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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在慢慢有意识时，乐悠就因为身上的疼痛而紧颦眉头，意识在疼痛中瞬间清醒。轻咬唇角紧闭双眸，深呼吸忍着疼痛挪动身体侧躺，慢慢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这让她有种缓解疼痛的安全感。脑海中不停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心中的愤怒和郁气始终在胸口徘徊，压的胸口沉闷始终吐不出憋闷之感。
眼前大时代的趋势，凭她根本无法阻止，更无法改变。甚至于她连幕后策划之人都无法调查，郑小茹那句挡了路不会是无的放矢，所以郑小茹肯定知道些什么。让乐悠愤怒又无力的是，这种环境之下，她没有权利调查这件事，有权利的人不一定会帮他们。就是被闯进家门口被抓去批斗的事，可能也会不了了之，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愤怒和不甘。
“你醒了？身上还很疼吗？你昏睡了一天多这会有没有好一点。你应该口渴了吧，你躺着别动省的牵扯到身上的伤，我喊护士过来喂你喝点水。”
声音夹杂着凳子的响动从背后传来，乐悠挣开双眸忍着疼痛回头看去，魏红军站在床前两步外。见到对方她愣了一下，这才想到此时身在何处，转动眼睛打量了四周环境，不大的房间除了身下的床和床头的桌子，就靠门口的墙边一张四方木凳，简单至极的摆设还有医院特有的味道，都昭示这她此时应该在医院。
魏红军本人就在病房内，送他们来医院并且安排好的人也应是他。不由得心头有些复杂，乐悠望向一直看着自己的人，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不用喊护士了，我自己能喝水。”
魏红军点头，赶紧拿了床头桌边的开水瓶，打开桌上的搪瓷缸盖子，在搪瓷缸内的凉开水中加上热水，抚摸着搪瓷缸杯壁传来的温度刚好，放下开水壶端起搪瓷缸。乐悠有些艰难的从病床上坐起身，抬起胳膊想接过搪瓷缸，只是之前用胳膊挡住太多次木棍，这会两只手臂异常沉重又疼痛难耐，根本抬不起手臂。
魏红军见状走到乐悠床边，把搪瓷缸送到乐悠唇边，语气平静道：“我帮你端着喝吧，搪瓷缸是新的，之前我用开水烫过几遍，很干净。”
乐悠仰头望向他，心里是很感激的，因对方再次挺身而出的帮助，也为对方的这份细心：“谢谢你，很感谢你每次都会在我最狼狈的时候伸援手帮助。老师和师娘呢？他们现在怎么样？如果不是你，我们三人最后不知会面对什么样的结果。”
“康叔爷和康叔奶两人在一个病房，他们昨天晚上就醒了，已经喝过药了，现在在病房里躺着养伤，你别担心好好养伤。来，先喝点水，等会我去跟叔爷说一声你已经醒了，让他们也能放心，然后再去食堂给你买些饭，叔爷和叔奶早上都已经吃了些米粥和鸡蛋。”
除了说谢谢，乐悠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低头靠近搪瓷缸，魏红军赶紧调整了搪瓷缸的角度，乐悠不需要做过大幅度的动作，只需低头喝水就行。她的确有些渴了，大半杯的水喝了一大半才作罢。喝完水乐悠有些吃力的躺下，魏红军看着乐悠躺好才离开病房。
先去康教授那边病房告知一声，赶紧去医院食堂买饭。他也不知道乐悠想吃什么，只按着自己的想法粥包子和茶叶蛋都买了带回去。而病房里的乐悠，躺在病床上看着魏红军拿着搪瓷缸离开，出门时还不忘轻轻的关上病房门。望着紧闭的病房门出神，人与人之间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如果有那必定有原因。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男女之间那些事情其实很简单，以往乐悠没考虑过这些事。现在。。。。只能说她想的太简单，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个世界不是她曾经的世界，变化太多太快，快到让她措手不及，快到让她心灰意冷生出惫怠。
魏红军回来的很快，端着盛着米粥的搪瓷缸，手里提着两个四个包子和几个茶叶蛋。进病房后把东西放在床头桌上，想伸手扶乐悠坐起来有觉得不合适，又怕弄疼了乐悠。只能纠结的皱着眉，看着乐悠自己吃力的从病床上坐起来。
身上的疼痛让乐悠没什么吃饭的胃口，也到底不好让对方的白忙活，喝了些米粥汤就就真的吃不下去。魏红军见状拿了一个茶叶蛋，剥了一个茶叶蛋一半的蛋壳送到乐悠嘴边示意她吃：“你吃的太少了，身体有伤不吃东西怎么能恢复。”
看着对方严肃到面无表情的脸，乐悠本来想笑却因为牵动了脸颊上的红肿掌印，只能浅浅的勾起了唇角。话在舌尖滚动良久，还是开口问道：“你想娶我吗？”
魏红军愣住，显然没明白乐悠怎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答。乐悠认真的直视对方，开口重复问了一次：“你想娶我吗，你只要回答想或者不想就行。”
魏红军喉头来回滚动，视线没有躲避，同样认真回视着乐悠，思考着这话的缘由，四目相视望着彼此眸中的认真，沉默半晌最终声音坚定且郑重的吐出一个字：“想。”
乐悠心里送了一口气，垂下眼眸不在看他，诚实道：“我不想骗你，直到现在对你我仍旧只有感激之情，如果在之前，我不会因为这种感激做这种选择。只是。。。。。这个动荡的社会我护不住想护住的人，老师和师娘待我的好，让我无法看着他们尊严扫地的被冤枉。社会的动荡只会让秩序混乱，这样的动荡会持续很久，如康教授这样的例子会有很多。”
乐悠停顿片刻，继续道：“我自己无所谓，却不想牵连到父母。女人在这个年代想要随心所欲的活着很难，社会舆论与身边人的闲言碎语我不惧，但我领略到人心险恶。大环境下即使内心生出愤世和厌烦，人只要活着终究要妥协，我可以回老家但我没能力带走康教授和师娘。你人很好，我出自私心的选择对你也不公平。”
乐悠抬眸直视魏红军的双眼，一字一句认真道：“以前我没考虑过婚姻，你在恰当的时间内也是出现的最适合的人，而我的出发点是因为妥协，是为了寻求一个最适合的庇护，你可以认真考虑再决定，毕竟我唯一的要求是要护住康教授和师娘。而你如果娶我，就要承担来自家家人的不满，要承担庇护康教授的风险，而我出身普通也给不了门当户对的帮助。我唯一能给与的，就是做一个安心跟你过日子的妻子。”
“魏红军，大家都是成年人，不会冲动做决定。爱情我不懂是什么，比起爱情我觉的婚姻中责任更重要，细水长流平平淡淡。你不用急着做决定，认真考虑清楚后果在决定，我说过你是好人，我不希望你在未来的某一天后悔。这两天麻烦你了，除了说感激的话也只剩感激的话。”
言罢乐悠撑不住，突出口气打算躺回病床上，身体的疼痛也只能慢慢恢复。魏红军把手里的茶叶蛋放回去，伸手扶住乐悠的肩膀，让乐悠身体重心靠在他大掌上，在缓缓把乐悠扶着躺到床上。从门口把木凳端到病床边，魏红军笔直的端坐在木凳上，双目翻涌着乐悠看不懂的情绪，对着她认真坚定开口。
“杨同志，你这样说只会让我觉的在趁人之危，康叔爷的功劳应该被铭记，而不是被辜负。我们家知道了就不会置之不管，所以你不必因为这事委曲求全，而且我是一名军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乐悠垂眸，她知道魏红军说的是心里所想。可是他和很多人一样，都把这事想的简单了。这场动乱才只不过刚刚开始，后面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后面上面还会展开青年上山下乡建设农村的运动，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糕，人心难防。家庭出身都被分类，红子弟不少被打成黑五类。乐悠不知道魏家未来是否平安渡过，至少就算有真被牵连进去，军队也不会如外面那般动乱。
胡思乱想之际，猛然间，乐悠惊醒般瞬间迷途灌顶的清醒过来，她之前的所言所行从另一角度而言，都是在利用自身做筹码，以不公平的方式换取不平等的交换。不论出于和何种缘由都不能掩饰她的目的不纯，她跟那些她所厌恶的卑劣者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她的自以为事，康教授和师娘会如何想？又把家人置于何地？
最重要的是，她因为怨怼一切而生出的逃避之心，却在无觉中试图利用对她心存善意又帮她良多的人，这种行为一样的卑劣。乐悠侧过脸紧紧闭上眼睛，内心又羞又愧，病房内一片寂静，乐悠想到之前理直气壮的话，这会就尴尬的脚趾头能抠出三室一厅出来，恨不得时间倒退到之前。
乐悠思虑着怎么跟魏红军解释，对方在良久的沉默中显然也想了不少。
“杨同志，我没别的意思，你很好也很优秀，愿意娶你的会很多，你值得更好的。我这样的人更多精力都放在部队，常年在部队里不是训练就是任务，顾不上家人也顾不上父母。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给你们熬药，过两天情况好一些就能出院。出院也不用担心卫小兵会去找麻烦，这件事已经去跟卫兵主任在交涉，而且给康叔爷和叔奶安排住的地方很安全。”
乐悠只觉的更羞愧，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魏红军谢谢你，是我的思想狭隘了。”
抿了抿唇，可能是对方让她觉得心安，所以第一开口有倾吐的欲望，吐露来到这个世界的感受：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记事了，农村的日子很苦，爹娘疼我但家里人口太多，生活的条件有限。而我并不是一个有着吃苦耐劳精神的人，比起体力劳动我更倾向于做脑力劳动，从农村到城市的过程很难。农村的姑娘想要走出去，只有两种方式，一个是运气不错嫁到城里，一个是努力读书从农村走出来。我爹娘已经上了年纪，家里侄子侄女都比我大不少，我要读书也不能让爹娘为难，所以我一边跳级一边靠自己的能力挣钱减轻负担。”
“这个时代对女性真的很不友好，出生家庭决定了以后的命运，婚后决定了未来人生的命运。我之所以这么努力读书，为的是自己的存在价值即便是不靠任何人，也能一个人活得很好，女人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繁衍，而是可以活的轻松漂亮。婚姻的束缚太多，要求女人要贤惠，要孝顺公婆，要照顾家庭，要养育儿女，还要解决数不尽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有几个男人能做到给与最大的维护和关心，做到共同承担家务和照顾孩子？”
乐悠深吸一口气，叹道：“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离经叛道？我的情绪被之前的事左了心绪，想法有些偏激对你也不公平，我收回之前让你困扰的话。谢谢你对教授师娘的帮助，等伤好之后我会跟单位申请调职回老家工作，离家近也能照顾父母。”
魏红军缓缓握紧腿边的拳头，道：“不，不是离经叛道，只是很少有人会思考这些，或许有人心里想过，但真正努力做的极少。个人观点而言，现在离开京都并不是最佳选择，外省离京都远不一定比京都安稳。这次只是意外，你在军工上班很安全，待遇福利都不错，你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
乐悠嗯了一声表示会考虑，毕竟调动工作不是容易事。
魏红军从凳子上起身准备去煎药房煎药，步伐沉重的走到病房门口，还是停下脚步转身，克制住胸中的紧张，开口问道：
“杨同志的思想很前卫，我是说。。。我是说如果，我尽量做到给与你最多的尊重最大的维护和关心，尽量避免让你面对鸡毛蒜皮的琐事。。。那个。。那个你会不会愿意。。会不会愿意嫁给我。”
乐悠愕然，对方立在门口脸上带着紧张，像是执拗的要等着乐悠的答案。魏红军的人品在几次的接触中，对方是个正直的好人，而且也没有大男子主义的倾向，这种人就算不是好伴侣却也不会差。此时，乐悠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平心而论，如果说结婚对象是他的话，至少乐悠愿意尝试，最坏的结果即便是赌输了，以对方的人品也不至于闹到憎恨的地步。
“我不知道，不过你是好人，至少你的人品让我愿意相信。”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41
，还差 