望看个不停。易之笑了笑，拍拍他那不停转动的小脑袋：“也不怕扭晕了。”
　　“才不会呢！”敏之指了指那开得正盛的梅花，“这梅花可比宫中开得好！”
　　易之瞅了瞅，不觉奇怪：“我怎没看出来？”
　　“这儿梅花的姿态比宫里的多多了！”
　　“二皇子，林逸轩来迟了，万望恕罪！”急急赶过来，林逸轩便要下跪。
　　赶进将他扶起，燕易之笑道：“是我未招呼一声就过来了，林大人不要见怪。”
　　“殿下这说哪里的话。”吩咐侍女将茶换了，又送了些闲暇小吃，“幸好家里有个小女儿，平时备好了这些，不然都不知用什么招待十三皇子。”
　　敏之取了一颗梅子放在嘴中，笑嘻嘻言道：“如此说来我将林小妹妹的东西吃了她可得哭鼻子了！”
　　“要我那小妹妹不哭鼻子其实简单得很，十三皇子要不要去试试？”林毓大步走进来，对燕易之拱手行礼，“二皇子！”
　　“你居然回来了！”燕易之甚是惊奇，“这可是我今年第一次见到你。”
　　“到了年底我自然得回来躲躲了。”
　　“毓儿，不得无礼。”林逸轩板下脸。
　　“无妨，”燕易之摆摆手，“他的性子我清楚得很。”又转向林毓，“怎么，你那书院办得不好？徒有其名？”
　　“我又怎会做那名不副实的事。”他歪着头笑了笑，“二皇子你也知道开书院总得要钱周转的嘛，那时刚起步我们几个跟江南的富豪乡绅都借了不少钱，以三年为期，这不已经到期了。”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没钱还，所以早早关了书院的门各自回家躲着，等过了年再说。”
　　燕易之不觉奇怪：“我听说你那书院收的学生可不少。”
　　“那倒是真的，”林毓弹了弹桌面，“不过穷人家的孩子我们没要束脩，吃穿费用全是书院承担，所以……”
　　燕易之挑了挑眉：“怪不得林大人没用家法伺候你，原来如此。”他狡黠而笑，“不过你这番话对我说了可没用！”
　　林毓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润润喉咙，忽然笑容满面的对着敏之：“十三皇子，您还想不想知道要我那小妹妹不哭的法子？”
　　“做什么？别打敏之的主意！”
　　“是不是你教我了就要易之哥哥拿钱给你？”敏之眨了眨眼，忽然对着林逸轩，“林大人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你是不是心里也是这个意思？”
　　林逸轩被呛着了。
　　易之大笑，拉过敏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小脑瓜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啊！”
　　林毓连连摆手：“我败了败了。”
　　林逸轩则是用欣赏的眼光看向敏之：“十三皇子过了年该有九岁了吧。”
　　“还没到九岁？”林毓抚额，“比我那边十几岁的聪明多了。”
　　“我们这边说话也无趣得很，不如让侍女们带十三皇子去花园里玩去，二皇子您说可好？”林逸轩对易之眨了眨眼。
　　敏之从椅上跳了下来：“易之哥哥那我去了，你们说话。”自牵着侍女的手走了出去。
　　待得敏之走远，林毓感叹：“如此小的孩子怎会有这样的眼力？”
　　“是因为经历得太多了！”易之摇了摇头，“林大人将敏之支走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
　　“昨日的事我也听说了。”
　　易之神色黯淡：“林大人如何看？”
　　“臣斗胆问殿下一句可当十三皇子为兄弟？”
　　“他自然是我兄弟！”
　　“那殿下可能护你这兄弟万全？”
　　易之沉吟片刻方道：“不能。”
　　“殿下可知皇上自有立储之心至今一年有余，为何迟迟不肯公布太子人选？”
　　“我……不知。”
　　“进退当有度啊殿下！”林逸轩痛心疾首，“殿下行事犹豫不决，妇人之仁，皇上如何放心！”
　　“大人，你的意思是……”易之的心跳得很厉害，“为何我一点都没看出？”
　　“皇上的意思自然是不会让各位殿下看出，即便是臣今日对殿下说的一席话也是皇上有意无意间透露的。”唤了林毓，“将那手札递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